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这小孩儿来,问他是不是要娶和卓当新娘。哪知弘历这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孩儿,竟然唧唧咯咯笑起来,好像在回答康熙的话似的。康熙觉得有趣,便开玩笑说那皇玛法给你指婚好了。
    于是宫里便传出雍亲王要跟富察家结儿女亲家的传言来。
    凌波这样一解释,众人这才明白,都笑言小孩儿童真,倒是十分可爱,只是也没把康熙指婚的话当真。
    不过凌波却知道,在不久远的未来,和卓真的就会嫁给弘历呢。
    “那么说皇上要跟你们富察家结亲的,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说到这个,其实就是乌珠和马武的事情了。
    回京之后,乌珠便跟康熙招认了回京的理由,康熙召见了马武问话,马武便呈情,说要求娶乌珠公主。康熙便问他,老头子米思翰同意了没有。
    米思翰那会儿却还不知道这件事,等马武回家一问,先被老头子揍了一顿,又问在他之前,还有多少人已经知道了。马武便说除了太后、皇上,就只有凌波知道,并且这三人都已经同意了。
    米思翰想了想,对乌珠也没有太大的恶感,倒是听说她那泼辣的性子,反而挺合他胃口的,既然从前跟她有过节的凌波都同意了,他也就没啥好反对的,再说,富察家四个嫡子,还有好些个庶子,总该出个额驸,便也同意了。
    “这么说,这事儿已经是定下了?”
    凌波点头道:“八九不离十,想必只等着纳采了。”
    众人便连声说恭喜。
    郭佳氏道:“这倒是件大喜事儿。”
    她笑了一会儿,突然转向黎芳草道:“我们只顾自己说,倒忘了芳草公主了,想必公主听得无趣了吧?”
    黎芳草原本已经听得昏昏欲睡,一听到郭佳氏问她,立刻精神一振,条件反射似的摆手道:“不会不会,挺有趣的。”
    众人都捂嘴偷笑起来。
    她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由暗恼。
    郭佳氏也暗笑,不过面上却哼了一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众人忙收敛了神情。
    这时候有下人过来禀报,说是午膳预备好了,请主子们去餐厅用膳。
    郭佳氏忙热情地邀请黎芳草,黎芳草也乐得摆脱眼前尴尬的处境。
    进了餐厅,一群姨娘们叽叽喳喳地分派着座位,郭佳氏脸一沉,众人立刻都屏声敛息,迅速地在各自的位子前站好,郭佳氏拉着凌波的手,西林觉罗氏和安珠贤在她另一边,等她们都落了座,姨娘们才敢落座。
    这样的场景,黎芳草觉得陌生极了。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正妻和妾室之间的差距。如果她嫁给了博哲,是不是也要像这些姨娘一样,对正妻凌波恭恭敬敬、诚惶诚恐,看她脸色行事呢?
    她的位子在郭佳氏和西林觉罗氏中间,郭佳氏见她脸上有些茫然,猜到是怎么回事,并不点破,只点手叫了一个大丫鬟过来。
    “今儿是什么菜色?”
    丫鬟笑道:“厨上听说公主来了,特意准备了蟹宴。”
    “哦?天还热着,蟹已经肥了么?”
    丫鬟笑着道:“想必是正好了,厨上才会准备的。”
    郭佳氏满意地点点头。
    这个大丫鬟回完话,便有厨上的丫鬟们流水一般端着配佐的小菜上来,菜品无一不精美,令人食指大动,最后中间一大盘热气腾腾腾的蟹,红彤彤的蟹壳,肥大的蟹螯,充满了诱惑。
    然后,丫鬟们给在座的每一个人都上了一套蟹八件。
    小方桌、腰圆锤、长柄斧、长柄叉、圆头剪、镊子、钎子、小匙,总共八样,其他人面前都是银制的,只有黎芳草面前的是金制,金灿灿耀眼生辉。
    黎芳草望着这些更像是艺术品的工具,有点傻眼。
    她何曾用过这么讲究的吃蟹工具。
    郭佳氏眼角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已经茫然了,这金制的蟹八件,是苏州一位富商送给雅尔江阿的,其实平时并不用,只不过今日她特意叫人找出来,专门震慑黎芳草。
    固然这么一点金子在黎芳草眼里不值得什么,但这样光灿灿的八样精巧至极的小物件摆在眼前,若是没有用过,动作一定会极为笨拙。
    先有丫头夹了一只大大的螃蟹,放在郭佳氏的碗里,大家这才纷纷开动。
    只见她们将蟹放在小方桌上,用圆头剪刀逐一剪下二只大螯和八只蟹脚。
    有个姨娘见黎芳草一动不动,突然轻笑一声道:“难道公主不会吃螃蟹?”
