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了,然而那裸胸大汉却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带着狞笑奔来,两只巨手抓住两脚一撕,于是随着一声惨叫,天降血雨……
    这一切只在瞬间发生,一时静得一根针落地也听得见,而当挤得靠前的观众摸到脸上的腥热,骇人的尖叫突然爆发,那原本看似坚如磐石的包围圈一下子像水上的泡沫般消散不见,只剩下稀稀疏疏几个人。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行凶杀人!意欲何为?!”云舒半天才从发蒙的状态中恢复回来,上前指着那大汉怒吼道。有几个胆大没跑的观众也应和他。
    “你们这帮村汉,看潘虎打擂,就是要看他杀人。三个月前,这里也有此一场,不知道吗?”另一个没跑的观众转过头来,僵尸般的脸色上呈现出莫名的兴奋。
    “如此行径,官府……”云舒话没说完,突然想到了那张生死状,签了这东西,等于死了也算意外事故,连官府也没办法制裁杀人凶手。
    “小子!别在那儿满嘴喷粪,有种上来跟大爷见个真章!”那大汉杀得兴起,用台边锦缎随便抹一把脸上猩红,青筋暴突地用食指指着云舒淫笑道,“那三两银大爷也不要你的,只要你身后那小妞×一夜就成。”
    “××××××!!”
    青离略吃了一惊,因为她第一次听云舒骂这种辱没先人的脏话。再看时,云舒已飞身上去,与那大汉缠斗在一处,地上丢下三两碎银和一张鬼画了两笔的纸。
    她不知怎的,心一下子像被什么拽到了喉咙口,大气也不敢出,只死盯着打斗的两人。
    那大汉使一根一头削尖、茶杯粗细的乌木长棍,怪里怪气,不在十八般兵器之列,却兼有棍与枪的优势,棍法只能算中上水平,但毕竟身长体壮、蛮力无穷,每一棍下来都如同排山倒海,令人不敢硬接。云舒称手的兵器却是剑,沈家独门的“暮雨洒江天”剑法,用纯正扎实的武功使出,三十六式环环相扣,层层相生,轻灵处胜流风回雪,威势时似波浪兼天,一板一眼,每每恰到好处地把大汉的攻势化为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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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擂台·谁保护了谁(3)
    二人约斗了六七十回合,正统的吞吐调节之法开始显出威力,云舒面色无改,呼吸均匀( 当然是相对而言的 ),渐渐有了占上风之象,而大汉猛力不能如前,脚下也有些紊乱了。
    不过青离的心可一点不敢放下来,若是潘虎只有这些斤两,何以到现在三千两没人拿得去?
    正想着,台上云舒抓住大汉一个破绽,连出三剑,剑剑生莲,大汉慌乱间避过,却又正中了云舒圈套,只一剑往他脚上削来。
    云舒劈下这一剑时,心中也有半分犹豫,毕竟没了脚掌,人也就终生残废了,不过电光火石间,哪里容得想那么多,于是还是径直下去了。
    没想到的是,那宝剑与人类肢体接触时,竟一声金石,火花四射……
    事出意外,云舒下意识地一怔,然而高手过招,步步性命攸关,只此片刻大棍已到了胸前,一声闷响,人便横飞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大汉步如流星,已赶上来,手中长棍高高扬起,明晃晃的尖头朝下刺来。
    我命休矣……云舒本能地闭上了眼睛……
    ( 二 )
    青影一闪,裂帛一声……
    是幻觉吗?
    云舒小心翼翼地把眼睛掀开一条小缝,涌进来许多粗大的手指指点点,口沫横飞地议论纷纷。
    似乎,还在人间呢。
    当他意识基本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已经在擂台下的地上,此时台下人又见多了,在那里唧唧喳喳看着他议论。
    然后他的眼睛陡然睁大——台上,是一个纤细而熟悉的背影。
    柳青离将云舒斜着掠下去之后,自己也因惯性在台面上连打几个滚,被边上的红绸拦了一下才停住,站起来整整衣衫,发现撕裂了半尺长一条口子,不由得咂舌暗道:“好险。”
    “打擂的规矩,不能要人援手,你懂不懂啊?”青离看时,是之前缠着云舒的那个小个子,吭哧憋肚爬上台来,嘴脸与方才却是天壤之别。
    “他现在落于台下,已是输了,你还想怎的?”
