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励成牵着我躲避,苗苗再接再厉地追杀,涛子火上加油,也拿着一串甩炮往我们脚下扔。陆励成警告地叫“刘海涛”,刘海涛响亮地应“在”,然后一把甩炮随着“在”字飞到我们脚下。
    晶晶看得大乐,忘记了奶奶嘱咐的要讨好我的话,也追着我和陆励成扔炮。
    我和陆励成被前后夹击,避无可避,他只能牵着我逃出院子。苗苗在后面追了几步,畏惧黑暗,害怕起来,停住脚步,奶声奶气地叫:“小叔叔,你出来呀,我不扔你了!苏阿姨,你在哪里?我们一起玩,我不炸你了!”
    信她才怪!我和陆励成藏在院子旁边的竹林里,不敢出声。
    我扶着他胳膊一边喘气一边笑,“某人今日真是颜面扫地!”
    不知道谁家在放万花筒,天空中一会儿显出一朵菊花,一会儿一朵兰花。涛子不甘示弱,搬出自家的烟花,开始在院子里放,苗苗、晶晶人手一个。
    紫色的花,蓝色的花,黄色的花,红色的花……一朵朵五颜六色的花在空中绚烂地绽放,晶晶和苗苗兴奋得又是跳、又是叫。
    “这个漂亮!”
    “快看,快看,那个漂亮!”
    陆励成仰头看着天空,烟花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我仰头看了会儿烟花,摇着陆励成的胳膊说:“小家伙的注意力已经转移了,我们可以回去了,我好多年没有放过烟花,我也想放!”
    他看向我,迷离的烟花中,他的眼神温柔欲醉,黑色的眸子中映着天空的五彩缤纷,在最深处,有一个小小的我。
    他慢慢地俯下身子,那个小小的我渐渐变大。
    烟花缤纷,竹影婆娑,一切绚烂美丽得如同梦境,我如同中蛊,脑中一片空白,任由他的气息将我环绕,他的手臂将我圈紧,唇缓缓地压到了我的唇上。
    “野地里风吹得凶,无视于人的痛苦,仿佛要把一切要全掏空……”
    我猛地惊醒,一把推开他。
    我疯了!他也疯了!我们都疯了……他喝酒了,我也喝酒了,又是这样的情景下,魅惑人心的美丽,都是烟火的错!
    等一次心念转动,等一次情潮翻涌,隔世与你相逢。谁能够无动于衷,如那世世不变的苍穹……不想只怕是没有用,情潮若是翻涌,谁又能够从容,轻易放过爱的影踪……
    林忆莲苍凉的声音仍响在黑暗中,我静了静心神后才敢接听,“喂?”
    “蔓蔓,你怎么了,你的声音怎么听着这么怪?”
    “我没事,手机信号的原因吧。”
    麻辣烫笑,“亲爱的,新年快乐!”
    “你也新年快乐!”
    “你今天过得快乐吗?”
    “很快乐!你呢?”刚才很快乐,快乐得都不能相信我竟然能那么快乐,待会儿,我不知道。我不敢看陆励成,背转着身子对着他,完全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
    “我也很快乐。我和宋翊在街上吃烧烤,我喝了好多椰子酒,有点儿醉,不小心耍酒疯了。我让宋翊站在桌子上,当着街上所有的人大声地对我说‘我爱你’,你猜他做了吗?”
    我的声音干涩,“不知道。”
    麻辣烫哈哈地大笑,“他竟然做了。天哪!我现在清醒了,自己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竟然跳到桌子上,对着我大声地说‘我爱你!’当时整个夜市都是人,本来大家都走来走去的,可突然间所有人都停了下来,安静地看着他和我,我当时的感觉就像世界突然停止转动……”
    她的声音在我耳边淡去,我痛苦地弯下身子,一手紧压着胃,那里正翻江倒海地痛着。
    “蔓蔓?蔓蔓?”
    “我在!”
    “你怎么了,在听我说话吗?”
    “在听!”
    一阵小孩子的叫声和笑声传来,麻辣烫问:“好热闹呀,你们在干什么?”
    我说:“我们正要放烟花。”
    麻辣烫笑,“那你去玩吧,代我给陆励成拜年。”
    “好,也帮我给……宋翊问好。”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我坐在地上,用力压着自己的胃,希望能平息所有的痛苦。陆励成扶起我,我缓慢地说:“刚才……”
    “刚才一时被烟花蛊惑了,当时的情景下,不管是谁,我都会想去亲吻。”
    我舒了口气。陆励成扶着我走进院子中,涛子看到我的脸色,忙问:“怎么了?”
    “胃突然有点儿疼。”
    “我去给你找药。”
    我喝过药,又喝了一大杯热水,疼痛渐渐好转,也许是因为止疼药,也许只是因为逐渐接受了麻辣烫电话里的内容。
    陆励成问:“你是想休息,还是想放烟花?”
    我笑着说:“想放烟花。”
    他把一箱子烟花都搬过来,点了一根烟,一边吸烟一边帮我点烟花。每一个烟花都有一个喜悦吉祥的名字,“花好月圆”、“金玉满堂”、“火树银花”……
    它们美丽如梦幻,在黑夜中开出最绚烂的花。晶晶和苗苗围着烟花又跳又叫,我手里拿着两个烟花棒在空中挥舞着,涛子也拿着两个烟花棒和我打架,我们用烟花追逐着彼此,一边大笑,一边惊叫。
    陆励成沉默地看着我们,一手夹着烟,一手拿着个烟花随意地垂着,任由烟花在手中寂寞地绽放。芳华刹那,他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chapter 17 车祸
    我们晚上玩到两点多才去睡觉。
    在鞭炮不时的炸响中,我一夜都睡得不安稳。清晨起来时,涛子看到我的脸色,笑着说:“这两天就别想睡好了,一直会有人放鞭炮。”
    “大家都不用睡吗?”
