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出口的歉意,中断在她暖暖的关怀当中,他咽回话语,无声点头,端起碗筷。
    「等等啦!我先去热一热,你胃不好,不要吃冷掉的食物。」
    她的身影在厨房忙碌穿梭,他内心五味杂陈。
    她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他失约了啊,她为什么不生气?不怨怪?连一句质问都没有?
    他看得出来,为了准备这些,她用了很多心思,满怀的期待……他总在辜负她、令她失望,她却始终包容。
    心不在焉地吃完饭,洗完澡由浴室出来,她已经收拾好餐桌,洗净碗盘。
    「很累是不是?看你连吃饭都恍神。」纤手抚过他的面容,他留意到指间接的ok绷,想起她第一次杀鱼,是为了煮鱼汤给胃痛的他喝,自己的血流得几乎比那尾鱼还多。
    「那如果我现在要求你做很『耗费体力』的事,会不会太不人道?」她慧黠地眨眨眼,将关怀隐约夹杂在笑谑语气里。
    他说不出口,面对这样的她,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闹你的啦!你去休息吧,我等等也要回去了。」正欲转身,他出乎意料地扯住她手腕,深吻住她。
    骆采菱微愕。
    他从没用这种方式吻过她,狂切得像个要迷失的孩子,急着要抓住什么,她隐约感受到,某种矛盾又深刻的情绪……是什么呢?
    她的疑惑,在瞥见他半掩在领口的红印时,有了解答。
    那……不是她留下的。
    她懂了,懂他今晚失约,以及归来后,失常的原因。
    那深刻又矛盾的心情,原来是歉意。
    他觉得……亏负了她。
    「真想『消耗体力』啊?」笑笑地轻推开他,拉整他的衣领,掩住那些不属于她的痕迹。「睡吧你,我要回家了。」
    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沉默地送她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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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她说了吗?」隔天,姚千慧来找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我问不出口。」关毅矛盾地闭了下眼。
    采菱做了什么,是另一回事,但她对他,确实是没有话说啊!他要怎么开口去质问她一些连他都不相信的事情?
    「你不说,好!那我去!」
    「慧,妳不要——」他怕她口不择言,伤了采菱。
    「为什么不?那是她欠我的。难道你要继续忍受自己和她纠缠下去吗?如果你不忍心,那就由我出面帮你了断。」
    了断?他浑身一震。他没有想过,要和她了断什么……
    正欲开口,视线瞥见半掩房门外,紧抓住门框、脸色苍白的身影。
    「采菱!」他讶然。
    她一步步走来,目不转睛地盯视他。「这就是你那晚失约的原因?」
    面对她的质问,关毅无话可驳。他那晚确实是为了伤心无助的千慧,失了她的约。
    反倒是姚千慧隐忍不住。「妳凭什么责怪他?是妳先不择手段,强求不属于妳的东西,关毅并不欠妳什么。」
    她——不择手段?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请妳闭嘴,这是我和他的事。」就算如此,她也要亲口听他说,旁人没资格论断。
    姚千慧忍无可忍,那张美丽无瑕的脸,勾起她太深的怨恨,抓住她,扬手就是一巴掌。「这是妳欠我的。」她的痛苦,全是这个自私自利的女人所造成。
    骆采菱没有防备,冷不防跌退两步,关毅伸手扶住她。「采菱……」
    视线有一瞬间的昏暗,站定身子,由他怀中仰起头,定定地凝视他。「你,认同?」连他,都觉得是她不知羞耻地纠缠他,默许她这么做?
    「我……」他能说什么?一边是他守护了六年的女子,一边是待他情真意切的女子,他怎么做都不对。
    轻轻叹了口气,他问:「妳认识杜非云吗?」
    非云?!「这关非云哥哥什么事?」
    「非云哥哥?关,你听到了。」光这一句自然亲密的呼唤,就知道他们交情匪浅,勾起姚千慧满腔怨恨。
    关毅闭了下眼,再也无话可说。
    千慧的痛苦,他是看在眼里的,他要怎么护她?
    「关毅,你欠我一个解释。」挣开他的扶持,坚决看清他。颊边是热辣的痛,却比不上他的态度更教她心寒。
    「她说,是妳要杜非云接近她,好让我和她断了纠缠,然后……」那个然后是什么,他们都心知肚明。
    「而你相信?」相信她会做这么卑鄙的事?
    「那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杜非云为了她,确实这么做了,而千慧也确实受到伤害,那是不争的事实。
    她懂了,她总算弄清楚这一切,却觉得……可笑至极。
    「因为非云哥哥不爱妳,妳打算将它怪罪到我身上?」多好笑,她居然要为别人的感情背书呢。
    「妳——」这对她而言,无疑是尖锐的嘲讽,嘲讽自己得不到那个男人的心,而她却握得牢牢的……
    「有人强迫妳吗?那是妳自己心甘情愿做下的选择,现在又凭什么怨天尤人?如果我真的这样做,算是给了妳机会,无法让他爱上妳,凭什么怪罪到我身上!」
    望见千慧煞白的脸色,关毅于心不忍。
    「采菱,够了!」她已经很难堪了,何苦在伤口上洒盐?
