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唐死死盯着他,呵道,「即便到现在你也要否认啊,林远,你看看我啊,被绑在这里,和那天晚上一样。」他说,「你想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甚至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把我杀了,即便这样你也要否认吗?」
    林远点头,认同道,「是这样,一点都没错,我在这里做什么你都阻止不了我。」他放慢了语速,一句一句,「所以说,如果,我告诉你,是你猜错了呢。」
    林远仔细地观察着方唐的表情。安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他终于看到了想看到的情绪,眼前一亮,逐渐染上满意的笑意,他觉得现在是个很不错的时机,于是称赞道,「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我关注了你的作品,你经营的一切,也很欣赏你所有的努力。方唐,你从来都不是一个蠢货。」
    林远蹲下来,伸出手,抱住失神颤抖的方唐,将那纤瘦的身体搂在怀里,安抚似的,一下,又一下,抚摸着方唐的背。
    他嗅了嗅,「是白糖的味道。」
    「别哭了,真让人心疼……我会告诉你的,别再哭了。」林远亲昵地凑在方唐的耳边。
    唿吸时,方唐闻不到任何味道,没有什么废弃工厂的泥沼味,没有苔藓的腥。
    只有一股,他在很久很久以前,迷恋过的,沉醉过的,嚮往过的,自然又清淡的木质熏调。
    方唐奇怪地问林远,「你说什么?」
    林远见他问,于是又温柔地重新说了一遍。
    「是沈言。」
    「是他做的。」
    「你的父母,你的亲人。」
    「他喝多了,没看清,不是故意的。」
    「啊,不过陈远宁的话,倒是有预谋的没错。但你父母不是。」
    「虽然很可惜,但他确实不是为了我,一开始接近你就是别有用心,我不会骗你的,方唐。」
    「一开始接近你,他是在报復。」
    「但后面就不是了,或许觉得你可爱吧。」林远快爱死这个omega绝望的样子了,他抬起方唐的脸,看得甚至有些着迷,「你是很可爱的呀,怎么会让人不心动呢,连我都很喜欢你这副样子。」
    明明没有表情,眼睛里却含着泪,控制不住地不断掉下来,拌着那份自然又清淡的白糖甜香,会让人好奇泪滴的味道是不是也很甜。
    「明明是个讨人喜欢的omega,如果没有遇见他,你就不会经歷现在这些痛苦了。」
    方唐身体一颤。
    林远的拥抱和抚摸让他生理心理上都产生了浓重的不适,他快要抑制不住地想呕吐,却又无法动弹。
    他要说的话,告诉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毒蛇注入猎物体内的唾液,让他四肢酸麻,一动不能动。
    方唐声音很轻地问,「是沈言,干的吗?」
    「是沈言干的。」
    「他报復我?」
    「一开始是这样的。」
    「他为什么要报復我呢。」
    林远饶有兴趣地看着方唐。
    他是通俗意义中最标准的那类omega,温顺,可爱,漂亮,看上去是或许会遭某些人鄙夷的菟丝,但其实在不为人知的时刻,独自承担了无数痛苦。
    身体很轻,和alpha不一样。林远喜欢比较健壮的身体,在自己手底下皮开肉绽,咬牙切齿地辱骂时格外好味。omega从来就不在自己的视野范围,他提不起一丝性趣。
    但现在的方唐很不一样。
    轻飘飘的,脆弱的。
    就像是一捧雾气,随便在谁的手里,用力一挥就会散掉。
    让他忍不住,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残忍的话。
    「这谁知道呢。」
    「你不知道吗。」
    「嗯,确实没有什么值得报復的。我想他当时只是觉得烦躁吧,因为你家里人贪心不足,要了一笔还想再要一笔,你舅舅又穷追不捨,他当时挨了家里很多训斥,换谁都会很烦吧,我也最讨厌我爷爷骂我了。只是恰好,那个年纪的alpha,脾气都不怎么好,所以看到你的时候,想捉弄一下。」
    方唐不知觉地跟着重复,「捉弄一下。」
    捉弄一下。
    「只是,因为这样?」
    「可能对你来说觉得无法理解,」但林远是理解的,他有些懒倦地解释道,「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因为无聊啊。」
    是因为无聊没错。
    「而且你现在再看也能明白,他做这些事受到什么惩罚了吗?没有。」
    做了这样的事,不会付出任何代价。
    差距太远了。
    沈家可以让一切无迹可寻,可以用钱买通方家人,可以再让这些不知足的人失去一切捲铺盖走人。
    方唐能做什么。
    陈远宁又能做什么。
    他很幸运,在饭局上遇到以前的老队长,恰好有些关系牵扯,他废了无数力气才接触到宗升,甚至很大一部分「力气」都是无用功,只不是过因为阮凝郁恰好听到了方唐的名字。
    阮凝郁的一句话,比他日夜兼程跑断了腿都有价值,人家愿意帮这个忙了,沈言的父亲听到风声的时候几乎吓破了胆,吓得他差点就准备弃了这个儿子,他三个子女各有各的前程,人外有人,他是怎么对待方唐一家的,宗升自可以轻松地这么对待自己。
    走投无路差点被自己父亲活祭了的沈言除了林远无人可以依靠,说到底他不在乎沈言到底会怎么样,他只是满意于这人的投怀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