    “那就好,认输就好。”谄媚的笑容突然在小个子脸上大地回春,“打擂还有一个规矩,姑娘可知道?”
    “上了台子的人,就不能随便下去了,是吗?”
    “姑娘果然冰雪聪明。”小个子嘿嘿阴笑,“这漂亮脸蛋儿,我也不舍得打坏了,你只把三两银子交来,认个输,我们便放你下去。”
    “是吗?不巧小女子也惦记着那三千两银子呢。”青离亦笑道。
    以现在的复杂情况来说,她似乎突然被推到一个非常意外然而又不能更好的位置上了。云舒虽然有时需要她的提醒,但推理能力也不容小觑,如果下来再设计陷阱杀今天必须死的潘虎,且不说时间来不来得及,若是事后被抓住蛛丝马迹,也是毁去一世英名。而眼前,就摆着这样一条道路,如果在擂台上当众杀死潘虎,不仅一张生死状会保她完全无罪,而且由于这貌似被逼无奈的情况,便再借云舒十个玲珑心窍,也怀疑不到她身上来。
    “看不出来,姑娘真是‘艺高人胆大’。”小个子嘴上这样说着,脸上却是一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表情,递上状子,“那么在这儿按个手印吧。”
    “不要按!那厮鞋中有铁,铁器……”一个怪异的声音突然划破空气,继而传来一阵狂咳。
    青离心中不由得一痛,看来云舒实是伤得不轻,本来神清气朗的男声一时竟破成太监的公鸭嗓一般,喘息间甚至能听到血沫在喉咙里汹涌的声音。
    听到这真相,台下群人不禁哗然。几个性急的,跳着脚要小个子给个说法。青离也一下子明白,潘虎对已经求饶的人也不放过,不只是生性残虐,也是怕此事泄底。
    “列位看官静一静!”倒是小个子瞬间收起一闪而过的慌乱,笑道,“‘衣服鞋袜、拳脚兵刃都没限定,只是不能用淬毒和暗器’,这里不是这样写的?就穿了铁鞋又如何?有本事你让皇帝赐你件金袍银铠上来,我们也不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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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擂台·谁保护了谁(4)
    众人激愤,议论纷纷,明知这是诡辩,却也无法。
    小个子从大汉身边走过,表情有些悻悻地,却又有半分得意:“要不,今儿就收了吧?”
    然后他的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看时,居然是块精湛湛的银子。
    柳青离扯过那张生死状,将左手往鲜血里一蘸,整个儿覆在纸上,揉成猩红一团,狠狠丢给他:“这手印可够了吗?”
    这样,就没有能不能赢的问题,只有一定要赢。
    电光火石般一错身,青离与潘虎便交起手来,青离也使剑,不过剑身较一般宝剑轻灵,柄上饰有墨玉,反射出冷冷寒光。初时,潘虎并不把青离放在眼里,七招之后,却绝不敢再看轻她:那武功不知出自何门何派,身轻如燕,步步迷迭,游剑如蛇,招招狠辣,若一个不小心,只怕被她割去鼻子甚至切断喉管。
    不过青离这边亦自有苦处:实战交锋中,力量无疑总是巨大的优势,她的剑去,大汉可以格挡,他的棍来,她却一下都不敢硬接,何况武功之中,青离最擅长的也不是剑术,而是暗器毒物。而暗器毒物别说这里不让用,就算让用,青离这些日子一直与云舒同行,怕露了马脚,也不敢随便带在身上,所以此时只有硬打。
    斗了约三四十回合,青离心中有些焦躁起来,她的功夫与云舒的相反,追求刁毒邪异,瞬击瞬杀,不重那呼吸吐纳调节元神的心法,因而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她不后悔签了状子硬要打这一场——做都做了,后悔干吗?但她一定得想个法子扭转乾坤,死在这里,未免也太不值了。
    云舒在下面看得也是心惊肉跳,惊的是未曾意料青离有此等功夫,忧的自然还是眼见青离渐露败势,险象环生。
    “不好!”他见青离一招倒卷白衣,从下往上劈刺,知是虚晃,可这虚晃也太急了些,必定被那潘虎识破,岂不被将计就计了?心中大叫,却发不出声来。
