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绍谨很久没弹,弹第一遍的时候感觉很涩。
    第二遍就好了很多。
    兴致上来,他一鼓作气弹了好几支曲子。
    香绍谨弹的曲子都有自己独特的处理方式,一听便知是香氏特有的风格。
    初夏蹲在一边,默默想:她是他的徒弟,也是香派的传人,以后,不管她从事什么工作,都要把香派琴曲一代代传下去,发扬光大。
    想到这,初夏更认真地看着香绍谨的手法。
    香绍谨记性很好,按琴谱的顺序,一连弹了五支曲子,到第六支曲子时,忽然停了下来。
    “后面几只我没有学。”他收起手淡淡地说。
    “连你都不会,那怎么办?”初夏一听急得不得了。
    古琴曲如果没有师承,只剩下琴谱,还可以打谱,自己找节奏和音准,可是现在琴谱都被烧了一半。
    完了,完了,真要失传了,初夏真是心痛地不得了。
    香绍谨却笑说:“我们香家可不只我会弹琴?”
    “还有谁?”初夏问。
    “我师父。”
    对哦,师父也是有师父的。
    “老师的师父是谁?”朱梦淮看上去很紧张,声音有点颤抖。
    “就是我爷爷。”香绍谨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对两个徒弟说:“梦淮,初夏,你们有没有兴趣去见一下我爷爷?”
    已经入冬了,天气慢慢变冷,学校里的树叶几乎掉光。
    入学几个月,初夏一直一根筋地追着香绍谨的脚步跑,脑子里除了单词,语法,就只剩下古琴,由于每个周末都不在寝室,她没发现寝室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大学,是最好的丑小鸭变白天鹅的场所,很多高中时期灰头土脸的女生,往往一夜之间变得光彩照人。
    张骁骁从一开始只知道对着帅哥尖叫的花痴女,变成了一只骄傲的孔雀,她开始天天穿高跟鞋,烫卷发,指甲弄得花里糊俏,身后每天都围着一堆男生,无数男生为她争风吃醋。
    程墨洁和刘淇也都有男生来追,他们鞋架上的高跟鞋越来越多,衣架上的衣服越来越有女人味,休闲装,运动装越来越少。
    寝室里的话题也越来越多地围绕在化妆打扮上了。
    初夏渐渐地插不上话来。
    星期日傍晚,初夏从香绍谨家回来,一打开门,就看到三个陌生的女人坐在她的寝室里。
    咦,她走错地方了?初夏连忙退出门外,抬头看,没错啊,是她的寝室315啊。
    寝室里那三个女人看着初夏一脸惊惶的样子,轰然大笑:“哈哈,初夏傻掉了!”
    那三人不是张骁骁她们,还有谁?她们在脸上画了厚厚的大浓妆,化得连她们老妈都认不出来了。
    16 胖妞
    假睫毛,浓眼线,夸张的烟熏妆。
    初夏差点没被她们吓死。
    “你们不会画成这样上课去吧?”初夏胆战心惊地问。
    “当然不会,我们闹着玩的。”刘淇说。
    “我们先练习练习,以后去夜店玩了就这样画。”张骁骁嘻笑着说。
    还要去夜店玩?初夏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夜店长什么样呢。
    不过她们每天化淡妆也很累,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了一排的瓶瓶罐罐。每天要提早半个小时起来化妆。晚上光洗脸一人就要花去半小时。
    反正和刚入学时的青涩小姑娘完全判若两人。
    上大课时,她们躲在角落里看时尚杂志,讨论哪个隔离霜比较好用,哪支bb霜效果最好。
    初夏是个连支洗面奶都是老妈寄过来的人,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刘淇对初夏说:“初夏你也化化妆嘛,现在走出去不化妆是对人的不尊重。”
    不尊重?这个罪名也太大了吧。
    初夏说:“化妆品味道太重,我师父会受不了的。”
    身边三个女生顿时石化。
    刘淇又说:“我们班这么多女生,就你没人追,严重降低我们寝室的质量。”
    初夏滴汗,当初一个个嚷着不谈恋爱的是谁啊?现在她反而成了没人追的滞销货,她实在是太冤枉了!
    说话间,张骁骁凑过头来说:“初夏没人追,那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刘淇小声问。
    “我听金融系的男生说,他们男生那边早就已经把初夏内定给朱梦淮了。没人会去和朱梦淮竞争啦。”张骁骁捂着嘴窃笑。
    “什么!”初夏差点大叫起来,幸好刘淇及时捂住她的嘴。
    刘淇说:“谁叫你每个周末都和朱梦淮同进同出?要不是你说你暗恋你师父,我们也误会。”
    初夏听了郁闷地要死。
    那个朱梦淮真是讨厌地要命,在师父家里他那么对她,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在学校居然还冒充她男朋友。
    讨厌!
    真想摁死他。
    初夏作了一个摁人的动作,仿佛朱梦淮成了她的手下败将,想着想着,兀自笑起来。
    初夏坐在靠墙的位置,身边正好有一扇小小的窗户。
    旁边,刘淇和张骁骁她们已经把话题转移到了口红上面,芙蓉红是什么样的?野莓红又是什么样的?哪种颜色比较可爱,比较适合学生用呢?
