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成年男性,什么样的创伤会导致多重人格障碍?」
    「这你就得发挥想像力了。他可能经歷天灾、痛失挚爱、成为暴力的受害者,或者长时间活在恐惧中。」
    「比如说在战场上作战?」
    「对,战争当然有可能触发多重人格障碍。」
    「或者游击战。」
    最后这句话是哈利自言自语,这时计程车已载着奥纳医生驶上特雷塞街。
    「苏格兰人。」哈福森说。
    「你要在『苏格兰人』酒吧过独立纪念日?」哈利做了个鬼脸,把包放在衣帽架后方。
    哈福森耸耸肩:「不然你有更好的建议吗?」
    「如果一定要去酒吧的话,找一家比苏格兰人酒吧更有格调的吧。有一个更好的选择,你可以跟那些当爸爸的警员换班,为儿童游行做保护工作。薪资双倍,又不会宿醉。」
    「我再考虑考虑。」
    哈利在办公椅上重重坐下。
    「你不早点把它拿去修一修吗?那声音听起来肯定是坏了。」
    「修不好的。」哈利生气地说。
    「抱歉。你在维也纳有什么发现?」
    「我等一下说,你先说。」
    「我查过辛娜失踪那段时间尤尔的不在场证明,他说他去市中心散步,还去了伍立弗路的布兰里咖啡馆,可是他在咖啡馆里没遇到认识的人,无法证实他的说法。布兰里咖啡馆的店员说他们太忙,无法证明或反驳什么。」
    「布兰里咖啡馆就在施洛德酒吧对面。」哈利说。
    「所以呢?」
    「我只是说明这个事实而已。韦伯怎么说?」
    「他们什么都没发现。韦伯说如果辛娜是被仓库守卫看见的那辆车载到堡垒的,那他们应该能在她衣服上发现后座的纤维,靴子上应该会发现土壤或油渍之类的。」
    「他在车里铺了垃圾袋。」哈利说。
    「韦伯也这样说。」
    「你们查过她外套上发现的干草了吗?」
    「查过了,有可能来自爱德华的马厩,也可能来自其他一百万个地方。」
    「是干草,又不是麦秆。」
    「干草又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哈利,它只是……干草。」
    「可恶。」哈利暴躁地朝四周看了看。
    「维也纳有什么发现?」
    「比干草多得多了。你懂咖啡吗,哈福森?」
    「嗯?」
    「爱伦以前都会泡很好喝的咖啡,她是在格兰区一家店里买的,说不定你……」
    「不要!」哈福森说,「我才不帮你泡咖啡。」
    「答应我你会试试看,」哈利说,站了起来,「我出去一两小时。」
    「维也纳就只有这些?干草?连风里的麦秆也没有?」
    哈利摇摇头:「抱歉,那也是条死胡同。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某些事发生了。哈利走在格兰斯莱达街上,试着确认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街上行人有些不一样。他去维也纳的这段时间发生了某件事。等到走上卡尔约翰街,他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是夏天来了。这是多年来哈利头一次注意到柏油路的气味,注意到身边经过的行人,注意到葛森路的花店。他穿过皇家庭园时,新割青草的气味如此浓烈,使他露出微笑。一对身穿皇宫工作服的男女正瞧着一棵树的顶端,彼此交谈,还摇了摇头。女子解开连身工作服的上身纽扣,系在腰间。哈利注意到女子抬头往树上看、伸手往上指的时候,她的男同事偷眼朝她的紧身t恤瞄去。
    哈利来到黑德哈路,只见时尚的和不怎么时尚的流行服饰店都在大力促销,要人们打扮得漂漂亮亮,好庆祝独立纪念日,就连报摊也卖起了缎带和国旗。哈利听见远处有乐队正加紧练习传统进行曲,乐音迴荡不已。天气预报说会下雨,但天气温暖晴朗。
    哈利按下辛德的门铃,身上冒着汗。
    辛德身上似乎看不到一点庆祝这个法定假日的气氛。「太烦了,国旗太多了,怪不得希特勒觉得跟挪威人比较亲近。挪威人都是民族主义者,我们只是不敢承认而已。」他斟上咖啡。
    「盖布兰后来被送到维也纳的军医院,」哈利说,「他要回挪威的前一天晚上杀了一个医生,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真没想到,」辛德说,大声啜饮滚烫的咖啡,「不过我一直觉得那傢伙哪里怪怪的。」
    「你能跟我说说有关尤尔的事吗?」
    「一定要说的话可多着呢。」
    「嗯,你一定要说。」
    辛德扬起浓密的眉毛:「你确定你没有找错对象吧,哈利?」
    「现在我什么都不确定。」
    辛德小心翼翼地把咖啡吹凉:「好吧。既然一定要说,我就说了。尤尔跟我的关系在很多方面就跟盖布兰和丹尼尔一样。我是尤尔的代理父亲,可能是因为他没有父母的关系吧。」
    哈利的咖啡杯正要凑到嘴边,顿时停在半空中。
    「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因为尤尔这一路走来已经习惯编造很多故事。他编出的童年里有很多人物、细节、地点和日期,比一般人记得的童年都详细。正式版本是他从小生长在尤尔家族位于格里尼区的农庄里,但事实上他在挪威各地换过好几对养父母,住过很多中途之家,到了十二岁才落脚在膝下无子的尤尔家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