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事地宣布:“宝宝的大名定了,叫栖云。”
    小前叔叔很开心,使劲拍手。
    其他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异议。
    他拼命地扭动着身体,哇哇大叫!
    有个名字,真不容易。被随性地乱喊瞎叫以致不知到底要反应哪个的痛苦历程,终于结束了。
    其实,在小栖云遥远的记忆里,还有一个特殊的名字,虽然很隐约,可他就是记得。
    只有在没人的时候,妈咪才那么唤他,轻轻地,柔柔地。
    婴儿独有的第六感,让他觉得望着他的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有点不一样的味道。
    似乎是和吃的有关?是什么来?
    哦对了,“小粥……”,就是它!
    是因为比起喝奶他更喜欢喝粥,所以才这么叫他吗?
    “小舟……”
    “小舟……”
    声声温柔呼唤,已湮沦在时光的河里。
    只有小栖云记得,那个温柔如水的神情,让那时的妈咪,格外格外的美丽。
    他最最喜欢这个名字。
    『姓之篇?历尽艰辛』
    回到百日酒那天。
    “小帅哥全名叫什么?”快嘴快舌的严姨一句无心话,成了持续了整个席面进而持续了好几年的争姓大混战的导火索。
    “当然叫韦栖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小舅舅和舅姥姥舅姥爷一样,大嗓门一出,四座震惊。
    “陆栖云。”大舅舅声音低沉醇厚,可他好看的剑眉一拧,让人无所遁形的犀利眼神遍扫全场,气势上显然略胜一筹。
    “各位亲朋百忙之中来参加冷栖云小朋友的百日酒,悄悄心里很感动,先开席吧。”他娘微笑着举起杯子,丰腴的脸上,还笼着淡淡的母性光辉。
    他娘身上那份外柔内刚的独特女强人气质,就是从那时候起,开始慢慢形成的。
    “天哪!我就说……”严姨叫出来,大小舅舅一齐瞪得她连忙捂上嘴。
    席间仍是争论不休。
    “韦栖云!”小舅舅的豹环眼不怒自威。
    “陆栖云。”大舅舅的飞刀眼杀气袭人。
    “冷栖云!!!冷栖云!!!”兴奋的二人组完全置若罔闻。
    我说小前叔叔和小严姨姨,妈咪都闷声不吭只管猛吃菜,你俩这是凑得哪门子热闹啊!
    “干脆跟我姓好不好,小栖云,恩?”流泉舅舅完全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坏事份子,还把一根手指头硬塞进他小嘴里,好奇地逗他吮吸。
    只有方姨,一双美目瞧瞧他,又瞅瞅他娘,欲言又止地咬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韦栖云!”
    “陆栖云。”
    “冷栖云!!!”
    绕来绕去,绕去绕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几个听上去差不多却又不太一样名词,成了小栖云可怕的梦魇。
    最后,小家伙成精了。
    大舅舅那边的人问,就叫陆栖云;到了小舅舅那里,变成韦栖云;至于在家里,当然叫冷栖云啦!
    听妈咪的话,别让她受伤,想快快长大,才能保护她。
    几年之后,他爹以英雄之姿,顶着神话中的光环,闪闪发亮地出现在栖云面前,彻底颠覆了他的小世界。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第一个除夕夜里,小栖云学着他爹,恭恭敬敬地面朝正北,给爷爷奶奶磕了两个头,给祖师爷爷祖师奶奶磕了两个头,给大伯父大伯母磕了两个头。最后,还磕了两个给爹地妈咪。
    这一大圈头磕下来,让他有点晕乎乎的。
    “你该叫简栖云才是。”爹地幽幽一句话,透着股莫名的萧瑟。
    那时,两个怪叔叔不知跑去了哪里,妈咪正在收拾垫膝盖的坐垫。听见这句话的,只有小栖云自己。
    那晚,栖云没有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爹。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久不出门。
    初一早晨。
    儿童房的木质小床上,小男孩横盖着淡蓝色暖被,两只小脚丫和一条小胳膊都不老实地露在外面。惯来笑意盈盈的小面孔,扁得苦兮兮的。
    韦悄悄俯下身子,亲了再亲,可那紧紧皱着的小眉头,就是无法舒展开。
    她在桌前静静站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合上门。
    小男孩不知道这一切,依旧在他不太顺心的梦里,忧郁着。
    桌上有一幅画。
    很美的一张星空图,上面用蜡笔工工整整地写着:“星星,请你告诉我,我到底要姓什么?”
