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应问:「他拒绝了?」
    「对。」沈灵君说,「他说他还不想这么早就被束缚。」
    确实很符合江平野的做事风格。
    「主唱是乐队的灵魂。江平野真的很有天赋,要是没了他,我们估早就是一盘散沙了。」沈灵君顿了顿,又挺着腰笑着说,「不过我也不比他差。」
    季应托起她的下巴,沾着红棕色口红的棉签点在她的唇上,动作轻柔地沿着唇线晕染开:「当然,你也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贝斯手。」
    音乐节六点开始,正好卡在了a市初秋落日的点。夕阳的余光穿透云层,漫天红霞宛若橘子色的海。
    露天草坪上挤满了观众,喧嚣的声音不绝于耳。最外围有人带了野餐垫,惬意地铺开一片,三两好友席地而坐。
    江平野他们排在第四个。开场唱的是一首原创的摇滚。
    对于他们来说,摇滚乐是一种很「讨巧」的形式。因为动感的节奏、吉他贝斯音弦的咆哮以及鼓点的跳跃可以轻而易举地带动现场所有人的情绪,哪怕他们从未听过这首歌,也能随着骚动着的音符一起雀跃与燃烧。
    江平野的手指在吉他弦上翻飞,快得只剩残影。最后一声琴音宛若断裂的弓弦,他一脚踩上音箱,喉咙中爆发出一声嘶哑的怒音——
    叛逆、不羁、自由,秋风牵繫着灵魂的谛听,心随着音符飞至温暖的霞光,灵魂深处是辉煌的宇宙爆炸。
    江平野站在绚丽的舞台光下,竟然比光还要闪亮几分。
    在两首歌曲间短暂的喘息中,他侧过头来,看向阴影中的季应,张了张嘴,无声说了一句:「不要紧张。」
    季应其实并没有紧张,更多的大概是亢奋、是无法压抑的颅内狂潮。
    在答应了沈灵君后,他到练习室和江平野排练了几次。就连私下里也将走位和动作復盘了好几遍,即使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分钟。
    那些舞步已经成了他的肌肉记忆,在听到沈灵君唱出那一句熟悉的歌词时,他就不受控制地开始动作。但舞台上的感觉又与训练室里的截然不同——
    前一首歌燃起的热潮尚未褪去,在架子鼓点与沈灵君那如海妖塞壬一般的吟唱声中达到顶峰。
    季应乘着蓝色的雾气与冷光走来。为了不让这段显得突兀又枯燥,前半段的rap改成了由和江平野的对唱。虽然因为后者的声音太过入麦,在现场的设备里很难听见他的声音。
    但季应并不在意,因为这并不是他的最终任务。
    他只需要保证这场舞台的完整。
    江平野的目光灼灼地落在他的身上,在这样的氛围之下,身体的每一个感官仿佛都更加热烈。
    耀眼的灯光笼罩下来,贝斯低沉的声音与架子鼓激盪的鼓点透过音响在空旷的天幕下迴荡。人群躁动的唿喊一声比一声激盪。
    黑白皮衣遮盖下的白皙细腰随着季应的动作时隐时现,如同随风晃荡的柳枝,让江平野生出一丝不合时宜的心猿意马——
    在这样的情境下,他本不应该有多余的念头。
    但季应今天实在太超过他的认知。
    露腰的穿搭太性感,偏女性的妆容放大了他五官的精緻。哪怕江平野再怎么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也无法将视线从他的身上挪开。
    擦过肩膀的手指带起一阵细微电流,唿吸随着不断贴近而交缠。有那么几瞬间,江平野只要微微低头就能贴上他水润的唇。
    海蓝色的头髮在空中划开一道弧线,发尾沾染的木质香无孔不入,将他紧紧缠绕。在忽明忽暗的冷色灯光之下,季应撩起眼皮向他看来,雌雄莫辨的脸比空灵的歌声更像海妖,勾引着水手与他一同落入欲望浮沉的海。
    掌心抚过的温热随着动作逃离,江平野遗憾地蜷起了手指,眼看季应从他身侧逃离,却怎么样也无法撕扯下自己留恋的目光。
    他的渴望好像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想要抓住他、拥抱他、占有他。
    握着话筒的手都捏紧了几分,周身的热度驱赶走了秋风的凉意。江平野努力克制地唱完最后一句歌词,只有额角的汗暴露出了一点他的微末情绪。
    但谁又能分辨是表演的热烈还是情绪的起伏呢?
    在场的观众或许也没想到,这支年轻的乐队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竟然带来了这样大的惊喜。
    甚至表演结束时,他们还沉浸在余韵之中,意犹未尽。
    「感觉经此一役,我们要名声大噪了。」下场的时候,小白杨孩子气地说道,「我靠我第一次看到『人头攒动』是什么样子!」
    蒋明揉了揉他的头髮:「放宽心吧,小孩子年纪轻轻的不要有这么多的功利心,我们自己玩得开心就好了。」
    沈灵君:「但还是许个愿能接到下一个商演!」
    季应与江平野并肩而行,跟在最后。短暂的激烈运动使他的体温急速上升,在此刻骤然停止后那股热意格外明显。
    季应下意识地将皮衣外套的领口往下拉,半挂在肩背上,以此来贪图一点凉意。
    于是精緻利落的肩颈线条不再受到遮掩,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江平野瞥了一眼,抬手就扯着机车服的领子帮他拉上:「你这样很容易着凉。」
    「可是我热。」季应仰着头,眼里盛开一片蒸腾的水雾,语气好像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