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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孟佩每天都来,只是赶在初夏回家之前提早离去?
    早就已经立夏了。
    夜晚的风还带着一点点的凉意,初夏抱紧双臂,她觉得很冷。
    刘淇紧张地推推初夏,不敢随意开口。
    初夏强颜欢笑:“你们去复习,我下去看看。”
    轻手轻脚地走下楼梯,从玄关到起居室的灯一路开着,不是很亮,暗暗地,照着客厅里的几盘君子兰,君子兰的花都显得黯淡无华。
    初夏看到起居室的门底下透出些微的光来,她朝门口走去,走了一半又掉转了方向。
    她才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白白在孟佩面前出丑。
    初夏掉转了方向,抬起落地窗,从窗口翻了出去。
    后院里有微弱的虫声,遥远的河里面还传来青蛙的叫声。香樟树枝叶摇晃,一片片分明地照在墙壁上。
    起居室的窗子起得很高,虽然窗帘没拉,初夏还是什么都看不到。抬起头,看到香樟树枝桠快伸到窗台上,她心里一动,抓住树干往上爬。
    天上没有月亮,星星璀璨,透过枝桠一眨一眨地瞧着她。
    初夏趴在一根粗壮的枝干上,拨开密密的树叶,看到香绍谨和孟佩面对面地坐在一张圆桌边。
    孟佩喝了一口茶,站起来晃荡,慢慢地晃到香绍谨身边,她自然地坐在香绍谨椅子扶手上,手搭在他的肩头。
    香绍谨还没有什么反应,初夏已经气地发狂,手下意识地向前一挥…
    “啊!”
    扑通一声,她从树上掉了下去。
    起居室里,香绍谨正待拿开孟佩的手,猛听到外面一声尖叫,然后是闷闷的一声响。
    “初夏?”他心里一惊,连忙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还好地上是厚厚的草坪,最近园丁很懒惰,落叶都没清理。初夏摔了记闷跤,还想勉强站起来,刚动了动脚,身子忽然凌空而起,已被香绍谨抱在怀里。
    初夏想起刚才的画面,心中恼怒,用力去推他。
    香绍谨抓住她的手,蓦然发怒:“宁初夏,不许再胡闹!”
    初夏一下子震住。
    纵然是在黑漆漆的院子里,她依然能感受到他暴怒的神情。
    不,他们早已不在后院里,他抱着她直接将她扔进车子里。
    从车上开始,香绍谨一句话都没和她说,她躺在医院里任医生检查,好像没什么大事,然后被抱到床上,迷糊糊地睡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太阳照在她脸上,她翻了个身,拉起被子盖住自己的脸。被子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咦,这是在什么地方。
    这时才想来,她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病房豪华得像酒店,花香弥漫,就是墙壁太白了点,消毒水的味道太无处不在了一点。
    司机和薛衡进来说:“初夏,你起来了,还好你一点事都没有,咱们回家去。”
    初夏拉着一张脸说:“香绍谨呢?”
    “他?”薛衡笑着说:“他在家里生闷气呢。”
    “哼,他居然还敢生我的气。”初夏气乎乎地说。
    薛衡说:“你又生什么气?你家司机被你连累得奖金全无,他都没生气。”
    司机站在一旁,面无表情,一脸冷酷。
    初夏越想越生气了,这个香绍谨,明明是他自己的错,他居然还乱迁怒于人!
    车子开到院子里,远远地,初夏就看到几个女孩子在那边打闹,张骁骁隔着老远冲她喊:“初夏,初夏,快点,快去换衣服。”
    “干嘛?”
    “出去玩啊,你师父请客,过了这几日,接下来是日日考试,不玩个尽兴怎么行。”
    靠,香绍谨居然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收买她同学。
    她才不会原谅他。
    初夏推开门,跑到香绍谨面前,没好气地说:“你这是在讨好我吗?”
    香绍谨冷哼一声:“我有必要讨好你吗?我累了,出去度假几天。”
    “你做错了事不打算向我道歉吗?”
    “半夜三更爬到树上去的好像是你吧。”
    初夏气结:“你和孟佩……”
    “我和孟佩连续谈了十几天的工作。她是每天晚上过来商谈,我从来没有否定过是不是?”
    初夏想起来了,他是从来没有说过。孟佩没有再到家里来。原来他早有预谋!
    香绍谨又说:“我这个人太挑剔,除了这里,找不到另外一个地方能让我连续呆上几个小时。我知道你不喜欢她,所以一直在避免你们两个见面。”
    “噢,这么说你是处处在为我着想喽?”
    “没错。”
    “没错你个头啊。”初夏拿起抱枕朝他扔过去:“你一个人去度假吧。”
    最后,初夏还是拖拖沓沓地收拾了几件衣服,上了飞机。但是她是不会理他,不会和他说话的。反正他身边有薛衡有李俊杰,还有私人医生跟着,他哪里需要她。
    下了飞机,是很名的海岛,椰树和风,沙子洁白。海滩像一沟弯月。初夏一落地就和同学嘻嘻哈哈疯玩去了。
    四个女孩子搽了一堆的防晒霜,滚得浑身上下都是沙子,照片直拍得内存不够。
    玩得嘻嘻哈哈正开心,又被薛衡他们拎到一处别墅去。
    这是他们在此处的落脚地,别墅的院子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光佣人就有好几个,坐在露台上喝果汁,低头便看到巨大的游泳池。
    碧蓝碧蓝的,是天空倒映在水里吧。
    四周弥漫着浓浓的,不知名的花香。张骁骁喝了一口冷饮说:“初夏你运气够好了,和他和好吧,看,为了讨你欢心,他大张旗鼓把我们都带过来,那架飞机可不小。”
    “运气?他遇见我那才是他的运气,我不会原谅他的。”
    “他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他?”