    不堪受辱,姚千慧冲口而出:「妳又有什么了不起!关毅也不爱妳,他不爱妳!靠着男人的愧疚与责任感强留住他,比起我,妳更可悲!」
    「慧……」她不该这样说。关毅想阻止,她却投入他怀中,痛哭失声。他哑然,无法指责这样的她。
    她心中有怨,只是……想发泄罢了。
    骆采菱冷眼旁观,嘲弄着这一幕。
    很明显了,不是吗?他怜惜姚千慧的苦,却为何没看见,她也伤痕累累?
    从来都是如此,为了顾及姚千慧,他一再地委屈她、轻忽她的感受,不管她为他付出多少,在他心中,她永远及不上姚千慧的一滴眼泪。
    这就是,他想要的「了断」吧?
    认清了这一点,她反而很平静。「如果我说我什么都没做,你相信吗?」
    他信。
    不等他回答,她径自接续:「信不信都不重要了,反正,不管我有没有敞,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只是要一个理由让自己不理亏、心安理得回到她身边而已,不是吗?」她讽刺地低笑。呵,到底卑鄙的人是谁?
    为了要无愧于心,他们可真「用心良苦」!
    她不哭,倔强地不让眼中水光凝聚。一旦落泪,就真的落了那句「以愧疚强留男人」,这点尊严她还有。
    「我说过,是聚是散,全由你一句话,就算你最终还是选择她,我也不会怪你,但是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逼我不得不恨?」
    她走上前,用着与姚千慧如出一辙的姿态,一巴掌出其不意地挥去。「这,也是你欠我的。这一刻之后,我们一刀两断,再无牵扯!」
    决绝姿态,怔住了关毅,那一瞬间,猛然惊觉自己伤她有多深。
    远去的纤影,连想挽留,都无从追回。
    ..............
    八年后
    一大早来到办公室,关毅就敏感地发现办公室内的气氛有异于往常,浮动因子在空气中流动。
    平素人际关系就不怎么样,也不擅与同事打交道,自然不会有人主动来告诉池。
    直到快中午,一名女同事约他吃饭。她有意无意地表示好感已经有一段时间,大家都是成年人,他对经营人际关系虽淡然,但还不至于迟钝到有人向他示好仍无所觉,于是他若非必要,总是尽可能地婉拒邀约。
    不过那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由她口中得知,这股浮动情绪,是由于公司新的人事命令。
    「你没看到啊?今早大家都在讨论公告栏刚颁布的消息呢。」
    于是他在中午出去用餐前,顺道去了解一下那张传说中的人事公告令。
    下午三点。
    公司体恤员工,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可以出去透透气或吃点下午茶。
    廖惠茹走近他,弯身审视他的气色。「关毅,你还好吧?」
    他仰眸,牵强地挤出一抹笑。「没事。」
    「可是你气色不大好耶。你中午不是没去吃饭吗?要不要吃点什么?我那里有面包。」
    「不了,谢谢。」受过教训,严谨地划开距离,给不起就别再接受任何女子的好意,增加心上的负担,那种滋味,太苦。
    等她走远,他才一手按住胃部,忍受阵阵的抽痛。
    做了几次深呼吸,感觉痛楚稍稍减缓,他拿出胃药,倒了两颗出来,注视着轻颤的指掌,他露出一丝苦笑。
    从人事公文上乍见那个久违的芳名开始,波澜汹涌的心,就再也没平静过。
    骆采菱——
    八年啊……如此长久的时光,足以带走任何的往事以及陈旧心情,但他没有过去,他还欠她一句话,不说出来,这辈子永远无法心安地,去开始他另一段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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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初。
    清晨醒来,胃部来得凶猛的疼痛感,教他连下床都吃力。
    无力地倒回枕上,叹气地不再逞强。
    自从那个名字重新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开始,他已经连续失眠了好几个晚上,心理上的压力,再加上失眠,精神已经不堪负荷,陈年胃疾会在此时作乱,实在不足为奇。
    今天是采菱正式上任的日子,根据公司往年惯例,会到各部门熟悉环境,但他想,他今天是很难走出这道门了。
    他们一直在错过。八年前,错过了感情路;八年后,错过重逢。
    心中酸楚,分不清疼痛的是身还是心,他闭上眼,接受现实。
    请了两天假,再一次回到工作岗位,办公室里已有了热腾腾的新话题,饶是再不爱与人打交道的他,多少也听闻新上任的人事经理多么美丽、年轻,单就她「董事长千金」的身分,就够那些想少奋斗三十年的男人跃跃欲试了。几天下来,传闻中预定追求她的名单,已经长到多不胜数。
    耳边,听着旁人形容她是如何地美丽自信、气质高雅,让各部门上下的单身男性疯狂与着迷,拟定各式追求手法……唯他,不动如山。
    守着规律的生活模式,准时上、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