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言安没反应过来:「啊?」
    礼部尚书吓得没站稳,他跪倒在地,扒拉着沈昱的衣角,发出了打工人的哀嚎:「陛下,三天真的不行啊,臣就是不吃不喝也做不到啊。」
    沈昱嫌弃地踹他,「那就先让太子登基,大典之后再补。」
    谁都不能阻止他退位。
    谁!都!不!能!
    「不是,等等。」
    情况变化太快,周言安有种荒唐的无力感,他问:「陛下,臣能知道,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吗?」
    他看向沈明恆——殿下,您也同意?
    沈明恆对他点了点头:「丞相,孤和父皇已经仔细考虑过了,往后,孤就劳烦丞相多费心了。」
    「臣惶恐。」
    周言安有些迷茫,他不算短暂的为官生涯中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他感觉这是件大事,他感觉他应该劝阻,但他又不知道该劝些什么。
    ——您别退位啦,没听说还能当腻了皇帝就不当的,你就是仗着有一个好儿子胡闹。
    好像不太对?
    ——太子殿下不能登基,现在陛下还没死呢,没到你当皇帝的时候。
    似乎也不太合适?
    周言安思忖片刻,终是俯身道:「臣遵旨。」
    他这个百官之首都没表露出反对,礼部尚书自然无话可说,他苦着脸:「臣这就去准备,还望陛下多宽限些时日。」
    沈昱心情好,也愿意给他几分好颜色:「你需要多久?」
    「半年……」对上沈昱威胁的目光,礼部尚书迅速改口:「三个月。」
    他自暴自弃道:「陛下,三个月已经是最快的时间了,你就是将臣砍了,臣也得要三个月。」
    本来临近科举,事情就多,后来又多了一个「女试」。没有先例,全都得从头筹备起,礼部最近天天都在加班。
    现在好了,又多了一个登基大典,真不把他们当人。
    沈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勉勉强强道:「行吧,三个月就三个月。这么长的时间,要是到时候没办好,朕真的砍了你哦。」
    长?他知道这里面多少事情吗?
    礼服要确定样式再缝制、皇宫要布置、礼器要筹备、祭词要写、流程要商讨、人员要选拔而后培训……
    三个月能顶什么用!
    礼部尚书在心里安慰自己,不生气不生气,对方是皇帝,再忍三个月就好。
    三个月之后太子殿下就登基了,他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思及此,礼部尚书心情也好了许多,都可以心平气和地回应:「臣遵旨。」
    周言安已经在心里构思该从何落笔,给沈明恆的东西,他恨不得用尽他所有的笔墨与才学。
    但沈昱没给他太多时间,登基大典可以以后补,可龙椅上的人沈昱要求明天就换。
    周言安皱着眉,颇觉苦恼。
    他忍不住问:「陛下为何这样突然决定退位?」
    「突然吗?」沈昱搓了搓手,喜滋滋地说:「不赶紧定下来,朕怕太子反悔。」
    周言安:「……」
    礼部尚书:「?」
    不愧是你啊,陛下。
    沈昱被激起了谈话的兴致,不满足就这么停下,兴致勃勃地炫耀:「等朕退位之后,朕就领个钦差大臣之职,在大夏四处走走。若是遇到贪官污吏,朕就直接拖出来处决,省得他脏了新帝的江山。」
    周言安瞠目结舌,他无奈苦笑:「陛下,明日朝臣听说了你的打算……」
    大概会吓死。
    礼部尚书腿又软了,他一手抓着旁边的柱子,才没又栽倒下去。
    另一只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心想要是早知道罗正业的事情会给皇帝造成这么大的刺激,他们一定早些处理。
    沈昱若有所思:「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背着他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
    「臣……」礼部尚书谄媚地笑了笑,「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
    「皇太子明恆,久叶祥符,夙彰奇表,天纵神武,智韫机深……功格穹苍,德孚宇宙,雄才宏略,振古莫俦。今传皇帝位于明恆,所司备礼,以时册授。公卿百官,四方岳牧及长吏,下至士民,宜悉祗奉,以称朕意。」
    这封禅位诏书是周言安主笔,沈昱亲自念的。
    含着笑意,字字句句,无一不诚。
    他念完,将圣旨合上,看向今日一身明黄朝服、琼林玉树般的儿子,心情大好。
    他将圣旨递了出去,笑容满面:「陛下,请。」
    满朝文武鸦雀无声。
    他们一方面觉得骇然,认定此事不合常理,可心里又有几分怪异的理所应当之感,好似早在许久之前,他们就预料到了迟早有一天沈昱会退位给沈明恆。
    ——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沈昱都对此表现得很是迫不及待吧。
    相比起来,站在朝臣最前方的几位皇子虽然也是刚刚才知道,但他们的表现要平静许多。
    如果说还有什么地方让他们有几分惊讶,那大概是没想到,沈明恆居然会这么干脆地同意。
    ——他们父皇想把皇位给皇兄很久了,如果不是皇兄不肯,这封诏书早就该写了。
    沈珏与沈璟忽然同时转头,他们对视了一眼,又默契地别开,而后心里自嘲一笑。
    当初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鬼迷心窍陷害皇兄意图染指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