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满目忧虑俯视着允祥,摇头苦叹道,“朕,就是怕累着……又是何苦……”
“四哥。”允祥再度低低咳咳,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胤禛摁地死死的;只好苦笑着瞥眼,转脸凝视着胤禛沉沉道,“生死有命。臣弟在世日,就要为、为朝廷分日忧。四哥……”正着,又是阵剧烈地咳嗽,可他的喘息,却比先前听来,平稳许多,“臣弟就是贱骨头,劳碌命……,让臣弟做闲人,还不如杀……”
“住口!”不待允祥直着脖子完,胤禛便低喝句扭紧眉心,正黑着脸想要再度张口相斥,却在对视上允祥坚定又倔强的眸子时,苦笑着闭闭眼,叹息着低低道,“朕又如何舍得让做闲人?只是,朕更不能眼看着自个儿最器重的弟弟,不拿自己当回事。看看身子,本来是兄弟里头最健壮的,如今成什么?竟比朕还显老……偶遇风寒,立时就垮……若真的出什么事,让朕,日后可怎生……”
眼见胤禛的愠怒,渐渐转为苦涩的叹息;允祥也是满目酸涩地叹口气,微微摇头低低道,“可臣弟倍受隆恩,官职在身,怎可置朝事为后?四哥,前几日去水利务看,京畿之中尚好,可黄河下游那几个省份,待得汛期来时……”
“朕已着弘历去办。”回视着略微平静的允祥,胤禛摇摇头,朝着空杯子跟使个眼色,才再度低低道,“让养病,就莫理会朝事。待得痊愈,健健康康地继续为朝廷效力,不好么?”
“痊愈?”轻咳着苦笑声,允祥微微挑眉看胤禛眼,才缓缓起身接过再度递来的茶水,轻声嗫嚅道,“四哥,御医尚未确诊,也不过是……想也不过是,怕您多虑……是什么病兆,自个儿还不知道么?能痊愈?只是想着,活,便紧赶着出力……”
“胡些什么!”眼见胤禛闻言瞬时僵身子,咬咬牙低嗔声,直接介入二人几是生离死别的悲伤气氛中,瞪着允祥怒道,“比婆娘还婆娘的婆娘!咳血有何大不的?!嫂嫂,吐血都不止次,不活得滋滋润润?!小十三,命是定的,可身子压根儿就是自找的!不听四哥的话,气得四哥也吐血,是不是就满意?让歇着就歇着,哪儿那么些屁话!翻身,趴下!”
尚未从忧虑思绪中回神的胤禛,微张双唇愕然地看着;允祥也是双手抖,硬生生止住低咳,瞪大双眸,不解又惊诧地怔怔凝视着不吱声。
皱眉不耐地朝着苦巴巴的俩兄弟瞪瞪,伸手夺过允祥手中的水杯重重摁去桌上,拿胳膊肘照胤禛的腰际抵,低低命令道,“把他翻趴!”
胤禛闻言又是愣,却在看到圆瞪的双眼时,微蹙眉,便乖乖僵着身子顺的指示,帮忙把允祥翻个身。
不管不顾推碍事的胤禛起身,副专业医师的模样,拿掌心揉揉允祥的后心,便轻轻俯首将耳朵贴去他的后背。
“是……”
允祥的身子微微僵,身侧的胤禛已是带着询问开口;挥手止住他的话语,拿耳朵在小十三的后背贴圈儿,才算找到差不多听得到肺部声响的部位,忙拍拍他的肩,淡淡道,“深吸口气。”
“……”
俩人似乎对的做法都颇觉惊诧,却又不知看来面色严肃的,到底要做什么;莫名其妙相视眼,再看看毫无笑意的……胤禛皱皱眉头,允祥才翻着白眼深深吸口气。
照允祥的法,他是确信自个儿得不治之症,才会么破罐子破摔……貌似现代测试肺部功能,就是要听后背的;虽咱没那仪器,可是照着样子装装,能给俩小子吃个定心丸也好啊……再,如果真的能听出啥,也好有个准备……
“呼气儿……慢慢吐息,不要口气出去……”
凝神仔细倾听着允祥体内的声响,又让他按照指示来回呼吸数次,才轻舒口气,拉过胤禛让他也学着的姿势,俯身听听。
待得胤禛仔细倾听完毕,直身子刚要话,就听门外通传,众太医已到;在胤禛狐疑的目光下唤进几个老头儿,让他们复又为允祥诊断;清清嗓子,恢复往日温柔的模样,低低道,“皇上,方才听着,怡亲王的体内可有杂音?”
