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告诉我:“苏晓儿,换衣服。”
我一听,就知道出事儿了,一边儿换衣服,一边问:“出什么事儿了?不能是我哥那头吧?”
“顾从月自杀了。”
我没瞧见顾从月自杀时候什么样儿,但我看见了顾从月被推着进手术室前什么模样儿——顾从月是割腕自杀的,但特别奇怪的是,顾从月浑身都是血,只不过左手腕那一块儿血最多。
顾从月闭着眼睛,嘴角居然还向上扬着,瞧着忒诡异了。
克夫命、还有身上背那几条命,自杀对顾从月而言,其实就是解脱,最好的解脱,既不用再给陆子言“添麻烦”,也不用害怕付凡。
我以为顾从月就为的这个死的,可后来我才知道,我错了,顾从月自杀,那是被付凡逼的,因为丫想让顾从月给他妈陪葬。
付凡是真tm的狠,逼死了顾从月,后来还摆了我哥一道。
第70章 第一最好不相见
我不是没见过人流血,当初四少跟丁小桩动刀子时,每位小爷都是带彩回来的——顾云清是胳膊被拉了一道口子,我哥和陆子言都是内伤,皮肉上没出血,倒是咳出几口血来,那时候,四位小爷里,最惨的要说潇潇,这小子脑瓜被人开了瓢,事后据说是丁小桩直接上板儿砖招呼的。
那都是年少气盛的时候,四少更丁小桩一向不对盘,再加上丁小桩有天晚上堵了我和付苗苗,惹恼了四少。两拨人儿,刚开打那会儿,大尾巴狼指着自个儿脑瓜子,特豪气地冲丁小桩喊:“你丫有能耐就朝这儿招呼!”
这话刚说完呢,还没等喘口气儿的工夫,丁小桩还真就一板儿砖过来了,您瞧瞧着丁小桩多能耐,他就真能拎起板儿砖给尹潇脑袋开了瓢。
那时候,潇潇满脑袋都是血,看的我当时就急哭了。
现在这会儿,顾从月出的血比当初大尾巴狼还厉害,除了脸上干干静静的,顾从月颈子上、胳膊上、身上包括现在躺的床上,都是鲜血淋淋的。
顾从月出了这么多血以后,到底还能不能活,真不好说。
顾从月病床一路推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滩血,血顺着病床,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我跟着病床一路小跑,眼前能看见的,只有那一片红,像火一样炽烈。我从来没想过,曾经恣意妖娆像火一样热烈的顾从月,在被抽掉所有生气后的几年,还能再回到当初那样灼人眼的模样儿,而这副模样儿,居然是在顾从月被推进手术室前。
我眼瞅着顾从月被推进手术室,不知道该为她难受,还是高兴。
不管当年顾志刚干过什么,不该顾从月来还,她过得太苦,死也算一个解脱。
手术室外边儿,除了我和顾云清,还有陆子言、我哥,潇潇家里最近事儿也不少,估计陆子言就没通知潇潇,让他过来。
陆子言这时候正低头扣着双手,坐在椅子上。
这是陆子言一个习惯性动作,但却不常做,因为只有在心急又没了主意时,陆子言才会做这动作。而陆子言不是位随便心慌的主儿,且陆子言一向做什么事儿之前就能拿定主意,所以我很少能看到陆子言做这动作。
我走到陆子言身边儿,坐下,什么也没说,因为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
倒是陆子言,看见我在他身边儿坐下,一把攥紧我手腕,勒得我生疼,但我没抽回手我知道,陆子言现在真是六神无主了。
我没把手抽回来,也没安抚陆子言,就任陆子言那么抓着我的手。
我们等了很久,手术室的灯就跟故意和我们几个作对似的,愣是不灭。陆子言握着我胳膊的手越来越使劲儿,然后我听到他断断续续地开口说话:“今儿晚上我回去得晚,妈说从月儿胃口不好,晚饭吃了点儿就会房间了……我也没放心上,还跟爸在书房聊了会儿……结果等我回房间的时候,刚推开门儿,就看见地下那血了,从月儿躺床上,浑身都是血,左手腕儿那儿还不断出血。”
我用那只没被陆子言抓住的手拍拍他,“肯定能救回来,肯定能救回来……”我一直重复这句话儿安慰陆子言,可其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到底能不能给救回来。
明显的,顾从月一心求死,您问我为什么这么说?——那我就给您解释解释,顾从月被付凡缠了两年多,要照顾从月那刚烈的性子,真想死,早寻死了,可她还一直活着,虽说没了生气,压根儿不像个大活人,可人好歹活着。
这回可不一样儿,顾从月割完了,明摆着,她这是一心秋思,她就是想死哪!
