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阳,岸边那少年,你认识吗?”
    玉邪很少主动去提起什么人,而多一个路人甲感兴趣,薛冬阳颇为惊异,一眼看过去,岸边的少年白衣白袍,面色如水,玉笛在手,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笼在清白的月光下,出尘得不似凡尘中人。
    薛冬阳微微挑眉,努力地过滤着脑海中无数面孔,最终摇头,“不认识,肯定不是玉凤权贵之后,不过……”
    “你确定?”玉邪挑眉,微饮一口,道:“此风风度,非同寻常,不似民间少年。”
    “我看得出来,不过以我脑海里的资料,他的确不是……除非是哪个贵族之后送到别处抚养,刚刚回来,看着风姿,怎么感觉他不染凡尘的呢?奇怪!一样米养百样的人,长得不算角色,就是气质绝尘,和我一比,就是一个天上的云,一个是地上的泥!”薛冬阳说得好不感慨。
    玉邪轻笑,说道:“薛三公子,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嘛。”
    薛冬阳嘿嘿地笑了一声,斟满一杯,眸中精光一闪,手中的酒杯稳稳地扫向隐离,空气中的割裂之声翩然而来,隐离手中的玉笛一动,触到了杯子,怔了一下,玉笛灵活地转了圈,酒杯依旧稳稳地在手中,酒竟然没有漏出一滴。
    顺着眼光看去,只见水阁上有两个出色的少年同时举杯,敬他,隐离一笑,亦举杯,三人在空中无声地碰杯,一饮而尽。
    “多谢!”隐离朗声道,音色温和有礼。
    玉邪长衣如玉,站了起来,走出水阁,负手,月光下,气度霸然强硬,冷眸直视,问道:“公子可有雅兴,把酒言欢?”
    隐离一笑,借着月光打量水阁上的少年,温润如玉,眸光如水,说道:“萍水相逢,实在不好意思打扰,公子的好意,萧某心领,就此别过!”
    隐离说罢,手腕略一用力,那酒杯如离弦的箭,急射向玉邪,擦过耳际之刻,被玉邪稳稳接住,颇有风度地道:“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强留,慢走!”
    两个少年,一个如冰,一个似水。
    短短一个照面,那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从战场争锋到情场角逐,他们是这辈子最大的敌人,也是最佳的对手。
    多年以后,玉邪和隐离时常会想,如果当时隐离踏上水阁,他们成为挚友,是不是这一切都会改变。
    可惜,人生只有一次,隐离并未踏上水阁,选择背身离开。
    “身手不错!”薛冬阳看着远去的背影,说道:“不知道是哪家的人,要不要查查?”
    玉邪摇头:“不用了,有时间办别的事情吧!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宫,你,悠着点。”
    “老大,老大……等下,回什么宫呀,你也老大不小了。”薛冬阳挑眉,邪笑,很是暧昧地勾肩搭背,坏坏地笑,“我说你偶尔也要享受一下生活嘛,跟着本少爷走,挑个小白兔好好伺候你,保准你爽歪了。”
    玉邪面不改色地拍下薛冬阳的手,一脸冷酷,定力超群,冷声道:“女色误国,我不需要!”
    “哎呀,老大,说这话就不对了,那是因为你没有体会到个中滋味。那可销魂着呢。”
    “母妃有孕了,我不放心!”玉邪淡淡地说道,脸色如常。
    薛冬阳哼了一声,“宫里头有那么多人,你担心个什么劲,再说了,生出来指不定是男是女,是女的还好,是男的就有点不妙了,你那么担心干什么?”
    玉邪冷冷地睨着他,问道:“你知道今年怀孕意味着什么吗?母妃的预产期是七月中旬。”
    薛冬阳啊了一声,圣女?
    “不会这么巧吧?”薛冬阳不甚在意地说道,接着又是坏坏地笑,“一天半天你不看着又出不了事情,玉老大,做人不要这么严肃嘛,人不风流枉少年!”