    “春节是一年中最闲的时候,农村里娱乐活动不多,亲朋好友聚会时都会搓麻将,常玩通宵。搓得手气顺了,跑出去放一挂鞭炮庆祝;搓得手气不顺了,也会跑出去放一挂鞭炮转运。”
    我笑,“这个搓麻将的方式好!”
    “你打麻将吗?”
    “会一点儿,但是完全感受不到麻将的乐趣。我更喜欢打扑克牌,大学毕业的时候,打得昏天黑地,整个楼道放眼望去全是一个个牌局。”
    “那我们今天晚上一吃完晚饭就溜出去,外婆喜欢看春节晚会,所以昨天晚上我妈和大舅他们就没开麻将局,今天晚上肯定要打了,你若在,他们一定会要你打。”
    说着话,晶晶和苗苗也都起来了,跑到我身边鞠躬拜年,“阿姨,新年好。”
    我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包一人给了一个,“祝你们快快长大,学习好,身体好。”
    晶晶撇嘴,“我才不要快快长大呢!当小孩子才好玩,看我妈和我姑整天多辛苦,又要做饭,又要下地干活儿。”说完一溜烟地跑去找小朋友,比谁的压岁钱多。
    我对着涛子目瞪口呆,“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精明吗?我小时候好像一直盼着快快长大,以为长大是解决一切烦恼的法宝。”
    涛子挠了挠脑袋,“我和她也有代沟,她老骂我很土,说学校里肯定没女生喜欢我。”
    “不可能!”我难以置信,怎么可能没有?
    他摇头,眼中有淡淡的惆怅,“没有。我不会收拾自己,又只喜欢在图书馆和试验田里待着,女孩子喜欢的玩意儿我都不会。”
    正值花样年华,哪个少年不怀春?我叹息:“又是和氏璧的故事,不过,总会有真正的识玉之人,她会敬你、重你、爱你。”
    涛子的脸通红,过了半晌,他低声说:“谢谢!”
    我笑了,他突然问:“你敬小舅、重小舅、爱小舅吗?”
    我温柔地说:“我说了我们是普通朋友。”
    他真正听明白了我的意思,同情地看着我,眼中流露出沉重的惋惜。我笑了笑,拿着剩下的一个红包,在他眼前晃,“乖外甥,还没拜年呢。”
    他笑着站起来,对着我鞠躬,“祝苏阿姨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我大笑,把压岁钱给他,“你应该祝我青春永葆,美貌长驻。”
    涛子问:“要不要去看看我种的药材?”
    “好。”
    他扛了把锄头、提了袋东西,我装模作样地拿着把小锄头跟在他身后。行到山坡的田地边,他开始下地干活,我以为他在施化肥,看仔细了,才发觉他埋到植物根部的竟然是白糖。
    他见我如看疯子一样地看他,笑起来,“我的小偏方。天麻喜甜,往它的根部埋一点点白糖,种出来的天麻又大又好。”
    我不能明白原因,却知道他是一个市场竞争中的胜利者。他在地里负责挖坑,我把白糖袋子挂在锄杆上,扮黛玉葬花,一边唱着《葬花吟》,一边哀怨地把白糖撒进“花冢”,再埋起来。
    他拄着锄头,笑得直不起腰来。
    陆励成穿着长靴子,背着箩筐,拿着镰刀,从树林间走出来。我正拿着一把白糖,扮天女散花,看到他,立即站好,把白糖扔进坑里,迅速埋好。
    涛子看到陆励成,揉着肚子问:“小舅,苏阿姨在办公室也这样吗?”话刚出口,就发现我见到陆励成的反应,立马明白了答案。他同情地看着我,却看到我对他做鬼脸,模仿着陆励成的打柴樵夫样,他又立即大笑起来。陆励成完全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没理会我们,从箩筐里拿出一个热水袋递给我。我在外面待久了,正觉得有些冷,忙接过来捧在怀里,“你打算去终南山做樵夫吗?”
    他不答反问:“你去吗?”
    我想了想,没电脑,没网络,屋子里会有人打麻将,我不和他厮混,还能干什么?
    “好。”
    涛子跑到田埂边,探头向箩筐里看了一眼,笑眯眯地说:“我也去。”
    三个人上山,他们两个都是有备而来,我却穿着一双完全不适合爬山的皮鞋,刚开始还不肯让陆励成帮我,后来摔了两跤,乖乖地抓住了他的手。
    涛子爬着山,还有余力收集木材,我却只有精力照顾好自己不摔跤。陆励成平时看着和我一样,但是到了大山里,他作为大山儿子的一面立即显露出来,我爬得气喘吁吁,他却连脸色都没变一下。
    “我们去哪里?”
    涛子似乎已经知道陆励成想去哪里,“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看了看天色,担心地说:“还有多远呀?这个样子,我们下山的时候,只怕天都要黑了。”
    涛子笑着说:“天肯定要黑的,不过你不用怕,大不了就叫小舅背你下去。”
    又爬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爬到山顶,我找了一块平整点儿的石头,立即坐倒,嗓子都冒烟了,没抱什么希望地问:“你们有水吗?”
    陆励成走到崖檐下,叫我:“苏蔓,过来。”
    我拖着脚步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惊奇地看到他脚边竟是一汪井口大小的清泉。他拿出半截竹筒,舀满了水递给我。我摇头,虽然看着干净,但是我可没胆随便喝,他自己拿过去,一口喝干净。涛子也过来舀了一筒,咕噜咕噜灌下去。陆励成又舀了一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