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发问,而人窝子里的中心毫无例外都是前些日子曾被县尊老爷请去过的务农能手和木匠们。
这事情实在是关系太大了,大到把一家人一辈子的命运都连进去了,县令老爷让大家到离县城不远地地方去修梯子田,这田不仅平平整整的保土保水,还能保保肥,除此之外,每个坡上还给修高架水车,就算不临着河没有这个也给安排挖存水地大塘子,以后就是旱天也不怕了。
这好不好,好,的确是好!更好地是这次修田时的吃食是县衙给,但修好地田却是自己得,县衙里除了每十亩抽出一亩作为高架水车及其它的花费外,其余的再没什么征敛都归干活儿的庄户人自己。干的越多田就越多,对于庄户人来说,天下间还能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但越是这样反倒越没人敢信了,尽管加盖着大红印戳子的衙门文告已经白纸黑字的贴出来了,尽管衙门里下来的文吏腿都跑断了,嘴都说破了将这条条款款解释的清楚无比,庄户人心里反倒是更没底了,就不说那梯子田到底真的假的好使不好使,更让人不敢相信的是——衙门里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那可是衙门,衙门哪!
这样的时刻里,前些日子被县老爷请去过的那些人就成了最抢手的热饽饽,几乎每一个心里火烧火燎着的庄户都在找他们探问,梯子田是真的?县令老爷又是个啥样人,说话能算数不?
李农家就是这样门庭若市起来的,开始的时候他还是一个个让到屋里接待分说,到后来人实在太多屋里站都站不下了,他也没精力把说过的话一遍又一遍重复,干脆手一挥,也不管天冷不冷的,反正现在这些人心热的根本就感觉不到冷,索性把他们都带到了村人日常聚集的歪脖子树下统一说话。
看着下面本村的邻村的聚集了一大片,看着这些人瞅着他时热切的眼神,尽管李农已经是口干舌燥累的不行,但面对着这样的乡邻,想着那一块块平整的梯田,再想想前次去时县令唐老爷所作的一切,李农身板子里猛然又长出十分精力来。
梯子田当然是真的,我不仅亲眼见过,而且还跟人一起亲自动手修过一块,那可真是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好田土啊……一说到田土,李农就忍不住的激动,忍不住的动情。
庄户人不太信公差和里正们说的话,不敢信那白纸黑字公文上的话,但对李农说的话他们信,不仅是因为大家都是本乡本土知根知底的乡亲,更重要的是几十年下来李农这人值得信。但凡是能成种田能手的多是实在人,土地这东西太实在了,流多少汗指定就是吃多少饭,实在到你跟它玩不成半点花活儿,不是真正的实在人根本就不可能把田土里地事儿务弄的那么好。
实在人虽然平时话少,但说出来一句就是落地砸坑,值得信,信的也踏实!
梯子田实实在在,至于衙门说话到底算不算,活了大半辈子人的李农没说大包大揽的话,只是一如既往实实在在的说了他在流官村经历的一切,县令唐老爷也是种地人出身,田土上地事情不外行!别的不知道,至少在对他们这些人的时候,唐老爷地确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只要他答应的肯定能做到。
李农说到流官村之行的经历时,许多村人听的大张了口,天爷爷呀,坐着
,天天想什么时候吃油炸果子就能什么时候吃的县也会种田!吃惊之余,李农嘴里的这位唐老爷倒不觉得那么远了。
等李农说完,下边庄户们向他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那你去不去?”。
“去”,李农地回答没有半点犹豫迟疑,“庄户人能种上一季这样的好田土,就是死了,眼睛也能闭的紧紧的。咱这穷家薄业的还有什么值得县令老爷骗的?就是那田修好了不给我,也只当出门打长工当麦客挣吃食了,这大旱天儿留在家里歇着不也是歇着,省下一口粮食就能帮着家人多度一顿饥荒,要说的我都说完了,你们自己寻摸主意吧”,该说的说完之后,李农跳下大树根回了家,该说地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们。
同样的一幕在龙门乡下不同的地方反复上演着,而后消息激荡传递,庄户们左村右里的打听来打听去听到的都是差不离地消息后,深心里本就愿意相信的他们终于有了底,看来天下还真有天上掉油饼地好事儿,这事八成靠谱儿。
随后就是一家一户闭门的商量,安排,计算家里地存粮,寻思屋里这几床铺盖该怎么分派,要说现在龙门乡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的话,最好概括地就是两个词儿——躁动,憧憬!
