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姜佟便噙着这丝意味去了温冬。
因着最近游客量暴增,艺术园各家店铺打烊都比寻常晚了几个钟,只有温冬照旧,但他到的时候,温冬门口还有一群人逗留。
「姜佟哥哥。」
姜佟人群后站在不远处,冷不防地被这一声吓了一跳。
是马尾辫,沈斯岩的死忠粉。
姜佟捂着胸口:「你怎么还不回家?」
马尾辫抿嘴抱着胳膊,一副怨怼的模样瞧着他:「这下好了,斯岩哥哥彻底藏不住了。」
姜佟忍俊不禁:「你不为他高兴啊?」
「我高兴啊,你高兴吗,嫂子?」
姜佟呆滞,眼珠子提熘了一圈:「瞎喊什么呢,我哪是,」
「别装了,」马尾辫冷声,「我都看见了,我恨你。」
姜佟想解释两句,马尾辫还是没给他机会,接着说:「恨归恨,但是你,请对我家哥哥好点。」
说完抽身走了,姜佟许久才松了口气,他走向人堆,以沈斯岩好友的身份好说歹说才劝动她们离开。
等人都走了,姜佟拨给沈斯岩电话被挂断,卷闸门随之咔哒了一声,刚打开,姜佟便弯腰钻了进去。
「感觉跟做贼似的。」
沈斯岩不知道听见这句话没有,他在昏暗中看了姜佟好一会才转身往楼上去,姜佟跟在他身后:「你的小迷妹刚才也来了,好像有点不高兴。」
「她看见我们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见的,她让我对你好点。」
沈斯岩走得快,姜佟抓住他手的时候发觉已经跟到卧室了,这段时间忙得发疯,他有好久没跟沈斯岩见面,这下一跟进房间,闻到熟悉的味道,连嘴里的话也没了重心。
「明天灯光师傅就到了,你要不要提前过去看看?哦对了,你有没有吃饭,下午我在手机上看见你的视频,总是皱着眉头,最好只是单纯的不高兴,没有胃疼。」
「没有不高兴,胃也不疼。」沈斯岩说。
「那最好了,」姜佟看着他,上前一步,胳膊从他腰间过去,将人抱住了,「我呢,打算八月十号开业,做了请帖,想邀请林阿姨,可以吗?」
「她不一定会去。」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表达下我的诚意。」
「姜佟,」
姜佟被喊后抬起头,听见他问:「今晚留下吗?」
又是那样沉默的触碰,可姜佟有些心不在焉,他想如果他一直没离开过沈斯岩,生活似乎就该是这样的,和这个人没有预兆的亲热,经营稳定的事业,在慢节奏的平竹漫不经心的过日子。
姜佟新店开业的请帖送了很多地方,秦若姿夫妇,任家二位,姚曦和姜文海也在一天早上看见了餐桌上标緻的信封。
林丽珠自然是收到了,还是姜佟亲自送的。
这是自沈金鸿那件事后,两个人见的第一面。
姜佟独自坐在客厅沙发里,林丽珠放人进来后就去卧室叠衣服,过了许久才出来。
「阿姨。」姜佟侷促的起身。
「坐着吧。」
姜佟又坐了下来,茶几上摆着他拎过来的礼品,请帖搁置在礼品盒子上,他正要伸手拿便听林丽珠说——
「斯岩跟我说你要来送请帖,他让我别为难你。」
「阿姨我,」
「你开了店,是好事,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姜佟垂眸:「谢谢阿姨。」
林丽珠端坐在一侧,没有要看一看的意思:「是我该谢谢你,他二伯的事让你费心还受伤,我很过意不去。」
林丽珠似乎不需要一个客气的回覆,她说完话弯下腰,将茶几下面的抽屉拉开,从里头拿出一张卡,推至姜佟面前。
「岩岩毕业那年张罗着盘下温冬,但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既不愿意带学生,也不愿意出去混个艺术家的名声。」
「卡里是他开始营收后每个月转给我的,头一年一个月两千,第二年就三千,第三年尾巴上开始每个月转五千了,我有时候也给他算帐,抛开日常开支,他还要进材料,有时候客户压尾款,三五个月收不回帐,他二伯头回进去了几年,出来后也是变着法的问我们要钱,多的少的我们次次都给了。」
「再加上,他生了场大病,胃里反反覆覆,吃也吐,不吃也吐,后来做了个手术,医院里几遭下来挣得那点钱是什么也不剩了,就是这样,这笔钱他也没动过,我给他我自己的钱他也一分不少的给我送了回来。」
「我儿子什么性格你知道的,就像你不在的那三年,他宁愿逼死自己也不愿意去找你,21世纪了啊,要找一个大活人能有多难?他不去,是因为他知道你不要他了。」
沈斯岩,他在人生中所有重大变故的时刻都选用了最为难自己的方式应对,沈金鸿推卸责任的时候是,姜佟离开的时候也是。
姜佟被剥离的听觉让他反常的木讷,这些话从林丽珠嘴里说出来真像是烈火从脚心往上灼烧,剧烈的疼痛过后,五感尽失。
「我知道你想争取我的谅解,你开这个店也是为了跟我和岩岩表决心,我感受到了,」林丽珠一字一句说着,再次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跟姜佟送来的请帖差不多大小的信封,同样也推到他面前,「你来送请帖,我也有一份请帖给你看看。」
姜佟应着她的话,将那信封拿过来,那上头写着邀请和企划之类的字眼,他打开后拿出里面摺叠着的函件,发觉是国外一家顶尖艺术学院的邀请函,内容冗长,但重点很容易找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