    “薛三公子,等到有一天,你遇上你想要厮守一生的人,你会死得很惨的,放手,我要回宫!”玉邪淡淡地道,语气依旧冷如冰。
    薛冬阳抗议,“老大,你又找借口是不是?”
    “没有兴趣!”
    “看吧,又是四字真言,啧啧,你就不会说没兴趣嘛,好歹也是三个字,干嘛非得要四个字呢。”薛冬阳耍赖着道,转而想到什么,露出一脸惊慌,怕怕地说道:“老大,你是不是……”斜着看某个地方,弱弱地问:“该不是那里有什么问题吧?”
    玉邪脸色一沉,转头,语气如冰,一字一字如冰珠般蹦出来,“你想玩就继续说下去!”
    薛冬阳这回很乖,自动退到一旁,谄笑着摆了个请的姿势,啧啧,都快十三了,真没见过这么清心寡欲的人,想他,十二就尝遍了美娇娘,还是宫里头长大的,鄙视!
    “今晚注意一下云家那个蠢货!下个目标就是他。”玉邪冷声命令。
    薛冬阳露出一个无比忠诚的表情,“遵命,老大!”
    隐离回到客栈,正巧看见倾情抱着身子蜷在床上,睡前他只是帮她把头发给擦干,没有梳理,她就这样披着,乱蓬蓬的,乍一看,还真有点像鬼。
    “倾情,你在做什么?”隐离怔了一下,从门口到床上,扑得比豹子还要快。
    倾情抬起头,闷闷地瞪着他,“我起来没看见你,就睡不着,你去哪了?”
    隐离轻笑,说道:“睡不着,出去逛了一圈,就怕你睡一会就醒了,瞧,那都没逗留就回来了。”
    “哦!下次出去叫上我!我讨厌一个人留在冷清的房间里。”
    “好!”隐离笑道,拿过梳子,让她理顺头发,小心翼翼,并没有弄疼她。
    “隐离哥哥,刚刚做了一个梦。”倾情迷迷糊糊地说道。
    “做了什么梦?”
    “我梦见你和一个少年,好像在把剑对决,四周都是血,我好慌,想要过去阻止,可怎么也走不过去,我不想你们受伤的,可我却没办法阻止,然后我就惊醒了。”
    隐离一怔,手上的动作微微停顿一下,问道:“那少年是谁?”
    “我不认识,长得很好看,可他的眼神很冷,好像一块冰。”
    没由来的,刚刚水阁上的少年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映入了隐离的脑海中,他自嘲地甩甩头,见小家伙又昏昏欲睡,八成又要梦周公了,赶紧扶着她睡下。
    似乎睡着了,她的眉宇也有点皱褶。
    不过是一个梦嘛,怎么这么当真,隐离抚着她的眉宇,片刻,指尖拂出一道细细的指风,灭了烛火,脱了外袍上床,把倾情圈入怀里,慢慢地沉睡过去。
    夜色依旧,月清冷。
    谁主沉浮天下事 027 双生帝花
    时光悠悠过了几年,兜了一圈,茉歌又回到了初来玉凤之时住的那家房子,原本让邪皇给烧了,过了几年又有人重建,茉歌又让人把它租下来,临时落脚。
    比起当初,这房子看起来简朴很多,从外头看,和其他民房无异。
    茉歌扮成商队的模样,带着八人,乔装改扮,掩人耳目,在玉都已经住上半个月。
    比倾情早来了很多。
    几年前的那次上街惹了大祸,让茉歌这次格外的小心,在加上圣女之事暴露之后,玉都贩卖她的玉像无数,虽然五官会有失真,可十成也有八成像的。
    所以茉歌平常也不太出门,就算是出门也不光光是穿男装那么简单,她甚至把眉毛画粗,又贴上胡子。全副武装才敢出门,弄得寒和夜他们哭笑不得。
    一两次之后,茉歌也嫌弃麻烦,呆在家里不再出门,全靠他们出去打听消息。
    北越那边还没有倾情的消息,她和倾情不愧是母女,心有灵犀,很快就让他们把目标瞄在玉凤,可半个月没见小家伙的踪影,加上凤阳的凤撵即将到达玉凤,茉歌整个心思都放在凤阳和邪皇会面的事情上。