“杂音?”胤禛微微怔,越发茫然地瞥允祥眼,摇头低低道,“朕任何声响都没听到。”
得意地笑望允祥眼,抿抿唇,提气摆出副极为自信的表情,淡淡道,“皇上,没有声音就明怡亲王根本不是肺痨。早在流落民间时,臣妾不是接触过洋人吗?他们为人诊断肺痨,就是靠听声响判断的。真正得病的,只要病人深呼吸,在后心就可听到呼呼啦啦的破锣声……怡亲王,实在是多虑。”
虽清朝就有洋人,可胤禛压根儿就不信西洋医学,太医院自也没几个大夫懂些的;此时此刻,别的不,只要丫有脑子,也该顺着的话,让允祥定定心吧……
微微蹙眉斜眼,胤禛才带着丝疑惑头,背手踱着想想,转脸朝较为年轻些的御医低低问道,“多楞,有听过么?
晕!笨胤禛,顺着话做做幌子都不会!个多楞是什么来头?竟会问他?莫非丫认识老外?
“回皇上话。”胡子最短的多楞,闻言忙跪地俯首回道,“老臣确是听过此法……只是那声响不似破锣,而似呼噜……
……有区别吗?!
极为无奈地翻个白眼,却见胤禛眼中登时多丝欣喜,摆手让多楞起身,才复又低低问道,“那么们又如何?朕现在不要猜想,就要实话。怡亲王得的,究竟是不是肺痨?不要怕,如果是,就直;是却隐瞒,朕反会治罪!”
三位老太医凑头嘀咕着商量半,就见那多楞再度为首跪地回道,“回皇上话,臣等以性命担保,怡亲王并非肺痨。方才王太医诊断的,与前几日臣等相议致。怡亲王乃是操劳过度,积疾至今,体虚易伤。虽现有低咳、急喘、痰中带血等状,实为太多隐疾相伴,由……”
“帮!”眼见老头板眼,还要语带恭谦地想词儿,摇摇头,极为不耐地出言打断道,“怡亲王身上,其实全是积久的小毛病,只不过碰那风寒做引子,才会全部挤在块儿发作;所以看着就严重得很,是不是?”
“……熹妃娘娘的是。”
哭笑不得看眼,胤禛有丝不满地摇摇头,轻舒口气,便复又凝视着允祥淡淡道,“怎么?若非咬定自个儿是肺痨,朕即刻就把些个庸医拖出去……包括熹妃。”
暗渡陈仓
好人真是做不得!臭胤禛……
因老小子的话语极为愤慨,心下正自嘀咕,却见允祥苦笑着扫视圈,接过御医早已备好的药丸干咽半,长叹口气,才轻咳着低低笑道,“皇上……臣弟……想是真的多虑……”
胤禛微微怔,终于释然地笑笑,瞥眼淡淡道,“那么日后,好好养病。何时痊愈,何时再为朕效力。”
“是。”干脆地接上胤禛的话尾,允祥缓缓直身下炕,极为镇定地轻抚着心口,渐渐稳住低咳满目期待地抬眼道,“皇上,那臣弟即刻便遵旨回府?只是臣弟还有求,只求,望皇上先准……”
“。”眼见允祥已不再胡搅蛮缠,胤禛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边儿唤人为爱弟备轿,边儿扶住他的臂弯,低声笑道,“只要肯好好在府上休养,何求朕都准。”
“谢皇上恩准!臣弟定会老实蜗居府上。”允祥半垂眼睑听话地低低回过,却在走至门前,刚见着掀起的帘子,便扭脸恭谦地笑道,“那么臣弟,就着各部,每日都将折子转呈府邸……在府内,歇着处理。”
“!!!”
临走还要给胤禛摆道的允祥,直让都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狠狠照丫屁?股上猛踹脚!算是看明白!小子的暴毙,完全、压根儿是自找的!
饶是生气,饶是愤懑,可看到胤禛气喘吁吁面色铁青,却还要留下太医细细询问允祥的病况;心疼地低叹口气,便摇着头坐去边儿,思量起破解现状的法子……
照太医们的法,允祥的身体,就像部多年超负荷运转的机器;所有的小部件都因不堪重任,早早生锈老化;即便休养上三五年,日后也不可能完全恢复;再加上,小子安歇的诚意都没;要么下去,彻底报废,那是指日可待……
蹙眉苦恼地理理头绪,追忆着昔日的往事,突然在看似无解的混乱状况中,渐渐,有丝期盼……
既流于后世的史载中有迹可循,那么明,在当朝当代,必要的事件还是会发生;而事实究竟如此,却不尽如墨迹所言……就如弘时,早先直想要改变他的遭遇,让他躲开胤禛的严惩;而实际上呢?‘严惩’依旧无法逃避,可载入史册的惩罚背后,却是另段不无人知的幸福……还有紫藤,尽管深受胤禛疼爱,也仍要面对,被除名消籍的命运……那就是,允祥的‘死’是必然的?改变不得?反正他日后也不能再么劳心伤神;那么,让他‘死’次,会不会就……
眯眼思忖着弄‘死’允祥的法子,却忽听高无庸在外传道,弘历有急务在殿外等传……
揉着眉心轻叹声,待御医全部退下,便起身为胤禛斟上茶,抚着他的胸口低低劝慰道,“十三叔的事,总有解决的法子。不若,跟儿子也好好商议下?”
