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酌枝后知后觉转身,屋中地砖空了一块,露出下头的密道,他屏住唿吸看着,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昕昕从地道中爬了上来。
    萧见琛狠狠松了口气,还未松到底,瞅见昕昕身后还跟着个齐向云时,那口气又瞬间吊起。
    齐向云怎么来的这么快?韩充同小桃子不会是出事了吧?
    齐向云一手牵住昕昕,一手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将自己打理干净,他直起腰同花酌枝对视一眼,苦笑着举了举手中的荷包,「昕昕说这荷包是花小婶送的,我便猜到一二了。」
    花酌枝没说话,却后退一步,挡在云念婉床前,做出保护姿态。
    意识到花酌枝在提防,齐向云愣了许久。
    「小花,你到这里来,是不是天神灯出了问题?」
    花酌枝嘴唇嗫喏几下:「齐大哥,我不该骗你,但你也不该瞒着我……」
    齐向云松手,昕昕立马跑去床上,钻进云念婉怀中,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娘」。
    云念婉紧紧搂住昕昕,声嘶力竭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这件事由我来说吧。」齐向云似乎是累了,高大的身子佝偻着,屋中没有可以坐的凳子,他只好缓缓坐在地上,温柔地注视着那里的娘俩儿。
    「流云教灭门,确实怪我。」
    那天刚好是流云教的考校日,教中子弟无法外出,又遇上一件急事,便差无需参加考校的齐向云下山送东西。
    齐向云为赶时间,走了后山小路,故而无人知道他下了山。
    送完东西要回流云山时,却无意间撞上双剑门的人。
    「今日流云教考校日,教众无事不得外出,所有人都在,正是个好机会。」
    「可是那云念婉还在回来的路上,不如再等等?」
    「不能再等,盟主有令,兵分两路,一路上山屠门,一路走官道截杀云念婉。」
    齐向云心惊不已,顾不及再听,他拔腿往流云山跑,可跑出两步却硬生生停在原地。
    双剑门兵分两路,可他只有一个人,流云教,云念婉,他只能救一个。
    「我没回流云山,直接去了官道,从双剑门手中救下婉婉——」
    云念婉哭得痛彻心扉:「我一人怎么抵得上教中几百人性命?我爹,我娘,师兄师弟皆因你丧命!你倒不如不救我,我死了哪有脸面去黄泉下见我爹娘?」
    「婉婉。」齐向云垂着头,苍白解释:「我只能救一个,我来不及回流云山,我也不想让你死。」
    其实当日他第一反应便是回教中报信,可他离流云山太远了,根本无法在双剑门之前赶到。
    救不了流云教,但必须要救下云念婉。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他以为能将这件事瞒得死死的,噩梦他一个人来做,罪他一个人来背,下了黄泉他替婉婉面对那几百个亡魂,可双剑门不知从哪知道了这件事,又辗转将信传至教中。
    云念婉知道后骂他是杀人兇手,要与他和离,要带着昕昕离开流云教,他不得已只能将人锁在这里。
    他做下这种为人不齿的事,也能猜想到天神灯必定会出问题,有没有天神庇佑已无所谓,同双剑门这一战,他已做好万全准备,势必要将这十年的血仇做个了断。
    「只能救一个……只能救一个……」云念婉轻轻阖眼,心如死灰,「齐向云,若是只能救一个,那就干脆不要救我,让我随我爹娘一起走。如今只留下我一个,日夜活在痛苦中,每每想起都要痛恨自己,若不是因为我,你就可以回流云山,若不是因为我,他们都不会死。」
    「婉婉,这件事是我做的,与你无关,你来恨我,打我,骂我,但能不能别离开,要走……」
    齐向云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要走,也要等我杀了冯守业,替流云教报仇雪恨之后,到时你跟昕昕留在流云教,我自己走。」
    如今并不太平,双剑门的人故意往教中传信,又虎视眈眈围看,只等云念婉下山。
    他们要握齐向云的软肋,就像当初将萧见琛捉住,以此威胁花酌枝那般。
    听完齐向云所说,花酌枝无措地同墙上的萧见琛对视一眼。
    天神灯无法点起的原因找到了,只要将云念婉放开,一切都会恢復如常。
    至于几年前那件事……
    花酌枝看向云念婉,没头没脑来了句:「云夫人,天神灯是前不久才熄灭的。」
    云念婉睁开泪煳的眸子,睫毛湿成一缕缕,她眼带不解看向花酌枝,「什么?」
    「在那之前,流云教的天神灯一直燃得好好的。」花酌枝进一步解释:「也就是说,齐大哥当年已经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天神并未怪罪。」
    「齐大哥决定去救夫人那一刻,已经在痛恨自己了。」
    那时齐向云在想什么呢?怪自己的弱小无力,怀着对老教主和师兄弟的愧疚,还有必须救下云念婉的决心,背着绝望,奔向希望。
    齐向云从地上爬起来,略带歉意看向花酌枝,「小花,我并非有意隐瞒你,只是不知道如何同你说这件事,从前执心于替流云教报仇,故而十分在意天神灯,可从寨子出来那一天,我突然想明白了,我要靠我自己,亲手杀了冯守业。」
    花酌枝连忙道:「齐大哥,你先将云夫人放了,我立刻回南疆帮你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