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百沼似从喉间挤出个字来,胸口闷得太难受,他搭在膝盖上的双手蜷缩了起来。
    这等小细节落入柴雪尽眼中,他转到斯百沼身后,眼神倏然凌厉,隐有狠戾之色。
    是谁能将斯百沼伤到这地步?
    光洁的后背被一道从肩膀到腰间的长长深深的剑伤,几乎深可见骨,如不是斯百沼躲得及时,这一剑能毁掉所有。
    「有人泄露了你的行踪。」
    斯百沼颔首,没告诉他,是自己故意那么做的,想挖出自己人里的奸细总得付出代价。
    柴雪尽拿过纱布清理伤口,在这之前,他先往斯百沼手里塞了个痰盂。
    「吐吧,在我面前没必要硬撑。」
    「……」斯百沼动动嘴,似要狡辩,然而一张口先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柴雪尽轻拍后背帮忙顺气,接着往斯百沼嘴边递过去一杯温茶,让人漱口。
    等斯百沼漱完口,他用绢巾擦了擦,这才回到对方身后弯腰开始上药。
    「最后一波人像歷朝皇室的死士。」斯百沼声音沙哑低沉,「也像之前在驿馆遇见的腾龙殿教众,他们擅长围剿,配合熟练,我破局并不容易。」
    「你怀疑是周弘译下的手?」
    伤口有些深,柴雪尽的手在空中停滞了会,才沉下气继续,心里狠狠记了周弘译一笔。
    现在是周弘译不找他,他也要主动找上门了。
    「他恨我搅黄了他和斯千顽的交易。」斯百沼轻笑,笑声到末尾疼成了轻微抽气声,「被我摆一道,要多花点功夫通过拉拢斯以谨去安抚斯千顽,一来一回损失惨重,他想杀我无可厚非。」
    从斯百沼要去拜访周弘译就开始算计了,他可比周弘译清楚斯千顽的禁区在哪里,能轻而易举往里踩。
    一切都如计划顺利,斯千顽单方面绝了周弘译,险些因此和斯以谨闹翻。
    唯一没料到三方被惹毛了,不约而同对他下手,导致他险些失约。
    柴雪尽沉默着上药,细白手指沾了淡淡血痕,他不甚在意地用绢巾擦了,拿过纱布包扎。
    「你就这么来了祥湖?」
    「在他们眼里,我现在该是个不见尸体的死人。」
    「想用金蝉脱壳骗到什么?」柴雪尽转到斯百沼面前,攥起袖子给他擦疼出来的汗水,「你身上的伤没十天半个月好不了。」
    斯百沼想去抓他的衣袖:「那这半个月就有劳柴公子照料,待痊癒后必有重谢。」
    柴雪尽抽走了自己的袖子:「重谢不必,多陪我去后山涧走走就好。」
    斯百沼轻咳:「好,你只有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后,斯百沼伤好就会离开这,同时也会带他走。
    柴雪尽弯弯唇角,在温水里洗干净手,又去给斯百沼擦身:「我让瓦达尔熬药了,可能得再等等。」
    「没事。」斯百沼脸白到没个血色,还是沖他笑了笑,「我收到消息,宁平有动静。」
    能在宁平传出动静的只有他的老熟人耿东策,对方忠于歷朝,显然会成为周弘译的麾下大将。
    他突然想到了死在众人耳中的戎栋,便问:「谁在?」
    这等反应太灵敏,斯百沼看了他一眼:「你猜到戎栋会过去?」
    「不能算猜。」柴雪尽翻遍衣柜没能找到适合斯百沼穿的里衣,回头,「这样是不是更利于伤口恢復?」
    小公子破罐子破摔,连这种敷衍藉口都想得出来。
    斯百沼舔舔唇:「嗯,是。」
    事成定局,斯百沼乐得听他乱说。
    柴雪尽这才走回桌旁,俯身扶住斯百的胳膊:「回床上躺着吧,多久没睡了?」
    受伤的毕竟是后背,斯百沼行动未免会受影响,步伐放缓许多:「三日。」
    这么久没合眼,又同一群杀手奋战,难怪会如此狼狈不堪。
    柴雪尽隐隐心疼,开口没藏住:「除了徐离风,身旁没别的影卫?」
    「有,被冲散了。」斯百沼再回到海雅那次,斯山启又秘密派给他两个影卫,一样的神出鬼没。
    高手再厉害,也同样怕偷袭过多和车乱战。
    斯百沼不知那两人是否安好,只能回头联繫钟离世再问了。
    「让徐离风跟着你。」柴雪尽说。
    「用不着。」斯百沼坐到床上,受伤的地方不能压,只能抱着枕头趴着睡,仰着脸看高居临下的柴雪尽,「这次受伤多少有我大意的原因在。」
    低估周弘译对和他那两废物哥哥合作的重视度,引来一场杀身之祸。
    都到这份上还强撑着说正事,斯百沼心里到底挂着多少事,柴雪尽不想听了,他现在只想让对方闭嘴好好休息。
    「我知道你很强了。」他伸手盖住斯百沼的眼睛,声音放轻,「但我还是会担心你,不想往后再见到你一身血。」
    「不会的。」斯百沼说,「往后我会更慎重。」
    斯百沼的睫毛很长,扰得柴雪尽掌心痒,心里疼,他凑过去在那还干皱的唇上亲了亲:「好,现在先不想那么多,你累了,睡一会,好不好?」
    这句太过温柔的哄让斯百沼瞬间忘了要说什么,困意突兀席捲而来,他睫毛又是一阵扫动,最终睡了过去。
    等斯百沼唿吸平缓,眼皮不再滚动,柴雪尽慢慢拿开手,定定看了好一会,才轻手轻脚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