正经历着大旱的龙门乡村因为一份县衙公文突然从绝望的寂静里躁动起来,每个角落都再难平静,躁动的气息四处乱串,且随着越来越多的汇集变的越发浓厚,人们在躁动中憧憬,又因为憧憬而更加躁动。
一个人的一个理想引发了一个在这个时代本不该出现的发展思路,一个发展思路细化成行动,一个行动由一道文告开始,这一道文告搅动了龙门乡村里每一个人,每一个家户,每一个村,每一个里,事涉最大的切身利益,没有人能置身事外,没有人能漠然视之。
亘古以来一直平静着的龙门乡村就因为一个人关于改变的理想突然被搅荡起漫天风云,这片正处于前所未有躁动状态的土地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活力,虽然他们现在的日子还很艰难,虽然他们仍处于大旱之中,但此前绝望的沉寂早已一扫而空,无数个美好的憧憬在一片天灾的土地上升腾而起,这是关于希望的憧憬,关于改变的憧憬!
也知是从哪一户最先开始的,烙饼子备干粮的香味冒了出来,调理农具的叮当声响了起来,喊着相熟的邻居约定一起动身的喧闹声多了起来,小家庄户们忙着这个,各村各里的地主富户们则四下里找人伢子忙忙慌慌的要再买些奴隶。
聋的?要;哑巴?要;年纪大些的,要;瘸子?!他娘的,能搬石头能种地不?能!那还说个球,老子也要,只要是能干活的都要!
同样,也不知道是那个里那个村的那伙人最先开始动身的,但他们动身的脚步声却如同最嘹亮的号角吹开了龙门乡村每个家户的门,健壮的以及是那么健壮却还有把子气力能干活的男人们接过干粮、背起铺盖卷儿、扛着农具走出了家门,在与妻儿短暂朴素的告别之后迈动夯实的腿脚踏上了征程。
一伙伙汇聚成一群群,一群群汇聚成一队队,一队队融在一起后就成了一片片人潮,这每一片人潮都是一个箭头,所有的箭头原出于四面八方现在却向同一个方向奔涌而去。
那里不仅有粮食,更有希望,过上更好日子的希望!
这绝对是自从龙门建立县治以来最为壮观的一幕,成百上千的男人在寒冬腊月里离家舍业的奔赴同一个方向,这一切只因为另一个男人关于改变的理想,只因为那个男人的理想里也承载着他们关于改变的希望。
实力尚不具备的时候,理想就只是一个梦,苍白遥远到让人甚至不敢去想的梦;但是一旦平台具备,理想就将展示其超凡绝伦的力量,这力量大到能将无数人的激情与血劲汇成一团,去搅动风雷,去移山改地,去把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从天上拽下来,再狠狠的踩下去踏它一万脚!
究竟是英雄造就了时势,还是时势造就了英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只有在这样的过程中男人才能找到真正的自己——一个区别于日常琐碎生活中的真正的自己,才能将深藏在骨子里与生俱来的激情与热血尽情燃烧,才能给总是喜欢折磨人的贼老天回击一个响亮的耳光,才能对得起那一道闪电后的穿越轮回……
如果上天压迫了你
如果生活蹂躏了你
如果周围的一切都在打击你
请不要放弃理想,
请不要忘记流多少汗吃多少饭
因为这是你最终还击
以更压迫对抗压迫,以更蹂躏对抗蹂躏,以更打击对抗打击唯一的,
最后的手段!
