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
    王夫人听闻此话,如同五雷轰顶,眼泪便止不住滚了下来。好一会,王夫人方拭泪道:“先生,我如今年过半百,膝下独有此一子,还望先生略施善心,莫使我家老爷香火无继。”
    许大夫叹了口气,道:“我先提令公子开上几付方子,请令公子务必每日服用。至于肾水这块,请恕不才学艺不精。唯今之计,只有将公子的脉案与拙荆商讨之后,看能不能拟个方子出来。至于得不得治,五日后,我复诊之后方知。”
    虽然许大夫说得并不确定,但是在王夫人听来,便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忙道:“那就有劳先生了。——绣凤,快请先生去书房拟方。你让厨房的人听好了,先生拟的方子,无论份量、火候、时辰均不能差了。若是有差误,你就让自己去赖嬷嬷那领罚吧。”
    那许大夫却有几分真学识,五日下来,宝玉的面色红润了许多,胃口也见好。王夫人瞧着宝玉的精神头,只得按下心里的忧虑,只待许大夫能给自己有个好消息罢。
    那许大夫复诊之后,面上露出一丝喜色,道:“如今看来,这药方却是有效。还请夫人照这个方子让令公子再吃十日。十日之后,我再来调整方子。”
    王夫人心知这药方的确有效,但是她忧心的是宝玉的“房事”功能,便隐晦地问道:“不知先生与尊夫人的商讨可有了结果?”
    许大夫笑道:“这恰好了,拙荆家传有一古方,名为‘八宝人参丸’,有补肾水,壮气血之功效。现下请夫人按这个方子给我制药,药成我便送来。”
    王夫人听闻可以祛除病根,忙接了药方。一边念佛,一边命人取了最大的诊金包封。待王夫人千恩万谢将许大夫送走之后,便忙命周瑞家的按照方子去抓药。
    王夫人因见药方上写着需“上等人参”四两,便让绣鸾去自己的库房里去。翻寻了半日,绣鸾只在小匣内寻了几枝发簪粗细的。王夫人便有些不满,再让几个丫鬟去库房里寻,可偏偏这人参本就不是什么俗物,发簪粗细便已经不是普通人家买得起的,若要那百年的极品好参那非要去苦寒之地去寻方可。可偏偏皇帝早就下令,非皇家特许,任何人不可去那苦寒之地采摘人参,故而那人参的价格便也是水涨船高。若是那以往,贾家尚有不少人来巴结,自然也有人送那百年的极品好参,可现如今,贾府早就大不如前,前来讨好的不过是些下等官吏,这些官吏原本就过得紧巴巴,如何又送得起那百年人参?王夫人也心知此事,见几个丫鬟遍寻无果之后,便开口道:“你们拿些银子去药铺上寻上一寻吧。”
    周瑞家的领了话方才要去时,恰好薛姨妈领着宝钗过来致谢。薛姨妈便问了几句,王夫人少不得说些掩饰的话,“往日里,我这里送出去的人参不知道有多少,如今自个儿要用了,倒找不到了。真不晓得这些个小丫头们将那些个人参丢到什么地方去了!”
    薛姨妈并不接话,宝钗知道这不过是王夫人自欺欺人之语,但还是解围道:“姨娘心好,咱们这大户人家岂有想小门小户那般。以为这人参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藏着掖着的。——只是若要去药铺买,还请姨娘看仔细些,那些个药铺参行的往往在人参中夹杂其他物事,故而那外面也什么好参。姨娘若要买,我便打发我们家柜上的伙计去找那参行的老板说上一声,虽然多花上点银子,但却买个好点的。”
    王夫人笑道:“还是你想的明白。但只还得你亲自走一趟才好。”
    于是宝钗去了,半日回来说:“已让人去了,今晚定然有回信。明早便去配也不迟。”
    王夫人自是喜悦,念及刚才的尴尬,王夫人叹道:“‘卖油的娘子水梳头’。原本咱家里有的随意就送了出去,如今这会子轮到自己用,反倒各处寻去。”
    薛姨妈见王夫人又提起,少不得也要给个台阶,便打趣道:“宝丫头也说了,这合该怪姐姐太大方了!若不是姐姐将那人参不当钱地赠予别人,今日岂要去买?若我说,姐姐日后收起那点子善心,将那人参好好地藏在自己褥子里,免得日后寻不到。”
    王夫人见薛姨妈打趣,也笑骂道:“你个小气的家伙!”
