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争锋相对和苦苦讽刺,如今品味起来,又是另外一番甜美滋味。
想必那人的心中,和她是一样的。
倾尽所有,换来这样的结果,她何其甘心?
晚风吹过,猛然吹起了桌上的白纸,纷纷扬扬,“哎呀……”
茉歌措手不及,只愣着看那些白纸飘出凉亭,有的飘落在草地上,有的飘落在溪水上。
模糊了双眼。
原来,老天已经帮她做好了选择。
茉歌突然一扫桌上所有的东西,悚然恸哭起来。
那种撕心裂肺,似乎要把心都掏出来的嚎嚎大哭让晚风也染上了悲哀幽怨,细细地抚着她的细发和肩膀,想要安慰,却让她哭得更加大声。
茉歌很少哭,就算是哭,也是默默无语,缓缓落泪,从未像今天这样,在这幽静的山水之间,恸哭,大声地宣泄出这么多年压在心中的忧虑,痛苦,期盼还有渴望。
似乎要把她一生所有的感情都哭掉,似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都哭出体外。
哭声苍白,凄凉,倾尽所有。
泣血残阳越发冰冷,春末的空气,在傍晚透出了凉意,吹得她的哭声支离破碎,似乎这么多年来支撑着她熬过来的支柱眨眼间没了。
凉亭中,残阳下,寒风中,只有碧衣女子趴在桌上,恸哭的身影。
这一幕,很多年以后依旧深刻的印在布衣老人的心中,久久不去。他一生之中,从未听过如此悲戚,凄婉的哭声,少有浮动的脸也隐隐有了不忍。
“师傅,轩妃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呀?”女童红着眼睛,同情地看着不远处趴着恸哭的身影,肩膀一耸一耸的,对茉歌充满了同情,她这哭声感染了女童。
“冰心啊,她这哪里伤心呐,是绝望!”布衣老人沉沉地叹息,短短一天的接触,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能抓住轩辕魅帝的心,终于明白,为何她会名扬天下,为何,魅帝轩妃被称为天下不败的神话。
不懂五行术数,却破了桃花迷阵,棋艺不精,最终却破了二十多年来没人能破的天下棋局,虽然那一子,她没有落下,可天下棋局,算是有人能破了。
论才智,论棋艺,她都不是天下才俊的对手,可偏偏只有她,能过了桃花林,能破了天下棋局。她有的,只是福至心灵的通彻,都说轩妃睿智渊博,他看到的只是一位灵透的女子。
只可惜,红颜薄命!
轩妃遇上魅帝,才是真正的轩妃,才是真正的魅帝,才能谱写一段乱世情曲。
可这,绝不是一段良缘!
哭声慢慢地减弱了,最终还是慢慢地消逝,只留着哭泣过后的疲惫让她依旧一动不动地趴在石桌上。
偶尔肩膀还是耸动了一下,就如同,一首悲戚的曲子,结尾之后留给人们的余韵。
茉歌抬起头来,红肿的眼,泪水斑驳的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得楚楚可怜。
她深呼吸,出了凉亭,来到小溪边,泼水洗脸,洗去她一脸的泪痕,心中空了一块地方,被绝望填满。
茉歌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笑出声来,笑声被摇碎在暮色中。
“娘娘,还是那句话,万事顺其自然为好!”布衣老人来到她身边,叹息说道。
茉歌站了起来,一笑,眼虽红肿,却不至于狼狈不堪,说道:“顺其自然,这句话说的容易,可真的做到的又有几位呢?”
“娘娘心胸宽广,悲天悯人,日后定有福报!”
“福报?”茉歌轻哼,她这一生,祸多于福。
“布衣老人,茉歌有一事相求,不知道可否答应?”茉歌沉着脸,问道。
“娘娘请说,只要能做到的,在下一定竭尽全力!”
茉歌偏头,看着那一池清澈的池水,心中翻滚着无数的浪花,拍击着她的胸膛,又痛又疼,痛的是身,疼的是心。
“以我和魅帝的命数,我女儿日后祸福难料,倘若我和魅帝都不在人世,那么,请你多帮帮那个孩子!”茉歌笑着相求。
布衣老人略一沉吟,微微一笑,说道:“原来轩妃娘娘想要拉我入世,也罢,我总归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我会收倾情公主为徒,除了卦术,定会把这一身本领相传,是福是祸,就看她的造化。”
茉歌微微一怔,想不到她的请求无意中给了她女儿如此大的收获,茉歌猛然跪地,三拜,“请受茉歌三拜!”
布衣老人也不阻止,任她三拜,之后扶起她,说道:“倾情公主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不,你说错了,有她这个女儿还有轩辕澈这样的丈夫,才是我十世修来的福气!”茉歌缓慢而坚定地说道。
小溪边,两道长长的身影负手而立,相视一笑。
天有不测风云,向来生龙活虎的倾情竟然一病不起,发烧好几天,急得隐离和血影大失分寸,找郎中,抓药,养了足足十多天,才让她的脸色稍微红润了些。
“隐离哥哥,我不要吃啦!”皱着可爱的鼻子,倾情嫌弃地看着碗里的瘦肉粥,不是她挑吃,也不是她任性,而是,换成是你,整整一个礼拜喝的都是瘦肉粥,你估计也想要吐的。
小家伙干脆捂着自己嘴巴,睁着一双委屈无比的眸子,可怜兮兮地瞅着隐离,希望他能高抬贵手,她已经喝了一碗了。
隐离温和一笑,说道:“小情乖,喝完这碗就好了,你病了这么多天,瘦了好多,多吃点身体好得快一点。”
“乱讲,我被你养得脸都胖了,你摸摸,都是肉!”倾情努力地卷出自己脸上一块肉,证明自己很胖,那副模样弄得隐离哭笑不得。
“下巴都尖了还胖,快点张嘴喝完,然后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好言好语不行,那就利诱吧,这小家伙一定熬不住这个诱惑的。
“隐离哥哥,你一定不安好心,把我养得胖胖就嫌弃我,像只小猪一样难看。”
“对啊,就是把你养成小猪,好拿到市集去卖!说不定还能卖个好价钱。”隐离笑着打趣,平时都是她欺负人的份,偶尔也让他欺负一下。
倾情睨了他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张嘴,很委屈地喝完对她而言像是毒药的瘦肉粥。
“好想娘啊,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倾情边喝边说着,偷偷地瞧了隐离一眼,倾情垂眸笑了笑,清清喉咙,犹豫了片刻,脸上出现了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决然,问道:“隐离哥哥,那天娘走的时候,你和她说了什么?”