粗重地喘息几声,胤禛才满面倦怠闭目叹道,“商议?老十三是要气死朕!他连旨意都视作儿戏,还指望能有法子?!”
正着,朝服顶戴丝不乱的弘历,已是匆匆踱进屋,请过安面色忧虑地瞟眼,便嗫嚅着低低道,“皇阿玛,请着母妃回避,此乃要务……”
胤禛和,闻言皆是怔;相视眼,不待胤禛开口,便蹙眉瞪着弘历嗔道,“回避?没见着阿玛会子气息不匀?的,额娘何时会干涉朝政?臭小子!”
“额娘息怒。”谁想弘历此时,竟毫无自责的意思,半垂眼睑想想,依旧直着脖子低低求道,“皇阿玛,请着额娘回避……”
极为不解地瞪着最黏人的儿子看看,咬咬唇,委屈地瞥眼默不吱声的胤禛,甩袖子,便跺着脚气咻咻转身绕过屏风。
都怎么?!人人都跟吃错药似的!小十三是非把自个儿往死里送!胤禛今儿是为爱弟,把老娘当炮灰!而弘历,整日谄媚撒娇的小娃娃,也开始对言有所忌?!哼!好人果真是没好报的!
捂着耳朵趴在床上阵嘀咕,却觉不过片刻功夫,胤禛已随后进来,缓缓俯身拥起,“生什么闷气?儿子上报的,的确是要务。事关机密,要回避也是应该的……”
转脸不满地瞪他眼,正想出言相冲,却在看到他尚有倦意的眼角眉梢时,猛地阵心酸……
无奈地摇头低低叹息声,牵强地扯起丝笑,揉着他的眉心柔声道,“臣妾不气。皇上,的身子要紧。弘历走么?还想着,要他帮着出出主意。”
“没有。”探究地盯着的面颊看看,胤禛低低笑笑,便拥着的腰边踱边道,“不是鬼子也不少么?儿子在外候着,朕来唤道过去想。”
闻言微微怔,想起方才那阵无名火,不由有些失笑……看来弘历并非疏远,被小十三闹得心绪不佳,自个儿都莫名奇妙的,倒埋怨起儿子?
眼见舒心地咧开嘴,胤禛微微挑挑眉,有丝古怪地瞥眼,便挑帘将拥去外间炕前,缓缓坐下凝视着弘历,思忖着淡淡道,“吧,额娘不怪。”
低垂脑袋的弘历,闻言轻轻舒口气,便带着平日人畜无害的笑颜,仰视着微有不满的笑脸,低低道,“儿子知道额娘不会怪罪的……”
此言出,胤禛却是皱皱眉,有丝不满地瞪弘历眼,拥紧的腰,沉声道,“嬉皮笑脸。朕现在是要想想应付怡亲王的法子。”
“是,儿臣知罪。”慌不迭再度垂下头,热脸贴上冰块的弘历,有丝尴尬地清清嗓子,才复又低低道,“回皇阿玛话,早先您提过,怡亲王的身子,已不能再过操劳。可来,十三叔自个儿不拿身子当回事,仍是变着法劳心劳力;二来,他备得隆恩,身处要职,乃……乃皇阿玛最为器重的亲王……只要身份和眷顾在日,诸臣工也会看在皇阿玛对他的眷顾下,不敢太过抵触……水利务那厢就是例子……虽前些时候您口谕已下,怡亲王亲临查看时,仍是没人敢强行阻拦……所以儿子觉得,不若,先把怡亲王降为民王,逼迫他……”
不待弘历禀完,胤禛便摇着头摆摆手,低低叹息着道,“朕是不会削他爵的……就算是名义上降他的职……瞧今儿,他硬冲着来上朝那德性……朕,只怕他会折腾得更凶。”
“是,皇阿玛。”不卑不亢接过胤禛的话,弘历微思忖便抬脸淡淡道,“就算是削爵,怡亲王也不会歇脚的……若此法不可用,而皇阿玛又怜惜怡亲王,准备要他彻底不问朝事,抑或,偶尔当作心腹议事……儿臣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