    反正倾情没有消息就代表不会有坏消息,她有正事,这几年邪皇在玉凤的暗桩遍地,轩辕澈把原先在玉凤的密探都撤回了云城,只有打探消息的时候才让他们秘密潜入,免得被他一网打尽。
    这次茉歌为了安全起见,根本就不让他们有过大的动作,一打草惊蛇,之后的事情就难上加难。所以,除了探到基本的资料,再深入一点的消息根本就不能打探。
    邪皇也学着轩辕澈的方法,在玉凤培养了大量的暗手,这种秘密组织的反扑能力是极强的,茉歌自然不敢冒险。
    比起出使轩辕,这次出使玉凤意义可大有不同,上一次是打着祝贺浔阳公主大婚的名义去的,把自己的目的掩盖在光明正大的理由下,还是有不少人破坏,欲置她于死地。而这一次,是明摆着,玉凤和女儿国想要联手,并吞整个天下,阻止的人自然就更多。
    一路上,刀光剑影绝对避免不了。
    茉歌有时候真的挺佩服凤阳的胆子,这女人可恶归可恶,可的确胆量、气魄非寻常女人可比,在危机四伏、布满荆棘的道路上,依然面不改色地前进。
    这天下,能有此胆色的女子已属罕见。
    如果不是因为上次在轩辕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凤怀音曾经那么变态地对待轩辕澈,而她又是凤怀音的女儿,茉歌想,她一定会想尽办法结交她。
    只可惜,此生只能是敌人。
    虽然来玉凤的路上十面埋伏,不过茉歌还是希望她能平安到达,只有平安地来了,她才能知道她和邪皇想要做什么?
    邪皇想要吞并天下的野心是天下皆知,而女儿国想要问鼎天下也是显而易见的。
    摆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一个国力强盛的轩辕。
    如果铲除轩辕,一定是他们此次会面最直接的目的。
    邪皇应该知道如何解开圣女的诅咒,那么他一定想要把轩辕澈给吸引到玉凤来,这两人,都是人间龙凤,是最典型也是最成功的皇家产品。
    一雄一雌,能讨论出的方法自然是非比寻常的。
    她是真的有点担心,他们究竟要怎么样?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首先要知道他们有何政策,这是最首要的条件。
    “夫人,已经收买了一个宫女,那天我们之中有两个人可以潜入皇宫,窃听他们的谈话,这方法你看如何?”白问道。
    茉歌犹豫片刻,摇摇头说:“邪皇和凤阳是何许人也,光是几年前给轩辕致命的一招就可以看出此二人心思如海,如此重要的聚会,他们之间的谈话又怎么会泄露出去?况且,在邪皇的地盘上,你们爷都吃过亏,我们不能太过于莽撞,他准料定那天一定会有人潜入皇宫,指不定准备好了陷阱等着我们往下跳。这法子不行。”
    讨论了一个早上的主意再一次被茉歌给否定,夜和寒他们面面相觑,看着沉思中的她,寒问道:“那夫人想要如何?”
    茉歌一笑,摊摊手,很无辜地说道:“我还没想到!”
    她只是觉得这些法子都不妥,但是,她自己也想不出其他的好办法来。
    凤阳三天之后就来了,这次来的规模也不是那么几个人,而是几千人的护送,大张旗鼓,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无形之中,也给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小国一点警告。
    这个乱世,说白了,拳头就是硬道理。
    就像轩辕澈说过的,冲突在所难免,可冲突中最有力量的那一方,一定会获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