    “谁说我不会”
    黎芳草碗里也被放了一只大螃蟹,她一把夹起来放到小方桌上,学着别人的样子,拿起圆头剪刀,慢腾腾地剪着蟹脚,以拖延时间,便于观摩。
    她见大家都专心地对付着眼前的螃蟹,似乎没人注意她了,便扫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凌波手上。
    凌波已经剪完了蟹脚,用腰圆锤对着蟹壳四周轻轻敲打一圈,再以长柄斧劈开背壳和肚脐,之后拿钎、镊、锤、匙等,或剔或夹或叉或敲,取出金黄油亮的蟹黄或乳白胶粘的蟹膏,取出雪白鲜嫩的蟹肉。
    一件件工具的轮番使用,一个个功能交替发挥,好像是弹奏一首抑扬顿挫的食曲。
    黎芳草只瞧得眼睛都直了,连自己的蟹掉在桌面上都不晓得。
    只不过,凌波剔出蟹肉之后,却并不是自己吃,而是端到了郭佳氏面前。
    郭佳氏笑道:“我说你如今并不能吃蟹,怎么就动作起来,原来是为了我,真是有孝心了。”
    凌波笑笑。
    黎芳草疑惑道:“为什么凌波不能吃蟹?”
    众人都看她一眼。
    郭佳氏道:“啊,我倒忘了,公主还不知道。我们这少福晋呀,早上才由大夫诊断出来,说是喜脉,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了”
    众人都笑起来,又再道一遍恭喜。
    恰巧这时候有小丫鬟又端来一只托盘,绣书从盘上端过一碗香粳米粥,还有已经搭配好的四碟小菜,依次放到凌波面前。
    “厨上知道少福晋害喜,怕是胃口不好,所以特意做了这些开胃的小菜,又想少福晋多吃些进补,便把粥熬得稠稠的。”
    黎芳草突然发现眼前的螃蟹,正翻着肚皮冲她张牙舞爪。
    145、安南公主怒了
    “公主?公主?”
    郭佳氏一连叫了两声,才把黎芳草的魂唤回来。
    她愣了愣神,突然将手里的那可笑的小方桌和腰圆锤往桌面上一扔,冷笑道:“多谢福晋盛情款待,只是芳草常居安南,不喜食水产,这螃蟹虽然美味,只怕吃了之后却要消化不良。”
    郭佳氏一怔之间,黎芳草已经推椅而起。
    她立刻不悦道:“公主这是做什么?”
    黎芳草居高临下望着她道:“我好心好意来拜访福晋,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福晋若是不喜,大可直接拒绝我,又何必笑里藏刀,故意作弄。”
    郭佳氏将筷子往桌上一放道:“公主说话未免太没有道理了。”
    黎芳草冷笑:“有没有道理,大家心知肚明。我黎芳草再不济,也是堂堂安南公主,绝不会任由人讥讽嘲笑,既然你们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
    她也不管别人脸色如何震惊,竟然真的甩袖就走。
    郭佳氏气的浑身发抖,连声道:“野蛮无礼,太野蛮无礼”
    凌波却顾不得太多,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黎芳草大步地走着,她的随行侍卫原本在其他地方招待午饭,听说她生气离开,都纷纷追了出来,一群人簇拥着往大门外走。
    博哲原本在宫里当差,因一点小事需回家,暂时告了假,轻装快马回府,刚进门,就撞见了怒气冲冲往外闯的黎芳草。
    “咦,公主怎么在我们府里?怎么一脸怒气?”
