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桢在这个屋子里整整待了十天, 他没踏出过这间屋子半步,吃喝拉撒全在这个房间解决。
随着时间渐长,只要他表现得越来越乖, 原深就会给他加餐。
如果他表现有一点让他不满,他就会饿谭桢一天一夜, 直到谭桢在监控下露出苍白的小脸, 说「对不起,我不会了。」
原深才会大发慈悲地让他饱餐一顿。
谭桢就像是被禁锢起来的菟丝花, 这十天里只能依附他人生存。
这天, 原深罕见的迟到了。
他是个时间观念极其强烈的人,每日来的时间都踩得很准,不会多一分, 也不会少一秒。
谭桢躺在床上,看着对着他的摄像头,他微微蹙眉,坐起身。
那摄像头也没有转动,里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原深不会迟到, 那就是有什么事绊住了他。
谭桢坐在床上, 摸摸饿扁的肚子, 他下床, 赤着脚走到窗前。
令人望而止步的高度, 加上一面封闭的落地窗,更像是震慑人心的存在。
谭桢走过去,摸到了一块破碎的玻璃。
这块玻璃藏在窗帘后面,原深知道他很喜欢站在窗前看风景, 取笑他见识短浅, 不过是俯瞰云端有什么好看的。
谭桢此时便窝在这个角落, 手指碰到冰凉的玻璃片,他缓慢地闭上眼,指尖在地板上敲出富有节奏的声响。
也不知道原深什么时候能回来,他好饿呀。
……
原深没想到原臣会找来这里,他这个他从来没放在眼里的儿子,却是唯一猜到他在哪里的人。
原臣红着眼,站在原深的对立面,他声音沙哑,颤抖着手指:「爸,你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回家?」
他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问起谭桢。
这可比原深想像中的长进不少,他微微挑眉,坐在书房里,饶有兴趣地煮茶,茶香在空间里瀰漫开来。
原深给他倒茶,微微点头示意:「坐。」
原臣攥紧拳头,他咬紧牙关,最后背一弯,塌下来,坐在原深的对面。
「尝尝,西湖龙井。」原深有些感慨道:「想一想,我俩父子也很少这样坐下来喝过茶。」
原臣看着眼前瀰漫雾气的茶水,他没动,攥紧的拳头放在腿上,他红着眼眶喊了一声:「爸。」
原深呷一口茶,他放下茶盏,淡淡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不回家。」
原臣抿唇,喉咙干涩:「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
原深毫不避讳:「因为谭桢?你的那个朋友?」
原臣坐不住,腾的一下站起来:「他在哪里?你到底把他怎么了?」
原深抬起头,他抻了抻自己的西装衣领,平静道:「他死了。」
原臣蓦然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他怎么会死!爸,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到底哪里得罪你了,我给您赔不是行吗?」
原深皱眉:「你就这点出息?不过是个小喽啰,你越在意他越留不得。」
原臣一愣,目光陌生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脸色苍白着:「爸,你是因为我喜欢他?」
原深:「当然不是。」
「但也不完全不是。」他慢悠悠地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他迟到了,房间里的小猫该饿了。
「他会影响原家的气运,会让我几十年的努力付诸东流。」原深说:「而你,是那个把他带到我面前的罪魁祸首。」
原臣怔忡在原地,他几近失声,半晌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就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你杀了他?」
原深稍稍无奈嘆口气,他像是责备没长大的孩子:「傻孩子,这怎么会是虚无缥缈的事?宁可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
「况且,这对我们并没有任何损失。」
原臣几乎站立不住,他浑身血液僵住,眼里的光碎灭:「爸你疯了?」
「你爸谭桢还给我好不好?」原臣膝盖一弯跪下去,他跪在地上给原深磕头,一下两下三下:「谭桢一定还活着,你把谭桢还给我好不好?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前半生藏在雄鹰翅膀下的稚子,此刻再也没有那样的意气风发,他狼狈极了。
原深皱皱眉,冷眼看着他跪地求饶:「原臣,你在为一个不相关的人下跪?」
原臣平时候张扬跋扈,他走到哪儿哪儿就是焦点,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风光无限的,可他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无助,有多么的可怜。
连自己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了。
原臣哭得轻颤肩膀。
他是真的怕谭桢死了,怕谭桢因为他死了,如果不是他相信了原深的话,如果不是他把谭桢带到原深的跟前,或许原深永远都注意不到谭桢。
原深怜悯地看着他:「回去吧,别胡思乱想,过段时间该忘记就会忘记了。」
他起身,路过原臣身边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个语重心长的父亲。
原臣磕的额头都红了,也没换来半点心软。
等人走了,原臣从地上站起身,他抹了抹眼泪,暗自摸了摸怀里监听器,
他现在可以确定谭桢还活着,也确定谭桢就在这里。
原深其实骨子里是自负的,倘若他真的杀了谭桢,他就不会在这里过这么多天。他不会因为杀个人连家都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