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我瞪着眼睛,张大嘴,半晌我说:“我不相信!政府出这么多钱,为了使你们找一间不存在的厕所?”
    “不是厕所,是原子中第三个分子。”
    “是你说厕所的。”我笑。
    他着急,“你到底明白不明白?”
    “坦白的说,并不。”我摇头。
    “上帝。”汉斯说。
    “ok,你们在设法发现原子内第三个成分,一切物理学皆不属‘发明’类而是‘发现’类,像富兰克林,他发现了电,因为电是恒久存在的。人们一直用煤油灯,是因为人们没‘发现’电,是不是?电灯泡是一项发明,但不是电,对不对?”
    “老天,你终于明白了。”他以手覆额。
    “我念小学三年级时已明白了。”我说:“老天。”
    “你不觉得兴奋?”他问。
    “这有什么好兴奋的?”我瞠目问。
    “呵,难道还是法科值得兴奋?”
    “当然!”
    “放屁。”他说:“把前人判决过的案子一次一次地背诵,然后上堂,装模作样地吹一番牛……这好算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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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宝 四(3)
    “你又不懂法律!别批评你不懂的事情。”我生气。
    “嘿!”他又咬起烟斗。
    “愚蠢的物理学家!”我说。
    他笑了,“你还是个美丽的女孩子。”
    “但欠缺脑袋,是不是?”我指指头。
    “不,而且有脑袋。”他摇摇头。
    “你如何得知?难道你还是脑科专家?”我反问。
    他笑,“吃你的苹果批。”
    “很好吃,美味之极。”我问道:“哪里买的?”
    “买?我做的。”他指指自己的鼻子。
    “‘冯艾森贝克’牌?”我诧异,“真瞧不出来。”
    “我有很多秘密的天才要待你假以时日来发现呢。”他说。
    “哼。”我笑。“我要回去了,在你这里吃得快变胖子。”
    “我或者会向你求婚。”汉斯笑道:“如果你——”
    “大买卖。”我笑,“谁稀罕。”
    汉斯拉住我的手臂,金色眉毛下是碧蓝冷峻的眼睛。“你稀罕的,你在那一刻是稀罕的。”
    忽然之间我从他的表情联想到电影中看过的盖世太保。我很不悦,摔开他的手,“不谈这个了,我又不是犹太人,不必如此对我。”
    他松开手,惊异地说:“你是我所遇见的人之中,情绪最不平稳的一个,或者你应该去看精神科医生。”
    我用国语骂:“你才神经病!”
    “那是什么?”他问。
    我已经上了马。
    远处传来号角声,猎狐的季节又开始了,这是凯旋的奏乐。
    “下星期三?”他问:“再来吵架?”
    我自马上俯首吻他的额角。马儿兜一个圈子,我又骑回去,再吻他的脸。他长长的金睫毛闪烁地接触到我的脸颊,像蝴蝶的翅膀。
    “下星期三。”我骑马走了。
    星期三我失约,因为勖存姿又来了。
    他这个人如鬼魅一般,随时出现,随时消失,凡事都会习惯,但对住一个这样的男人,实在很困难。他令我神经无限的紧张,浑身绷紧。
    (这口饭不好吃,不过他给的条件令人无法拒绝。)
    我陪他吃完晚饭,始终没有机会与汉斯联络,无端失约不是我的习惯,而且我的心里很烦躁,有种被监禁的感觉,笼里的鸟,我想:金丝雀。
    勖存姿说:“明天聪慧与家明也来。我打算在春季替他们成婚。”
    “好极了。”
    “你心不在焉,为了什么?”
    我坦白的说:“勖先生,我约了个人,已经迟到几小时,你能否让我出去一下,半小时就回来?”
    他显得很惊讶。“奇怪,我几时不让你出去过?你太误会我,我什么时候干涉过你的自由?”
    我也不跟他辩这个违心谕,我说道:“半小时。”
    但是到门口找不到我的赞臣希利。
    我倒不会怀疑勖存姿会收起我的车子,但是这么一部车子,到什么地方去了?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辛普森太太含笑走出来,她说:“勖先生说你的新车子在车房里,这是车匙。”
    “新车?”我走到车房。
    一部摩根跑车,而且是白色的。我一生中没见过比它更漂亮的汽车。我的心软下来。
    我再回到屋子,我对他说:“谢谢你。”
    “坐下来。”他和霭的说。
    我犹疑着。
    “你还是要走?”他问。
    “只是半小时。”我自觉理亏。
    “好的,随便你,我管不着你。”他的声音很平和。
    “回来我们吃晚饭。”我说着吻一吻他的手。
    “速去速回。”他说。
    我回到车房去开动那部摩根——这么美丽的车子!我想了一生一世的车子。我想足一生一世的一切,如今都垂手可得,勖存姿是一个皇帝,我是他的宠妃……我冷静下来。或者我应该告诉汉斯冯艾森贝克,我不能再与他见面。我的“爸爸”回来了。
    喜宝 四(4)
    车子到达汉斯门口,他靠在门口,他靠在门前吸烟斗,静静地看着我。我停下车。
    “美丽的车子。”他说。
    “对不起,汉斯我——”
    他敲敲烟斗,打断我的话,“我明白,你的糖心爹爹回来了,所以失约。”
    “对不起。”我叹口气。“我以后再也不方便见你了。”
    “为什么?因为如老添所说,他的势力很大?”汉斯很镇静,他的眼睛如蓝宝石般的闪烁。
    “老添说得对。”
    “你害怕?”他问。
    我点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还要来见我?”他问。
    我不响。为什么?
    “是不是勖先生除了物质什么也不能给你?”