    黎芳草见了他,猛地站住脚,大声道:“博哲,我敬你是个英雄好汉,才青睐于你。我们安南女子,敢爱敢恨,有什么就说什么,从不拐弯抹角。可是你们大清人自以为了不起,总是看低我们,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她哼了一声,也不管博哲什么反应,扭头就要走。
    博哲莫名其妙,眼见她擦身而过,而跟在她后面的侍卫们也都冲他怒目相向。
    “公主芳草公主”凌波一面叫一面往这边跑来。
    后面绣书、瑞冬等丫鬟跟在后面连声喊着:“少福晋慢些小心”
    博哲更是奇怪,忙上前扶住了凌波道:“你们都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你见到芳草公主了么?她出府了没有?”
    博哲往身后大门指了指道:“刚见她出去了,怒气冲冲,跟谁欠了她二百两银子似的。”
    凌波顿时跌足喊糟。
    她把郭佳氏作弄黎芳草的事情跟博哲说了一遍,道:“额娘虽是好意,却做得有些过了,惹恼了芳草公主,若是她回去跟安南王一说,一状告到皇上面前可怎么办?”
    博哲也顿时皱了眉头,暗恼母亲闯祸,见凌波这样着急,忙道:“你放心,我去追她,跟她道歉。”
    他转身便朝外面跑,纵身上了坐骑,扬鞭就朝黎芳草一行追去。
    凌波站在大门口望着他远去,无奈地叹气。
    绣书和瑞冬跑上来一边一个握住了她的胳膊。
    “少福晋怎么能跑得这样急,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一定要当心才是呀。”
    “可不是,那安南公主要抢贝勒爷,福晋就是故意捉弄她又怎么样,要我说这才解气呢,她吃了这次亏,看以后还敢不敢上咱们王府的门。”瑞冬小嘴巴巴跟开机关枪似的。
    绣书也道:“虽说福晋惹怒了芳草公主,是有些不妥,但少福晋转过来想想,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想来芳草公主经过这此的事情,对贝勒爷也会淡了心思了。”
    凌波何尝不知道她们说的又道理,但是黎芳草毕竟是安南公主,而且看目前的情形,十有八九是要留在北京嫁人了,她受了这样的委屈,安南王岂能善罢甘休。
    也不知博哲能不能追上她,让她消气。
    最终凌波也是只能由绣书和瑞冬劝回府里去了,黎芳草这么一闹,她也没什么胃口继续吃午饭,只让瑞冬去餐厅那边告罪一声,径直带着绣书回了院子。
    到了晚间,雅尔江阿回府,果然冲郭佳氏发了老大一通脾气。
    博哲是追上黎芳草,代母亲郭佳氏向她致歉,但黎芳草依旧非常生气,认为这不仅是对她的侮辱,更是对安南的侮辱,还是坚持告诉了安南王黎维禟。
    黎维禟固然也很生气,但考虑到安南此时有求于大清,不敢因为这样的事情而闹僵关系,便只是对康熙提了一下。
    反倒康熙发了怒,一面跟黎维禟解释,说郭佳氏的态度并不代表他的态度,一面也将雅尔江阿叫去训了一通,让他管好自己的福晋。
    雅尔江阿全不知情,被骂了个灰头土脸,回来自然要向郭佳氏追究。
    可怜郭佳氏才从德隆复健顺利和凌波怀孕的事情中获得的好心情,立刻又荡然无存了。
    博哲回到院子里,也将这件事情跟凌波说了。
    虽然这次无缘无故得罪了黎芳草和安南王,让皇上对简亲王府产生坏印象,但至少短时间来看,关于黎芳草即将指婚给博哲的传闻,是没人会提了。
    “难道这也算因祸得福么?”
    博哲拥住了妻子,笑道:“至少额娘都是为了你呀。”
    凌波撅嘴哼一声道:“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吧。”
    博哲一挑眉道:“可不是,你居然都没告诉我你怀孕了,这么大的喜讯,要不是额娘说了,我还不知道。”
    他温柔地抚摸着她平坦的腹部。
    凌波将自己的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浅笑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呀。好神奇哦,我肚子里竟然已经有了小宝宝了,可是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要不是今天因为金姨娘身上的香味引起不适,恐怕等肚子大了,才能晓得。”
    “所以呀,你这做娘的真是稀里糊涂。”
    博哲宠溺地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然后又亲了亲她的脸颊。
    凌波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