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塞在胸腔里,江破阵愤怒道:「算了!」甩开他的手,就要离开。
    「等、等、等一下……」郭近善追上一两步,没敢拉住他,只急道:「外面正在下大雨……感冒就不好了,至少,拿把森…呃。」
    江破阵愈听愈恼,倏地回身抓住郭近善的肩膀,将他推向墙壁抵住,压迫似地凝视对方,道:
    「我感冒和你有什么关系?!」他用眼神锁住想逃的男人,让对方根本无处可躲。「除非你不想看到我受苦。你会觉得心疼或舍不得吗?」
    被逼问的郭近善指尖发白,只能握住拳头制止发抖。
    江破阵却不放过他。
    「我问你,你还喜不喜欢我?」
    阴暗的长廊尽头,伴随着哗啦啦的雨声,玻璃窗面划下一道道模糊水帘。
    郭近善轻浅地喘了口气,良久良久,才低低地启唇应了一声:
    「喜欢……」
    在等他回答的数分钟,宛若几个小时那么漫长,江破阵不明白自己究竟想要得到哪一个答案。他只是发现,自己这阵子所累积的无名烦躁,在再次确定地听到郭近善的这句话后就完全消失无踪了。
    .xs8.
    从那日之后,江破阵开始站在主导的地位。
    具体而言,和男人交往会是什么样的情况?他虽然交过女朋友,却无法把那些经验套用在一个大自己七岁的同性身上。
    能够在学校 共同拥有的时间,就是午休而已。于是,每隔一天,江破阵就会找郭近善一起吃午餐,不过也只是这样而已。即使是班上同学也会一道去福利社买面包,没什么特别之处,彼此间的相处也比起以前要来得僵硬和不自然,问题的症结很明显,无法视而不见,却也不可能立刻解决;在那样凝滞的气氛当中,每顿午饭都接近食之无味,就算想要改善,得到的响应却总是相当稀保明明是他要对方跟自己一起吃饭,但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要找借口先结东离开。半个月下来,他突然觉得郭近善当初为了接近自己所做的努力竟是那么难能可贵。
    想要快点恢复以前的景况,至少得先有轻松的对话。这样的想法变得异常急迫,等他想到周末假日也可以约对方外出的时候,已经是第三个星期的事了。
    下午两点,江破阵在戏院的门口前,看到郭近善急急忙忙地从对面马路过来。
    「对、对不起,因为学校的实验有些耽搁……」
    研究生并没有所谓的周末假日,只迟到十分钟的男人像是犯罪似地道歉。
    江破阵实在不想面对他如此战战兢兢的态度,便有些下耐地打断道:
    「电影十五分才开始,我也还没买票。」语毕,朝售票窗口走去。
    「碍…」郭近善一楞,连忙跟在他后面。
    虽然是周末,但是今天上映的电影是院线下档很久的二轮片,所以并没有很多人排队。
    「情人座两张。」排在前面的是一对年轻的男女情侣。
    只要一百元就可以坐一整个下午的老旧戏院,第二个值得年轻情侣光顾的理由,大概就是有附设沙发式的情人雅座。
    听到他们买票的内容,江破阵戏弄般地指着窗口前的「内有情人雅座」标语,对身旁的郭近善道:
    「你也想坐那个吗?」
    「咦?」郭近善微怔,虽然脸红了,表情却很困扰。
    那种模样让江破阵察觉自己的玩笑似乎不大恰当,暗自叹了口气,眉头也不自觉地皱起。结果他当然还是买了两个普通座位的票。
    在等待入场前,他先去贩卖部购买两罐冷饮,回来的时候,看到郭近善正专心地注视着电影海 报,于是走近道:
    「你在看什么?」
    郭近善凝神望住海 报里一片冰白的世界,缓声说:
    「这部电影……好像……」
    「好像怎样?」江破阵挑眉问道。
    「嗯……没什么。」郭近善停住,没再说下去,只是道:「要进场了。」
    江破阵睇他一眼。两人进入较普通规格稍小的放映厅,找到位子坐定后,他将买来的饮料递一罐给郭近善。
    「这给你。」
    「谢谢。」郭近善接过时,彼此的手指不意轻触到,他明显地吓了跳,饮料险些掉了,在拿稳之后,不安地朝向前方坐正。
    江破阵忽然想到以前和女友们约会的情景,就算是第一次,她们也不会紧张到这种程度。
    瘦弱身材、平凡普通的长相,虽然温和,却似乎有点不够可靠的内向性格,如果再加上身体方面的天生残疾,郭近善实在没有吸引女人愿意当他情人的条件,自己也许是第一个和他交往的人。江破阵不觉开始在心里想着这种事情。
    说起来,自己交往对象的个性都相当大方,就连朋友里面,也没有这种类型的人--自己和郭近善相异的事实,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吗?
    好像怕再去触碰到谁般,郭近善坐得相当端正。
    宽大的白色屏幕开始有影像放映,预告片段之后很快地进行本片,透过因画面变换而闪烁的些许光线,江破阵不时注意他的神情,随着剧情慢慢地往前推演,男人原本僵直的身体逐渐放松开来,心思似是全被影片内容给吸引。
    就算拿起他手里的饮料打开后再递还给他,他也只是无意识地握紧。江破阵嘴角不觉勾起笑意,也开始认真地观看电影。
    .xs8.
