「这不是没死么?」顾奕冷冷地看着对方,不为所动,「现在求我也没用,是凌琛要杀你,我打不过他。」
    下一秒,顾奕突然怔住了,他看见库索的眼角流下一行泪水,表情恳求地望着他,说:「顾奕,哥,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死你,我只想让你一直一直陪着我,永远不离开我,段亦……是段亦想杀你!我没错……我没错!!」
    这是顾奕第一次在库索的脸上看到悔恨。
    「顾奕,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让你活着。」
    顾奕皱眉,可即使如此,这个虫也给他的子民们带来了数不尽的伤害,他闭上了眼睛,说:「库索,你害怕死亡吗?」
    库索突然紧紧地抓住顾奕的手,摇了摇头说:「不可能不害怕,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一直和你活下去,我没错……所以你带我走吧,去哪里都可以。」
    顾奕嘆了口气,说:「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把你放走,这样我无法和那些在战争和实验当中被你折磨到失去生命的虫族们交代,你犯下的罪,已经不是我原谅就可以解决的了。」
    一想到当初在联盟,那些如行尸走肉般的虫族,顾奕的心里就觉得十分沉痛,可库索对他……他的确做不到亲手杀了库索,他会心软。
    即使在面对其他强敌的时候,顾奕从来都是当机立断,但对于这个虫,根本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明白,讲清楚的。
    他想,他应该把这个虫交到大家的面前,让所有受到伤害的子民们公正审判。
    「怀特……」库索面色惨白,喃喃道,「明明这趟行程我交给了他,怎么搞的!他怎么不认真检查人员!!等我回去,我要处死他!」
    「是我命令他做的,我让他支开了这艘舰上所有的虫,换成了我手下的。」顾奕语气淡然,「当然,作为现在卡勒星被扶持的虫皇,我也有权利命令他,赤诩默认我这么做,因为他觉得,你的确是个威胁。」
    「其实……」顾奕深吸一口气,说,「地位和权利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对那些完全不感兴趣。」
    库索嘴角颤动。
    「你知道这艘星舰是去往什么地方的吗?」顾奕朝库索笑了笑,表情中带着令库索恐惧的冷漠。
    顾奕淡淡地说:「联盟。」
    库索彻底崩溃了,用手去拉扯顾奕的肩膀,胳膊上汩汩鲜血流出,他丝毫感觉不到一般,任凭其流成一条暗红小溪,「顾奕,你真绝情!!」
    「我问你,如果今天是我在这里跪着求你,让你为了和我的一己私情放弃你的所有研究,放弃争权夺势,你会愿意吗?」顾奕的问题斩钉截铁。
    库索:「不,这不一样,我不会让你死,我的方法是两全其美的。」
    「你只会让我不得安息。」顾奕话语冰冷,如尖锥般刺入库索的心脏,「我宁愿死去,也不愿意成为一个行尸走肉,从此在你的支配下生活。」
    库索彻底失去力气,沿着洁白的金属墙壁倚靠而下,最终以一个绝望的姿势斜靠在地板上,苦笑道:「好好好,看来我当初就不该相信你,顾奕,我……认。」
    他就那么靠在那里,大概是血流过多,他意识渐渐模煳,最终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
    顾奕唿吸一滞,这才发现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淌了一地的鲜血,他的半只胳膊上也满是红色的血迹,像一条蜿蜒的红色蟒蛇,触目惊心。
    他连忙去查看对方的伤势,发现子弹刚刚射穿了库索的动脉,让其失血过多了。
    库索苍白的脸上已然没有了任何血色,眉目低垂着,眼角泪水干涸,像是经歷了一场极度的悲伤。
    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即使不做任何的表情都能让人感觉到残留的昳丽,他是个悲惨而悽苦的雌虫,顾奕想,他的一生,也註定无法和自己站在阳光下生活。
    顾奕再一次回想起很久很久以前。
    初秋的季节,微风拂面,他独自走过荒草丛生的小城对岸,在一棵古树下,他看见了那个穿着黑衣的少年,衣衫褴褛,正坐在地上观察蚂蚁。
    他走了过去,轻抚少年柔软的头髮,问:「你看到了什么,库索?」
    库索眼神明亮,一脸清澈地看向顾奕,说:「一群蚂蚁。」
    「有什么发现吗?」
    库索想了想,说:「他们好无聊啊,很快就会死,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顾奕笑了笑:「万物生命都有他们自然运行的道理,也许活着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过程很美好,人们就会赋予他们意义。」
    库索似懂非懂:「可是,如果他们一直这么碌碌无为的活着,依然没有意义。」
    顾奕愣了愣,解释道:「他们是动物,只是活着而已,不需要意义。」
    库索看向他:「我们也是动物,我只想活着,活得有意义。」
    「哥,你愿意……陪我玩一个游戏吗?」
    「我来当王后,你来当王。」
    「……」
    顾奕一直不明白,什么是意义,直到今天,他忽然觉得,他的生命多了一层意义,那是他自己赋予的。
    当卡捷利特清晨第一缕阳光再次照耀大地的时候,所有生活在联盟星球上的虫族们都发现,战争,似乎突然停止了。
    这个歷经百年炮火千疮百孔的世界,在废墟上迎来了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