    二人笑闹了一番便揭过了这个事情。
    这边不提王夫人为替宝玉制药而四处寻方,那边黛玉却听到了一个噩耗,晴雯死了。
    “怎会这样?”黛玉虽然知道晴雯必定会死,但没料到竟然来到如此匆忙。
    “是昨夜里的事。”琇琴哭道,“今早上我从二门那听到的消息,说是昨夜里晴雯便去了。”
    黛玉怔然,紫鹃见了忙递上一杯茶水,道:“姑娘切莫自责,想来是晴雯自己福缘薄,怨不得姑娘。”
    黛玉并不是王夫人,不会自欺欺人。她明知道晴雯会死,也明白自己有能力可以救她,但她却一直迟迟不肯出手。黛玉泣声道:“想她自幼便在老太太跟前,虽然是个丫鬟,但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的,何尝受过委屈?如今就似将那才透出嫩箭的兰花送到猪圈里去一般,生生地糟践一番!况听凤姐姐说,她出去时本是一身病,被开革出去又是一肚子闷气。在外面又没有亲生的爹娘,只有那醉汉舅哥哥跟那荒唐嫂子!若是我肯早些去说,哪有今天事?”
    “这也怪不得姑娘。”紫鹃见黛玉哭了出来,心下稍安。她心知,若是黛玉闷在心里,反而硬生生憋出病来。“姑娘身份虽然高贵,但终归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若是随意将晴雯收在房里,怕是少不得又要被人埋怨。”
    琇琴哭了会,擦了擦眼泪,也道:“这横竖跟姑娘不相干,将晴雯开革出去的是二太太,将晴雯活生生逼死的也是二太太。外面的人都说二太太是念佛的慈善人,我看她嘴里念着佛,心里却不知道想些什么!”
    “琇琴!”紫鹃见琇琴越说越不像话,忙止住了她的话头。
    琇琴不服气,道:“她能做,为何我不能说?还有她那宝贝儿子,说是极疼女孩的,为何晴雯被开革出去不曾阻拦?为何晴雯在下面遭罪不曾过问?若不是琏二奶奶有情有义,怕是晴雯连昨日都活不到!真真是什么样的娘就养出什么样的儿子来。”
    紫鹃见琇琴言辞激烈,也不好劝了,只得忙闭了门窗。黛玉听琇琴骂了这一会,长叹了口气,道:“你倒是真的说对了。可笑我自负看人通透,竟然不及你万一。”
    琇琴原本正在气头上,见黛玉这样一说,反倒没话可说了。琇琴最后叹息道:“可怜晴雯这个傻丫头还以为那个宝玉是真心对自己好的,她凡事都明白,独独在这事上糊涂了。”
    黛玉幽幽地说道:“岂止是她?连我都被他骗了过去。”
    且不说潇湘馆那边因为晴雯之死感慨万千,那边王夫人也得了消息。心知这是还需让贾母知道,但是她又如何肯说实情?便将所有的事都推到晴雯身上,说她得了“女儿痨”,素日里“又懒又淘气”,便让她下去养病,不曾想就死了。那贾母也不在意,她身边丫鬟无数,出色的也有不少。那晴雯只是让她记住名字就已不易,又如何有什么感情?
    贾母只是点点头,道:“晴雯这丫头,我原本看她甚好,言谈针线都是一流。想来将来还可以给宝玉使唤的,谁知变了。”
    王夫人见贾母有些生疑,便顺着贾母的话头往下说,先说贾母看人的眼光并无大问题,只是那晴雯人大了,心也野了。贾母虽然知道王夫人不过是借着机会发作晴雯罢了,这人本就是贾母挑的,贾母如何能不知道品性?况且那晴雯又是在贾母跟前伺候过的,如若不是最好的,贾母岂能选她做宝玉的屋里人?不过贾母也不打算因为这件事与王夫人交恶,既然王夫人觉得袭人不错,便就由她去罢。
    贾母听了,笑道:“既然你觉得不错,那想来是不错的。你且告诉她,这事我允了。”
    一句话,那袭人的姨娘身份便定了下来。王夫人将这话悄悄说给袭人时,袭人感动得泪流满面,忙跪了下来谢恩,并说将来必好好伺候宝玉云云。
    待王夫人走之后,袭人看着正在沉睡的宝玉,面颊上羞上了两朵桃花。心想自己筹划这么久,终于拿到自己想要的了。念及过往种种的委屈与辛苦,自己的眼圈便不由得红了。
    麝月看到袭人眼圈红了,问是何事。袭人忙说是思念晴雯所致。这话传了出去,阖府都说袭人是个懂事念旧之人,众人也就愈发尊敬起袭人来。