    栖云番外(下)【痛并快乐着成长】
    『妈咪篇?相依为命』
    每当看见摇篮里睡颜好似小天使的儿子,韦悄悄都有点难以置信。
    天知道这个小魔星没出来之前有多折腾人。人家其他孕妇都是前面几个月一过去,该吃吃该喝喝,该干嘛干嘛。她倒好,一直到七个月上头,还是常常反胃,经常这边刚吐完,那边含着眼泪又要往肚子里塞东西,因为他在里头一直嚷饿,还时不时地踢她几脚,以示抗议。
    孕妇的情绪波动本来就大,一时高兴一时失落,患得患失的。再加上这淘人的性子,韦悄悄为了生下他,可是没少吃了苦头,还足足休了大半年的学。
    儿子出生之后,韦悄悄才发现,和她预想的不同,她简直是生了个宝贝。
    栖云很好带。他不怎么哭,只有肚子饿了才哇哇喊几声。不挑食,奶粉可以,乳汁也可以。吃饱了就把头一拧,奶嘴儿再也塞不进嘴。把他放在小床上,就可以去做其他家事。他自己玩手指头也能玩到睡着,有时候也玩他的小脚丫。
    脾气更是好得不得了。不认生,只要向他伸出双手,他就笑嘻嘻地仰起小脸,展开胳膊让你抱。
    尽管作为小婴儿,栖云已经再省心不过,但韦悄悄毕竟之前当妈咪的经验为零,适应期也还是要有。何况她还要硬生生挤出时间,准备毕业论文、答辩等事宜。
    这拖拖拉拉地弄下来,直到栖云半岁的时候,她才一切都安排就绪,开始找工作。找来找去都不太满意,要么离家太远,要么经常出差或加班,时间上更照顾不到。
    邓姐也帮了很大的忙,可她也不能全天候地都在。大多数夜里,韦悄悄都无法深度入眠。栖云睡在旁边,他一有什么动静,她就得赶紧爬起来。一般情况下,从保温箱里拿出一支奶瓶,往他小嘴里一塞,哄着吃完就搞定了。可一夜起码要起来三四次,睡眠质量不能保证,白天精神也不好,恶性循环下来,她日渐消瘦。
    深思熟虑之下,她决定自己成立个小工作室,不管赚多赚少,起码时间上能自己做主。
    刚开始的时候,境况不佳,常常是有一单没一单。工作室不大,可运转资金半点都少不了。当初在s市买房子时已经破例,她不想再动用妈咪留给她的嫁妆。她也不想用哥哥给她的卡,尽管那张卡里多出来的额度一年比一年更吓人。她不想要跟那个姓氏沾边的任何一点东西,免得让她又回忆起可怕的往事。又或者,某天哥哥会更需要那些钱也说不定。
    时间不会因为她的偏执而停止,日子也不会因为她爱钻牛角尖而变得轻松些。可爱的是她的宝贝,不是生活。
    无奈之下,韦悄悄有点甩赖地打起了亲友牌。不敢惊动哥哥,可她没少拉着流泉当免费模特。更令她惊喜的是,一次偶然,她发现夜非夜这个潜力极大的市场……
    然后,工作室的生意渐渐蒸蒸日上,连严格格也被她拉扯入伙。
    就在韦悄悄不用每天看着小账薄为生计发愁,小栖云整天纳闷为什么妈咪出现在他面前的次数越来越少的时候,赵小前同志跳出来了。
    早已跻身商界成功人士的赵总,这次送来一个装满画作的保险箱。
    找专家对保险箱的一副画作进行初步估值之后,韦悄悄傻了。
    她这才领悟到,当初冷无舟临走之前每天伏案狂画——敢情是在给她娘俩儿建设小型银行!
    那个混蛋留下她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是要做什么?到底还会要不要回来了?
    (文子插话: 小冷又不会未卜先知,当然不知道儿子的存在。其实那是小冷留给媳妇的赡养费,啊不,养家费!)
    『爱好篇?一箭双雕』
    单身妈妈怒了。
    栖云多了一件与众不同的玩具。
    一个方方正正带把手的金属小箱子。背面有个小小的黑色圆盘,上面有很多数字,还有刻度线。圆盘上有个金属钮,可以正面转,还可以反面转。每次拧动那个小小的钮,就会有咔吧咔吧的声音。很好玩。
    妈咪在那个箱子的棱角上都加了防护设施。他手劲大,时常拖了那个箱子在屋子里,跑来跑去,欢乐得很。
    不过,相对于臂力练习,他更喜欢研究那个金属钮。
    有一次,他也不记得自己怎么转的了,反正是正面几圈反面又几圈后,原本紧紧闭合的箱子,居然砰地一声弹开了。
    里头有一沓厚厚的纸,软绵绵的,散发着一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味道,他很喜欢。
    他把那些纸一一摊开,铺在毛茸茸的地毯上,躺上去,用小鼻子使劲嗅着,在上面团团转着圈,那个开心嘞……
    儿子射出那一箭的时候,韦悄悄正在二楼书房忙的焦头烂额。
    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设计出一款女性晚礼服。这款礼服的使用者彼时正红透半边天,大牌得很。要求既苛刻又刁钻,要优雅性感,要风情迷人,要超群脱俗,最重要是能艳冠群芳blablabla……
    问题是这位小姐的身材和以上这些美好的词汇相距太远,以致于韦悄悄几个方案接连被拒,心情极度不爽。
    这时,邓姐叫她去厅里看儿子。她看上去比她还要焦急。
    在特别为他圈起来的小天地里,小栖云撅着屁股,正趴在毛毯子上呼呼大睡。他睡得很熟,口水顺着嘴角流出一道亮晶晶的线,还随着呼吸不断地伸长缩短,无忧无虑的小模样可爱极了。他的身下……
    oh ,no!!!韦悄悄猛地抱住头蹲下。
    颁奖礼上,新科影后邰虹小姐以一袭华美袍衫艳惊四座。
    衣服的设计感极强。笼雾袅烟的山水卷轴,却被一点春风熏透,晕染得情思荡漾。镁光灯下,娇美玲珑的影后,看上去仿佛踏着月色来去的山中仙子,慧黠灵动惹人怜爱……
    这之后,“苇苇工作室”这个听上去有点山寨的名字,渐渐为时尚界人士所接受。
    小栖云可不管这些。那个能带来美梦的箱子,莫名其妙地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