    讲台上老师又在噼里啪啦地讲些政治方面的内容。
    初夏听得百无聊赖,悄悄地转头看窗外,这栋教学楼的外面是几个篮球场,一队男生在那边打篮球,还有女生坐在高高的看台上。
    球场上有个人怎么这么眼熟?
    定睛一看,原来是她最讨厌的朱梦淮。
    朱梦淮穿着蓝色的球衣,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的脚很长,平时看上去有点纤细,一到运动场上,才发现他腿上的肌肉健壮地要命。
    怪不得他跑得这么快。初夏心想。
    那个篮球赛是朱梦淮自己班里的同学在练习,坐在看台上的也是他们班里的几个女同学,他们班里的女生对朱梦淮应该是看习惯了,完全没有别班女生的那种疯狂劲。
    不过,另一个篮球场上倒是有几双炽热的眼睛紧盯着朱梦淮。
    那是三个校篮球队的队员,他们本是来练习,看到朱梦淮在打球,全都站着不动,原地不停地拍球。
    一个男生拿起篮球放在指上转圈,等到朱梦淮拿到球跨步上篮时,那个男生指尖上的球忽然在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弧线,不偏不琦地砸在朱梦淮头上。
    初夏“呀”地一声叫起来,猛地直起身子。
    “宁初夏!”讲台上老师喝住她。
    下课后,初夏把书包往脖子上一挂,赶紧冲向医务室。
    “朱梦淮,你没事吧!”初夏撞开医务室的门,大声叫道。
    “没啥事。”朱梦淮轻描淡写地说着,拍拍屁股就要往外走。
    校医边写边说:“我给你开张病假条,下午请半天假去医院检查一下。”
    “听到没,医生叫你去医院检查呢。”初夏对朱梦淮说。
    “根本就没这个必要。”朱梦淮冷冷地说。
    校医悠悠地说:“年轻人哪,不要逞强,应该多听听女朋友的话才对。”
    “我不是他女朋友!”初夏马上纠正校医的缪误。
    朱梦淮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忽然拉开门,旋风一样地离开。
    “喂,你的病假条!”初夏抓起桌上的病假条追出去。
    这世上怎么会有朱梦淮这样的人。
    别人是想方设法混病假条,他是病假条供手送上门都不要。
    而且整天冷着一张脸,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就知道装酷。
    初夏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追上去拉住朱梦淮的衣服,装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教训他:“朱梦淮,你不要耍小孩子脾气好不好,有病就应该去医院检查。这样吧,我下午请假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谁要你陪。”朱梦淮别过头去,看也不看她。
    “我等下打个电话给师父,告诉他,你病了,我们这星期不去见他爷爷了。”
    听到这话,朱梦淮呼地转过头来,他瞪着初夏,脸上是苍白之中透着红晕,渐渐地,红晕散去,一种怒意涌上他的脸。
    “你拼命地叫我去医院,是不是想找借口逃脱,不去见师父的爷爷?”
    没想到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初夏气得直叉腰:“你扯这个做什么,就算我不想去见师父的爷爷又怎么啦!我害羞不行啊!”
    朱梦淮冷笑:“你不就是不想让他爷爷知道你是师父的徒弟吗,你心里还在幻想着和师父在一起。”
    “你……”初夏真没想到朱梦淮居然有这么龌龊的想法,她大声嚷:“你冤枉人,胡说八道!”
    她就算气到极点也不知道该怎么骂人,翻来覆去地只会说这几句话。
    “你叫这么大声,说明你心虚了。”朱梦淮盯着她说。
    “才没有。”初夏叫得更大声。
    “师父是你根本就追不上的幻影,你为什么一定要追着他跑?”
    “我才没追。”
    “学校里有那么多男孩子,年纪和你差不多,你为什么从来不正眼去瞧他们一眼。”
    “谁说我没看来着。”
    “我站在你面前,你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我。”
    “我干嘛要……”初夏嚷了一半,忽然捂住嘴,怔怔看着朱梦淮:“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朱梦淮脸色发白,手指握成拳,她听到他的指关节发出咯咯的声响,冷冷地,好像无数的冰块撞击。
    朱梦淮盯着初夏,过了很久才平静地说:“你就当什么都没有听到过。”说完,他转身离开。
    初夏呆呆地站在操场中央,直到身边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
    “看,朱梦淮和他小媳妇吵架了。”
    “被篮球砸到,脑子不好使了吧!”
    初夏转过头去,发现正是篮球队的那几个男生,一个个歪着嘴在那傻笑。初夏气上心头,忽地朝他们跑过去,夺过他们手中的篮球朝一个男生脸上砸去。
    男生躲闪,猝不及防之下,还是挨了一记。
    那个男生叫:“喂,你发什么疯哪。”
    “敢欺负我师兄,我不会放过你。”初夏提脚又朝那男生踢去。初夏好歹也是从小练球的人,虽然跆拳道练得不怎么样,那一脚还是踢得虎虎生风。
    那个男生连忙躲到一边。
    男生不能对女生动手,于是,那帮男生开始耍嘴皮子了,一个男生说:“哟,朱梦淮自己不敢出来,只好叫自己的胖妞老婆出来了,谁叫他老婆这么胖呢,正好出来当坦克,哈哈哈。”
    胖……胖妞?初夏本来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