见她表情如此可爱,明明一副好奇得不得了的样子,却努力维持语气的平和,隐离觉得好笑,想起茉歌说过把倾情话配给他,心中闪过一丝安定的喜悦,笑道:“你还小,等以后我再和你说。”
倾情不悦地嘟嘴,不依地说道:“我不小了,六岁了呢,隐离哥哥,你就告诉我吧!”
“长大了再说!”隐离摸摸她的头,虽然说子女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过隐离倒不是那么的古板,这件事关系到他和倾情的未来。他已经大到可以想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很期盼能和她白首偕老。可倾情实在还小,她还有选择的空间,他不希望以这个婚约来束缚她,失去选择的自由。
倾情一把夺过小碗,在隐离惊讶的眼光中咕噜咕噜两口就把那碗粥给喝完,缓了缓气,才看着他,说道:“我问过血影叔叔,他说如果娘走的那天你来送行,那么……娘会把我许配给你,对不对?”
隐离一讶,温和的笑容跃上唇角,他本不想这么快让倾情知道,不过既然知道了,隐瞒也没有用,这才点头道:“是的,你娘说把你许配给我。小情,你不愿意么?”
他问得很小心,带着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虽然知道倾情很喜欢他,却也把不准这种喜欢到底定义在什么界限。
倾情慌忙摇头,就差没有双手也配合一起摇晃,怎么可能不愿意,她巴不得她娘赶紧把隐离哥哥给定下呢。小家伙奸笑两声,道:“当然愿意呀,娘终于做对了一件事,回来我一定扑上去好好亲两口!”
隐离扑哧一笑,看着她可爱的笑容,一脸纵容,笑着拉过倾情的手,问道:“小情,你懂得什么叫许配吗?”
“当然啊,你当我笨蛋呀,娘把我许给你,就是说以后你就是我丈夫了嘛,和爹娘一样,会一辈子都在一起!”她三岁就开始在南国飘香晃荡,跟随着荤素不禁的晴天,懂得东西可比隐离想象中的好多。
隐离一笑,并未答话,倾情见他垂眸,不满地问道:“隐离哥哥,你都没和我说,什么意思嘛,难不成我娘逼你的?”
隐离笑道:“你小脑袋还真能胡思乱想,若是我不愿意,这世上没人能逼得了,你娘怎么可能逼得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倾情磨蹭着靠近他,狭促地问道:“那就是说隐离哥哥是心甘情愿的咯?”
“是!小情,你的笑容哪学来的,怎么那么……”流气,十足一个痞子调戏良家妇女的坏笑。
“南国飘香!”小家伙很快就回答。隐离挑眉,等着她接着解释,倾情又是一笑,“我娘开的酒楼嘛!”
咳了两声,倾情心虚地抬头瞄了瞄,其实她也不知道这和酒楼有什么关系,可总不能说青楼吧,反正都是楼,差一字不要紧。
隐离笑了笑,没有追问下去,犹豫了下,从怀里拿出一个玉佩,通透温润,是块上等的翠玉,方形中心刻着栩栩如生的彩凤,看了看倾情,亲自给她戴在颈上,笑道:“这是八岁那年生日娘送给,我一直戴在身上,和我身上戴的,是一对的,小情,送给你,以后不管你在哪里,看见玉佩,就会知道,隐离哥哥一直陪着你,这样就不会寂寞了!”
倾情心中一暖,像是又什么轻轻地触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笑了笑,掩饰着自己感动的情绪,暧昧地瞅着他,道:“我会把它当成定情信物的哦?”
隐离一笑,点点头,眼眸净是对她的宠溺和呵护。
其实,对隐离而言,真正的定情是那天,他问道:是春雨初晴的晴么?
她笑着摇头,说道,是情有独钟的情!
对他而言,已是一字定情!
定了一生!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永远忘不了,那天,倾情的笑,还有说着这句话的神态。
所以,小家伙才会那么容易走近那颗疏离、无欲的心。
情有独钟,呵呵,的确,是情有独钟!
一种说不明,也道不清的情有独钟!
萧隐离钟情于轩辕倾情,一生一世!
病好的倾情又开始活蹦乱跳,云氏和布店的老板有生意往来,每个月都会固定地送上几匹织好的布匹,由隐离送去。这天又是送布的日子,倾情闷在家里好几天,早就想要上街逛一逛了,自告奋勇陪着隐离去小镇交货。
和老板寒暄了几句,隐离就陪着倾情到处随便逛逛,却发现街上比以前要冷清许多。
隐离询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北越已经在南部开始强行征兵,年满十五岁的男丁都要去当兵,这几天刚好在附近的镇上征兵,消息传递到这个偏远的小镇,年满十五的男丁听到消息都纷纷出逃,镇上冷清了不少。
隐离在脸依旧温和如水,似乎不管什么事情就无法让他大惊失色,永远是一副淡漠的温和。
可他的心中,却是苦涩的。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