    她相信他是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可是他辜负了她的信任。两个人在一起连最重要的信任都没有,只有欺骗,那还怎么走下去。
    反正那天初夏一直没理他,到了晚上,初夏她们在外疯玩了半天才回来,回到卧室,初夏拉开窗帘,哗,她的落地窗外面就是泳池。
    晚上在泳池里游完泳,浴巾一包就能直接跳到屋里去,这可真是整个别墅最好的房间了。
    初夏站在屋外吹了一阵冷风,夜色温柔,让她的心也变得柔和起来,终于按捺不住地跑去找香绍谨。
    没想到却被李俊杰挡在门外。
    “香先生正在做检查。”
    “他身体有什么问题吗?”初夏紧张地问。
    “初夏,进来。”里面传来香绍谨的声音。
    李俊杰侧开身,初夏推开门进去,一下子怔住,宽阔的房间里架满冰冷的仪器设备,钢筋铁臂,她仿佛进入一个机械世界中。
    香绍谨半躺在卧椅上,他的私人医生移开检眼镜,直起身子说:“壮况又有恶化,哎,绍谨,你知道自己的情况,更应该注意才是。”
    香绍谨笑:“来来去去不过就是这么一回事。”
    初夏呆在旁边一句话都说不出,直到他们走出房间,初夏追上去,紧紧抓住香绍谨的手。
    香绍谨停下脚步拉住她的手。
    39 滚床单
    平台向外延伸,一直延伸到种着高大凤凰树的角落。
    凤凰树和相思树交相种植,羽状的叶子交错纠缠,筛出缕缕清辉。那些月光也同样照在初夏和香绍谨身上。
    初夏抱住他的腰,抬手摸他的脸说:“你什么都不跟我说,我从来不知道你的眼睛还会恶化。”
    “这种事无法避免,向来只有恶化没有好转的道理。”
    “呸,你又胡说八道,你这些年根本没有接受治疗吧。”
    “初夏。”香绍谨抚上她的头发,柔声说:“就算出现奇迹,我的眼睛也好不了多少。而你,还这么年轻……”
    初夏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说:“我不管,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怕我不能照顾你一生一世。”
    “谁要你照顾了,我什么时候需要别人照顾了。你是不是又想替自己找理由推卸责任啊,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香绍谨笑起来。
    初夏忽然发觉自己上了他的当,什么嘛,自己就这样送上门去?
    后来她又想,上当就上当吧,就算重来一次,她也是心甘情愿地选择上他的当。
    第二天,初夏主动去找医生打听情况。
    陈医生:“他这病比较麻烦,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发病的根源,治疗也困难,完全复明的话,至今没有先例。平时要注意保养,静心养性,戒烟戒酒。一旦过度疲劳,脾气暴躁,心情郁结都会加重病情的恶化。”
    初夏心想,怪不得香绍谨会选择弹古琴呢。她又问:“他平时多长时间检查一次。”
    “检查?说起这个我正想找你劝劝他呢。这七八年来,他资助了一家眼科医院,每年都会捐出一笔款子,可是医院邀请他,他从来不现身。这么多年,我替他检查的次数也不超过十次。”
    “他说,浪费时间……”
    “治疗是一辈子的事,现在科技日益昌明,很多疑难杂症都能根治,只要有一线希望都不能放弃。你好好劝劝他。还有,这里环境比较适合他,想办法让他心情开朗些。”
    和陈医生谈完话后,初夏心里乱地要死,他的眼睛不能复明,她早就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她没想到,他的眼睛稍不注意就有恶化的可能。
    想到他每天晚上熬夜,再想到他的琴声里挥之不去的愁绪,心里更是烦乱无比。
    刘淇她们早上一起来,就换上泳衣,戴上大草帽,装了一篮子的食物去海边玩,初夏心里记挂着香绍谨,再也没有了昨天的兴致。
    跑去找他,见他已经起来,正在吃早餐。长餐厅,窗子一溜儿全部打开,看得见山脚下碧蓝的海水吞吐着白色的泡沫,海浪翻涌滚动,腥咸味被风夹裹着带进来。
    香绍谨听到她的脚步,开口说:“怎么没和她们一起去玩?”
    初夏坐到他身边说:“没意思。”
    “小小年纪,说话别这么老气横秋。”
    “就是闷嘛。”她趴在桌上瞧着他说:“如果你要去沙滩上玩,那我就不闷了。”
    香绍谨笑“一把年纪了,就不去和年轻人凑热闹了。”
    “你是怕自己吃亏,会被别人看光光吧。”
    “胡闹。”
    初夏手支着头直笑,眼珠转了转说:“师父,我们不去海边,在家里游泳也一样,我陪你。”
    别墅里几乎都跑出去玩去了,只剩下几个帮佣的了。
    初夏抱着一个球在游泳池里大叫:“师父,你下来,我们一起玩。”
    香绍谨蹲在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