“从月儿一身的血……”陆子言还抓着我,念念叨叨。
其实我也奇怪,顾从月一心求死,割腕就罢了,也不至于浑身的血,这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
“她说那样儿好看。”接话的是我哥。
我哥这一句话出口,陆子言再不说话了,可我哥没停:“她从前说,要是死,得浑身是血的走,那样儿好看,能让看着她走的所有人,记她一辈子!”
您听听这话儿,顾从月多狠哪,能亲眼看着顾从月走的,指定都是最亲的人,她要让那些人都记她一辈子,记住她走时候的模样儿,丫心得多狠,心里又有多恨哪!
我记不清我们到底在手术外边儿等了多长时间,但我忘不了当手术室灯终于灭下来的时候,陆子言第一个就朝医生冲过去。
那一刻,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不为别的,单纯就是陆子言对顾从月那份儿心。片刻的难受之后,我挥掉这种感觉,也迎上去。
顾从月被人从手术室推出来,脸色煞白,嘴唇也是,可不知道怎么了,现在的顾从月看着,倒比这些日子有生气了。
顾从月被送进病房以后,陆子言倒没有一直在旁边儿看着,反倒是我哥,一步不离,就在床边儿守着,不禁又让我想起,当年顾从月在四九城发的那场高烧,整整两天三夜,我哥守了她两天三夜,我哥真是就差没把心掏给这女人。
现在这会儿,我哥跟顾云清都在病房里看着,陆子言和我在外边儿坐着。
“人救回来了,没事儿了。”我靠着椅背,我发觉现在跟陆子言独处特别困难,不自在,我觉着,我俩这是真走到头儿了吧,以后能不见,最好是别见面了。
仓央嘉措那首《十诫诗》怎么说来着: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我觉得这诗写的,和我跟陆子言现在这状态忒贴切了,非但是我和陆子言,这诗简直和世上没对痴男怨女都特贴切。
这世界上,成天介还真有那么一堆人,正事不干,净嚷嚷着爱啊、情啊,更有甚者,还有殉情的;你倒看看人仓央嘉措,人想的多明白,压根儿就不见、不恋的,也就没那么多事儿了。
陆子言也往后一靠,不过似乎还没从刚才的事儿里缓过来。
陆子言闭着眼睛,那特别好看又特长的眼睫毛上下动着,我盯着看了会儿,然后笑了。
我没笑出声,单纯就那么一扯嘴角的动作,谁知乱用这时候睁眼了,正好看见我笑。
我也没多解释,起身要走,陆子言似乎是想拉我,可手刚抬起来,又收回去了。他现在心里也明白着,他压根就没立场留我,甭管我上哪儿,干什么,都没他什么事儿了。
陆子言跟我,我俩早就桥归桥路归路了,可笑的是,我今儿才有这觉悟,不过我觉悟地挺彻底,所以,也不算太晚。
我转身进了病房,我哥还跟床边儿守着,顾云清站在床尾。
我过去,拍拍我哥,“顾从月没事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醒不了。哥,今儿个太晚了,你回吧,休息休息,明儿我下了班就来陆总这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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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哥站起来,没再看顾从月,直接出去了。
我跟顾云清也跟在我哥后边儿,我跟陆子言招呼了一声,就追我哥去了。
