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知晓瞒不了太久,长风又起时,召子季长出一口气,看着她道:「夫人,申国反了。」
「什么?!」姒云瞳仁一缩,搭在横栏上的手倏地攥紧,「什么时候的事?」
召子季敛下目光,摇摇头道:「约莫一个月前,斥候传回消息,申、缯两国之师兵分两路,正从下路往镐京方向包抄。子仲听闻后,率岐周之师连夜南下。」
姒云心一沉,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子仲不敌?」
召子季轻摇摇头:「并非子仲不敌,而是在他离去后,我们的人才发现,申、缯两国叛周不算,他们还勾结外敌!」
车马声倏而渐远,姒云的唿吸微微发颤,喉头干涩,许久不敢吐出心中猜测:「你是说,犬戎?」
召子季神色微黯,颔首道:「子仲刚刚南下,犬戎趁虚而入。现如今,岐周已入犬戎囊中,我们出发时,他们正朝镐京赶来。」
乘风而来的光倏忽刺目,姒云听见自己乱了节奏的心跳声。
申、缯、犬戎联合反叛,就她所知,歷史上仅那一次——西周的覆灭。
可她分明已化解犬戎危机,应下他们的岁粮也不曾短缺,他们为何会突然毁约,相信申侯,而非周王?
不对!她好似错过了什么……
鸣蝉聒噪,车声隆隆,漫天浮云聚又散,晴光肆虐游走。
姒云脑中思绪飞转,灵台愈发清明。
今时已破岐周?
岂非意味着早在申缯两军动身前,甚至早在周王启程卫国前,犬戎军已经出发?
岐周的虚空还能解释成申侯的里应外合,镐京也正巧中空……犬戎一路往东,如入无人之境,是巧合,还是有内应?
「大王可知此事?」
国之将乱,小情小爱何足挂齿?姒云目光一凛,沉声道:「取道洛邑是谁的主意?」
浮云蔽日,头顶上方忽然投落下一片阴影。
看清召子季举目眺望,茫然失神的模样,姒云的心重重一沉。
滚滚车轮,萧萧马鸣倏而渐远,她听见愈来愈嚣嚷的风声,始于虚无,盘旋心间,如泣如慕,如怨如诉……
莫非已经太晚?
刚要开口,喉咙里泛起刀割火灼般的疼痛,她下意识蹙起眉头,声音微微发颤:「大王他,可还在卫国?」
像是听出了什么,召子季收回远眺目光,少作迟疑,朝她道:「不瞒夫人,大王与子伯没能进军卫国。他们在抵达卫国前接到了来自晋国的急报,说是北部有北狄来犯,商议后决定临时改道晋国。哪知北狄还没击退,南部又传来消息,淮夷再次捲土重来……」
姒云的心悬在半空,听召子季一字一句,仿佛对她的宣判。
「申国叛周、犬戎进犯的消息传到洛邑时,伯士领四师在晋国,子伯领四师南下,大王身边只长途奔波数月的宗周二师。」
「只余两师?」
漫天晴光肆虐,姒云目光发怔,脑中一阵阵晕眩。
召子季眼里掠过惘然,又道:「现今还能调动的兵只剩下郑伯带去骊山的两师,听闻犬戎进犯,大王已连夜赶往骊山,与他汇合。」
「什么?!」脑中若有一根弦绷断,姒云瞳仁一颤,脱口而出,「骊山?」
同一时刻,许久不曾露面的「奸妃不奸」突然上线,带着事不关己的闲散,不紧不慢道:「任务者请注意,周王、郑桓公、虢公鼓、犬戎齐聚骊山,触发关键剧情点,请任务者即刻前往,请任务者即刻前往……」
召子季和姒洛面面相觑,不知她为何突然失了神。
只姒云满心惶惶——幽王命丧骊山本该是七八年后才会发生的事,怎会提早这么多?
莫不是她的到来,大大缩短了歷史进程?
「子季!」
只是现如今的她,哪怕没有系统的提醒,又怎会明知周王去了骊山而置之不理?
她举目望向前方,沉声道,「送我去骊山!」
「不可!」
召子季惊喝出声,倏地张开双臂,圆瞪着双眼,着急道:「夫人,属下和子叔一早应承过大王,无论如何都会护夫人周全!夫人且放心,子叔已去骊山相助,大王断不会有事!」
姒云眯起双眼,眉头愈发紧蹙。
晴光下的洛邑城光闪闪、金灿灿,昭昭如昨日。
现如今,镐京已成犬戎囊中之物,洛邑城的和宁还能维繫几日?
还有周王……
只是想到「死生不见」的可能性,心口便一阵阵抽疼,直至直不起身来。
她凝眸环顾左右,倏地取下鬓上的银簪,抵至颈侧,仰起脖颈,一脸平静道:「子季,是送我去骊山,还是看我自戕在此,但由君决断?」
「夫人!」「吁!」一前一后两道惊唿同时响起。
召子季双瞳骤缩,攥着缰绳的手不自禁用力。
车前两骑同时抬起前蹄,挣扎着引颈长嘶:「咴儿咴儿——」
前后车马被惊动,车夫纷纷勒住缰绳,翘首张望。
姒云前方正巧是太姜的辇车。井嬷嬷掀开车帘一看,神色骤变,立时回身禀告。
只片刻,前车的帘幔再次被掀开,一身素袍的太姜由井嬷嬷搀着,大步朝她走来。
晴光掠过,姒云颈下的银簪漾出仿如兵刃的冷芒。
目睹此情此景,太姜的步子勐地一顿,却没有立时斥问「妃子自戕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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