    「……因为温室效应,导致两极的冰山消融,大量的冰水入海,阻断了北大西洋洋流的路径,所以产生气候异变……」
    咖啡厅里,江破阵支颐望着向来安静的男人,兴致勃勃地对着自己叙述电影情节。
    「你知道吗?海水要结冰前会先释放热量,就算整个大气层的能量都拿去促进海水结冰,也只能冰封大概两公尺左右。还有,气候的剧烈变迁不会在一周内就全部发生,因为电影只有两个小时,所以只能这样演,若是给我们教授看到了,一定会觉得误导大家了……不过,我想这部片主要还是在告诉观众,人类对地球自然环境的破坏会带来毁灭性的结果……」终于发现好像一直都是自己在说话,郭近善脸红地打住,双手放在膝盖上,轻声道:「对不起,我又说太多无聊事了。」
    江破阵瞅住他低垂的脸庞,忽道:「直升机……」
    听到他开口,郭近善遂抬起头来。
    江破阵端着咖啡啜一口,再放下后道:「那辆瞬问结冻的直升机,那种飓风异变是违反定律的吧?」
    「啊,是啊,若真有那种气旋,经过中心地带应该是先被烧毁,不是结冻。」郭近善微笑道:「你看得真仔细。」
    「我读过热力学的相关书籍。」就在那间狭小的资料室里。而且,自己也是因为他才选择这部电影。
    退烧的二轮片和老旧电影院、次级的喇叭音响甚至无法衬托影片里精采的声音特效,但他还是约郭近善来这问不及格的电影院,观赏这部与大气科学有关的影片。面对有兴趣的东西,任何人都会变得比较开怀。
    望着郭近善高兴的表情,不知怎地,江破阵也觉得自己的心情不错。
    或许,是由于男人说话很好听的缘故。
    郭近善的嗓音如同普通男性那般低沉,音质甚至比自己更低了些,并非是什么特别的天籁美声,只是,他的语气总是相当轻缓柔和,温温慢慢的。就算是无聊的事情也罢,江破阵并不厌恶他多话,事实上听他说话还算舒服。
    咖啡已经喝完,两人的交谈又停顿住,为免开始产生不自在的沉默,加上刚好肚子饿了,江破阵遂提议道:
    「我们找家餐厅吃晚餐。」
    「啊,可是……我还要回实验室修改我的毕业论文。」郭近善婉拒道。
    没预料会遭到拒绝,江破阵莫名地有些不快,不过却很快接道:
    「那算了。下星期再出来吃好了。」用这回晚餐的拒绝换取下次见面的机会,即便手段不良,却已是最自然能够邀约的借口。
    「……好。」郭近善虽然答应,却犹豫又迟疑,没有丝毫欣喜期待。
    因为这样,江破阵感觉有一种好意被糟蹋的自讨没趣,开心的情绪瞬时沉寂下来。他不发一言地拿着账单站起身。
    郭近善却赶忙叫住他:
    「啊,那个……等、等等!」走到江破阵面前,他稍微仰首,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温善道:「电影票是你出钱的,咖啡就让我请吧。今天,谢谢你,电影真的很好看。」
    因为笑意而微微瞇起的眼眸诚恳地直视着自己,并对自己柔和道谢。只是这样微不足道的动作,却让江破阵的心情再度变得愉悦。
    回到家之后,他吃完饭陪弟弟念书,然后洗澡睡觉。躺在柔软的床铺上,他不停地忆起今天的情形,在最后得到的笑容和致谢让他思绪浮动,因为无法顺利入眠,他起身打开计算机,上网寻找热门的游玩地点。
    明明几个小时前才分手,在学校也有机会见到,但他却已经开始想象下一次的约会。
    .xs8.
    周五的晚上他就对男人邀约。虽然气象报告说天气不佳,但江破阵还是告诉郭近善要去看被新闻热炒的流星雨。
    台北著名的休闲山陵就那几处,观星族和凑热闹的游客早早冲上去占领位置人证破悼不想塞车,也不打算跟人家挤破头,所以从反方向鲜为人知的道路入山,以避开壅塞的车流量。
    再往上就会汇集从大道过来的车群,江破阵在那之前转进小路,行驶半个小时左右,眼前终于出现宽阔的场所,将车子随意停在不会妨碍他人的空地。虽然是没什么人晓得的地方,仍是有几辆车已经先行到来,聿好和其它地方相比还不算太拥挤。
    夜空黑蒙蒙的,预报说明天开始会有豪雨。
    睇向身旁的人,郭近善也正望着窗户外面,江破阵意察觉他原本贴颈的领口微敞,原来是第一颗扣子掉线松脱了,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轻拉那颗摇摇欲坠的扣子。
    这个举动令郭近善反射性地颤了下。他回过头,神色困惑。
    江破阵一顿,把掌心里的扣子摊给他看。
    「掉了。」
    「碍…」郭近善的面颊发热,压住自己衣领。「我都没发现。谢谢。」
    他将扣子取回,手指轻触到江破阵掌心时,江破阵莫名地心跳加速了。只是这种程度的接触而已,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紧张。
    郭近善没有察觉异状,将扣子放入口袋内后,移开视线,抬脸望向天空,低喃道:「云太厚了,这样什么也看不到……埃」他停住,忙补充说:「我只是觉得很可惜,难得你开车上山来。」
    江破阵回过神,仅说道:
    「车是你的。」而且是自己要找他出来的。
    郭近善微楞,跟着轻轻地笑了。
    「是碍…」他往后靠着椅背,目视前方。视野虽顶好,但仍可见山下些许灿灿的美丽灯闪。「……我想起你第一次开我的车,也是要来山上观星……你不是介意我的听障,而是希望我被家人责怪吧?」
    江破阵闻言,不禁侧首凝视着他。
    只见郭近善眼睫低垂,回忆似地说:
    「你不是怕我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