    如今怡红院里,晴雯已经去了,麝月是个软性子的人,而袭人则是深得宝玉和王夫人的喜爱,贾家上下的丫鬟都已经知道这袭人日后定是那个半个主子。一些个心高的丫鬟见着袭人都不由得眼红起来,而袭人也愈发的谦虚恭敬,对人也是颇为和气,也渐渐地有了一些主子的气派,王夫人瞧在眼里,心里暗暗也赞叹袭人的气度。
    唯有薛姨妈听说这件事情之后,心中不满。只是眼下这薛家又求着贾家,薛姨妈不得不将这口气咽下,只是看着自己女儿忙前忙后操持的时候,心里不由得感到一阵疼惜。
    破好事香菱结深恨
    薛姨妈自恃有贾家撑腰,再加上自己无数银钱打点,自己的儿子定然可以安然脱身。不曾想,薛姨妈与王夫人的种种做派早就落在了水璜的眼中。水璜并没有贸然出手,而是将个中缘由连同几年前的那起旧案写成密折上奏给皇帝。当今看了之后,大怒,在奏折上批复了一句,汝以律处置便可,无需再报朕。
    水璜接到批复大喜,按照皇帝的意思,薛家与贾家这次如何处置完全交给自己了。水璜本就是不安于室的人,端慧太子虽然早立,但是水璜并不认为自己与皇位完全无望。只要自己干出来实绩,圣上未必不会重新立太子。何况,如果有了基底,就算日后大位无望,自己还是能成为手握实权的能王。想到这,水璜自然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处理这事。
    既然定亲王不愿善了,衙门里自然也不肯就此放过。虽然地方衙门定了误杀,但是刑部立刻将这案驳回了,再审便是定了个死罪。那薛姨妈接到判决的时候,当场就晕了过去。薛家仿佛天塌了一般。
    “你说的可是真的!”王夫人接到消息的时候也兀自吃了一惊。她嫁与贾家这么多年,还从没发生过持贾家名帖没有办成的事情,如今却让自己的外甥丢了命。王夫人又羞又怒,骂道,“白养了你们这些狗奴才,如此小事都办不好。”
    周瑞家的见王夫人动力真气,忙宽慰道:“太太切莫气着了身子,想来是下面的人不曾见到老爷的名帖,故而判了侄少爷的刑。如今之际,还请太太想想如何了了这事。”
    王夫人其实对薛蟠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在意,只是拿着薛姨妈的钱不做点事实在不好看,何况日后自己还要从薛家拿钱,要是事情没有办好,少不得与薛家结怨。而且更重要的是,弄不好薛家日后就与自己生分类。见周瑞家的如此说,王夫人点点头,“你说的话方是正理,你且去问问,看看还有什么法子可以改判的。”
    薛蟠判死刑的事情自然瞒不过众人,连正在“养病”的王熙凤也接到了消息。王熙凤并没有太大的诧异,她早从贾琏的语气中知道了一二。这次官司之所以难了,是因为牵扯到了一位贵人。那位贵人并不打算放过薛蟠,那自然是你花了银子也落不得什么好。不过王熙凤唯一担心的却是,薛蟠上一起杀人案当中,自己与贾琏也牵扯了进去。若是事发,只怕自己与贾琏也落不得什么好。
    平儿见凤姐面色不好,知道凤姐忧心过甚,便道:“奶奶莫要担心,横竖这事是二太太揽下的,出了事断没有让奶奶与二爷去顶缸的理由。”
    凤姐摇摇头,苦笑道:“我们那位二太太是什么性子你还不晓得?只怕到了事发那日,她定然要为自己挣一个‘出首’的功劳。”
    平儿知道凤姐说的是正理,便也无话。她自然没有法子说让凤姐去“出首”,毕竟王夫人是长辈,晚辈告长辈便是“不孝”。逃过了薛蟠案,也逃不过“忤逆”一罪。更何况若是王夫人倒了,贾家与王家倒台的日子也就不远了。等真到了那时,凤姐怕是比死还遭罪百倍。
    凤姐见平儿不吱声,也只得苦笑道:“你也莫太忧心,横竖这事是扯上咱们俩。若是我倒下去了,那位也好不到那去。所以,那位怕是比我还担心。你且放宽心跟着我好好过日子,天塌了,自有那个儿高的人去顶着。”
    这边不提凤姐与平儿在家闲话,却说那贾琏在平北郡王府过得却是风生水起。那平北君王身边不缺谋臣,缺的正是干将。而贾琏虽然见识比不上旁人,但办事能力还是很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