    “那倒也不是。”
    “那么是为什么?不见得单为了失约而来致歉吧?你并没有进我屋子来的意思,由此可知他在等你。要不留下来,要不马上回去。别犹疑不决。”
    但是我想与他相处。我下车,关上车门。
    他把烟斗放进口袋,他轻轻的抱着我。“你还是个年轻的女人。这个老头一只脚已进了棺材,他要把你也带着去。你或许可以得到整个世界,但是陪上自己的生命,又有什么益处呢?”
    我走进他的屋子内,忽然觉得舒畅自由,这里是我唯一不吃安眠药也睡得着的地方。
    我转头说:“我做一个苏芙喱给你吃。”
    “你会得做苏芙喱?”他惊异。
    我微笑地点点头,“最好的。瞧我的手艺。”
    但是勖存姿的阴影无时不笼罩在我心头。汉斯给我的笑脸敌得过勖存姿?
    “你有没有想过要离开他?”汉斯问。
    “如何离开他?他什么都给我,”我绝望的说:“待我如公主。”
    “但他是一条魔龙。”汉斯说道。
    “你会不会客串一次白色武士?”我问。
    “苏芙喱做得好极了。”他顾左右而言他。
    “谢谢。”
    “问题是公主是否愿意脱离那条龙。”他凝视我。
    “我也不知道。”我双手掩住脸。
    “你很害怕。”他说。
    “是的,我不否认我害怕。”我叹口气。
    “你拥有最美丽的马,最美丽的车,最美丽的房子,最美丽的项链,但你不快乐。为什么?”
    “他恐吓我。他威逼我,他在心理上给我至大的恐惧。”
    “是否你太倚赖他?”
    “不。我不能够爱一个老头。他不过是一个老头。他也不能爱我,我只不过是他用钱买回来的婊子。”
    “那么离开他。”汉斯说:“你的生命还很长。”
    “让我考虑。”我说。
    “我给你一个星期。”
    他送我出门口,我开动摩根回家。
    辛普森告诉我,勖存姿已经先睡了,明天一早,他希望我们可以出发去猎狐。宋家明也会参加一起。
    我问辛普森。“我一定得去吗?”我很疲倦。
    辛普森轻声说:“姜小姐,有些女孩一天坐在办公室里打八小时的字,而你只不过偶然陪他去猎狐。喜欢或不喜欢,你就去一次吧。”
    我不由自主的拥抱住辛普森,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仿佛自她那里得到至大的安慰。人是感情的动物,毕竟我与她相处到如今,从春到秋,从秋到夏,经已一个多年头了。
    我很快入睡。答应汉斯我会考虑,倒并不是虚言。我的确要好好的想一想。我的一辈子……
    清晨我是最迟下楼的一个。辛普森把我的头发套入发网,我手拿着帽子与马鞭。
    宋家明已准备好了。
    他说:“勖先生在马厩等我们。”
    他没有言语。随着他出发。
    持枪的只有勖存姿与宋家明。天才朦亮,我架上黄色的雷朋雾镜,天气很冷。我有种穿不足衣服的感觉,虽然披风一半搭在马背上,并没有把它拉紧一点。我心中慌乱。身体疲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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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宝 四(5)
    我尽在泥水地踏去,靴子上溅满泥浆。宋家明喃喃咒骂:“这种鬼天气,出来打猎!”我不出声。
    老添身后跟着十多廿双猎犬,我不明白为什么咱们不可以在春光明媚的下午猎狐,让那只狐狸死得舒服点。
    不过如果皇帝说要在早上六点半出发,我们得听他的。
    蓝宝石的鼻子呼噜呼噜响。
    老添问:“老爷,我们什么时候放出狐狸?”
    勖存姿冷冷的说:“等我的命令,老添,耐心一点。”
    就在这时候,在对面迎我们而来,是一匹栗色马,我呆半晌,还没有想到是怎么一回事,勖存姿已经转过头来说:“喜宝,你应该跟我们正式介绍一下。”
    是汉斯冯艾森贝克。
    我的血凝住。我说:“快回头,汉斯,快!”
    “为什么?”汉斯把他的马趋前一步,薄嘴唇牵动一下,“因为今晨我不该向国王陛下挑战吗?”
    宋家明低低的骂:“死到临头还不知道。”
    “汉斯,”我勒住蓝宝石,说道:“你回去好不好?”
    他在马上伸出手,“汉斯冯艾森贝克。”
    勖存姿说:“我姓勖。”他没有跟汉斯握手。
    汉斯耸耸肩,把手缩回去。
    我说:“汉斯,快点走。”我恳求他。
    但没有人理睬我。宋家明坐在马上,面色变成死灰。
    勖存姿说:“艾森贝克先生,请参加我们。”他转身,“老添,放狐!”
    老添把拉着的笼子打开,狐狸像箭一样的街出去,猎犬狂吠,追在后面,勖存姿举起猎枪,汉斯已骑出在他前面数十码了。
    我狂叫:“汉斯!跑!汉斯!跑!”
    汉斯转过头来,他一脸不置信的神色,然后他看见勖存姿的面色及他手中的枪,他明白了,一夹马便往前街,一切都太迟了。
    勖存姿扳动了枪,呼啸一声,我们只看见汉斯的那匹栗色马失了前蹄,迅速跪下,汉斯滚在泥泞里。
    我很静很静,骑着蓝宝石到汉斯摔倒的地方,我下马。
    “汉斯。”我叫他。
    他没有回答。
    他的脸朝天,眼睛瞪得老大,不置信地看着天空,眼珠的蓝色褪掉一大半,现在只像玻璃球。
    我扶起他。“汉斯。”我托着他的头。
    他死了。我的手套上都是血与脑浆。
    我跪在泥泞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