    果不其然,青离这招才发便收住了,改一招灵蛇吐信直刺大汉面门,可那潘虎亦早有防备,大棍压根儿不曾下沉,反照着青离上身便扫。
    青离慌忙闪避,虽人身勉勉强强没受伤,衣襟却被棍头挂住,沿着那棍势,整个人风筝一样朝上飞起。
    “完了!!”云舒以及围观众人心中只聚集了这一个念头。
    青离往下落着,襟袖裙袂全被风舞得舒展飘零,背后是刺眼的初夏阳光,而这世所罕见的美丽,大约只能持续到落地的一瞬,因为潘虎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手中长棍向上的尖头正守株待兔。
    饶是青离轻功了得,她也不可能在空中像鸟儿一样腾挪。方才云舒遇险,还有她去救,此时云舒也伤成这样,不可能去帮她。
    于是,云舒眼睁睁地看着长棍的尖头像穿肉串一样,从青离身前插入,后心穿出,鲜血桃花般地盛开,火焰般地升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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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狼窝·最安全也最危险的地方(1)
    云舒眼睁睁地看着长棍的尖头,从青离身前插入,并穿出后心二三尺长,鲜血桃花般地盛开,火焰般地升腾。
    整个世界,仿佛都忽然没有了声音。
    然后——
    他似乎看见,青离的嘴角一丝诡异的跳动。
    她在笑?
    剑虹耀眼处,一个面如獬豸的硕大头颅,就像刚才的她一样飞上了天空。
    这是一招绝佳的诱捕。
    山中捕猴子时,常在瓶口刚刚容得猴爪进去的大肚瓶中装上橄榄,若握着橄榄,猴爪便抽不出来,然而这时猴子往往不肯放弃到手的美食,带着个瓶子上不得树,便极容易被捉住了。
    现在青离的计策也是同样。
    腾挪有限,她无论如何不可能不被刺中;棍长剑短,她也无论如何不可能在未被刺中之前伤及潘虎,那么,就让它刺穿过去,带领自己滑向它的主人吧!
    在最近的距离里,敌人会暴露最要害的喉咙。
    她的右手中,不止有削铁如泥的利剑,更有最重要的武器:自由。
    而潘虎此时的双手,像握紧橄榄的猴爪,或者说,他的头脑,像不知放弃的猴子,完全没有想到要松开武器。
    所以它,飞上天空了……
    而她虽然不能完全避开伤损,却也让刺入点往上移了两寸。
    左肩的血洞,虽然剧痛,却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要她的命……
    青离靠穿过身体的长棍勉强支撑着站住,看着呼啦啦跑上来的一群拿刀拿枪的家丁,只直着眼睛说了一句话:“我还能杀一个人哦。”便没有人敢率先上来。
    她很想笑,身体不允许,就在心里肆无忌惮地笑。
    台下的人群似乎很激愤,不过应该是站在自己这边吧。
    突然感到身后有一个人,她顿时觉得没有力气了,眼前一黑,晕倒在云舒怀里。
    人不是喜欢要坚强的,是因为不得不坚强……
    恍恍惚惚间,青离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中看见刑部衙门门口的狰狞的石狮与鸣冤的大鼓,穿过悬有“正大光明”匾额的大堂,左右的衙役正在高喊“威——武——”,听见铁锁、铁链叮叮当当作响,满屋都是朱红的官靴与捕快的皂衣飘动……
    难道自己被识破抓起来了?
    还好,当她睁开眼睛,面前出现的是让她安心的身影。
    “你可醒了。”眼前的人疲惫的脸上绽开笑意,声音依然有些嘶哑,又旋即向外喊道,“再叫郎中来看一下。”
    一阵厚底鞋响,似乎有人应声出去了。
    “我这是在哪儿?”
    “我家。”
    “你家?”青离想到,对了,云舒家就在京城,把受了重伤的自己抬到家里也是正常的。
    可是,云舒家里,好像是……那自己……
    正想着,一名医官打扮的人进来,后面跟着数个官靴皂衣、手持铁链的捕快。
    青离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