二百四十四章 相思刻骨,寂寞杀人
了奚人聚集的草原之外,龙门县其它地方就是典型的分平”,靠种地为生的唐人年年季季务弄的除了坡地还是坡地,土地瘠薄再加上两倍赋税的压力——在此之前奚人是从不上税赋的,他们这一份税赋就被平摊在了唐人百姓的头上,虽说现下正是大唐往上走的承平上升时期,龙门县唐人百姓的日子依然过的凄惶艰难。
正是在这么个背景下,唐成一力推动的发展谋划才能在龙门乡村搅起如斯风云,今年的天灾大旱已经让人绝望,绝望中生出的希望到底能迸发出多大力量,这都将在随后的日子里得以展示验证。
城外龙门百姓八方云集不惧劳累的兼程而来,城内县衙中一手规划出这一切的唐成也忙得是不可开交,虽说他治政的方式足以堪称是当前时代中最不揽权的主官——自己掌总把握住方向后,具体的细务就分配给杨缴、贾旭、钱三疤各司其责,但因最近的事情太多且也太大,所以他这个主官也就无法松闲下来。
看望天成军远道而来的一千一百名军士,给他们描绘更好的前景,把他们身上最后一丝隐藏着的干劲儿都给榨出来,让他们更关注眼前这片土地的同时还要帮他们协调解决一些具体问题;看望正忙的热火朝天的铁匠们,调动这些保障人员的干劲儿,此外还有检查县城右边儿那面山坡准备……现在的唐成就像一个陀螺般四处转个不停,忙来忙去都是为了能把关涉各方最大的力量都扭结到一起,办成这件从根子上改变龙门现状的大事。
光是忙这些事情就已经够让人不省心的了,偏生州衙里还给人添堵,“明府,上边拨下地这些赈粮连咱们申报的四成都不到,即便是奚人不要赈粮,这些粮食也远不够把大事给办下来,你看……”。
站在官仓外看着眼前平地上的粮车,唐成的脸色跟身边并肩而立的杨缴一样阴沉,相对于一县之地来说,州衙拨下来的赈粮实在太少了,用这些粮食赈济一个小旱都有些勉强,而龙门今秋入冬以来遭遇的可是自打国朝定鼎以来几十年都不曾有过的大旱。(全部小说超速更新:999\.)
虽然知道自己报上去的数字肯定会被打些折扣,这原是古今中外都免不了的事情,但让唐成没想到地是州衙牛祖德的手竟然这么狠,一下子就抹掉了他六成多,甚至连他期望中地一半儿都不到。
身为>州刺史,牛祖德岂能不知道龙门县的情况复杂,岂能不知道他拨下的这些赈粮不够用?既然知道还这么做,那他又安的是什么心思?
想到这里时,前几天图也卓的那句话又浮现了出来,碰上大灾之年赈粮又不够用,没饭可吃的百姓们别说闹了,被逼之下就是聚众造反也大有可能,这样的景象该就是牛祖德想看到的。
想清楚牛祖德的心思之后再来看眼前这些不到三成地赈粮,这些赈粮岂是给他龙门县的,根本就是牛祖德给自己留的后路——设想中龙门县动乱之后州衙摆脱干系的说辞,毕竟赈粮他是给了的嘛,而且还是辖区内第一个调拨到位的。
“既然送来了还能不要?先签收入仓,今天这事忙完之后,明天就接着再给州衙递请赈文书,文书写的急迫些,写好之后让文吏多誊抄几份备着,三天一份给我轮流往州衙里砸,就是不给粮食也要让他们恶心恶心”,稍顿了顿后,唐成阴沉着脸接着道:“另外,安排人把请赈文书往道衙也送几份过去,不管是道衙里谁接收的文书,签收回执都务必要拿到手”。
“往道衙送?”,杨缴闻言明显的迟疑了一下,“明府,越级呈送这样的公文可是官场大忌呀”。
闻言,唐成冷然一笑,“牛祖德都已经磨刀霍霍了还有什么忌不忌地?就这么办吧,州衙既已未雨绸缪,只要道衙出面问一句,牛祖德为了能在后面将干系摆脱的更干净,多多少少总还得再拨些粮食出来应应景,咱们现在要铺这么大摊子,能多榨他一斗一升出来也是好地”。
“好”,杨缴点了点头,“不过如此以来明府你跟牛刺史可就算彻底撕破脸了,他毕竟占着高位,此事也不能不预作准备,一旦你位置不稳,龙门这件大事必定也会中道夭折”。(最新最全电子9/9/9/.)
听杨缴说到“撕破脸”三字,唐成油然想起的是当日溪县衙前赵老虎给他说过地那番话——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撕人脸,否则别人就会要你命。此话言犹在耳,没想到他刚刚出任主官没多久就不得不面对这种状况,而且撕破脸皮的对象还是直属主官。
人生啊,真是无常地很!
“当日图也卓的话先生也知道,赈粮还没下发,就有人惦记着借大灾中的奚人动乱撵我去职,要说撕脸也是牛祖德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