上了顾爷车以后,我往前边看看,我哥刚开车走,“爷,跟着我哥看看,我哥不大对劲。”
顾云清踩了脚油门,不远不近跟着我哥,我哥在前头开的也不急,车子停停走走的。
“这条道不是回家啊,我哥这是要上哪啊?”我盯着我哥的车看,不知道我哥到底打算干什么。
“转悠两圈儿,消消火。”顾云清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可我没那么淡定,前边那车里是我哥,刚才在医院里差点要死的那人是我哥曾经最喜欢的人,我死死盯着前边,生怕一眨眼,我哥就不见了。
“苏晓儿,这点气,景墨沉得住。”顾云清说着,调转方向,往另一头去了。
“您这上哪啊?我哥还没走呢。”我急了,扭着脖子,看我哥的车子还停在原地,动都没动弹。
第71章 退无可退
“景墨找自立去了,今儿自立在凯旋宫有场子,这会儿估计还没散。”
顾云清就撂给我这么一句话,我就明白,我哥心里什么打算——敢情我哥是铁了心要跟付凡死磕。
第二天,我下了班就往陆总赶,陆子言没在,顾从月已经醒了,看见我来,顾从月也没多大反应,眼皮子都没抬一下。
“给你削个苹果?”我问。
“得,就你那手艺,不把自个儿削了就不错了。”顾从月瞧着精神不错,还有那心力挤兑我呢。
“好心当作驴肝肺。”我瞪了顾从月一眼,还是拿了个苹果削起来。
“你那天给我说那些话的时候,就已经有这打算了吧。”我仔细地削着苹果,“昨晚上给陆子言急的。”
“你哥也来了?”顾从月没问陆子言,倒问的是我哥。
“能不来?我跟我哥前后脚到的,刚到就看见你被人往手术室里推。”
我仔仔细细把苹果皮削下来,一圈连着一圈,一处没断。我把苹果递给顾从月,然后把苹果皮拿在手里,跟顾从月说:“后来,你从手术室出来,我哥在病房里看了你一会儿。”
我扯着手里的苹果皮,“我哥守在你床边那时候,我又想起当年,我们刚到四九城,你发的那场高烧,我哥守了你两天三夜。昨晚上,我哥也守了你一会儿。可是顾从月,你看哪,你跟我哥的关系,就跟这苹果皮似的。你瞧见我刚才多仔细削这玩意儿?你跟我哥那些年,也是小心翼翼的,你小心,是因为你怕;我哥那么疼你,除了喜欢你,其实对你也是小心翼翼,你看,我刚才是一样哪——只有仔仔细细,才能让皮连着不断,可轻轻一拉,还是断了。”
我扯断苹果皮,扔到一边的垃圾桶里,然后抽出纸巾擦擦手,“两年前那么一扯,你跟我哥早就断了,可是我哥缺心眼,还为了你,想要跟陆子言合计着,扳倒付凡,他就为了你,什么都不顾了,你说他傻不傻?’
我跟顾从月说的都是心里话,虽然不中听。但是真的,苏景墨要不是我哥,我指定得骂一句——你丫傻逼。
“苏晓儿,你觉着我为什么昨儿拿刀子朝这儿割?付凡缠了我两年多,丫整了我们顾家两年多,我都没想着寻死,可我昨晚上就能拿刀子往这儿割?”顾从月指着自个儿左手腕,那块儿现在被抱得厚厚的。
“我正等着你告诉我呢,不光是我,陆子言跟我哥指定都想知道,两年多了你都没寻死,可昨儿,偏偏一心求死,就为的一个解脱?”
顾从月忽的一笑,煞白的脸色跟昨晚比起来,没一点好转,苍白的脸、凄然的笑,搭在一起,异常协调,“付凡又找我了,他妈跳楼了,丫跟我说,他妈是在城西跳的楼,他说该,你知道那畜生说什么?他说他妈在城西死的该!可人死了,事儿还没完。”
是没完,照付凡那意思,起码得整死顾从月才算完。
“付凡告诉我,要么,我死;要么,他整死你哥。付凡没多大能耐,就tmd心狠,还有个好老子,靠山硬哪,他说那话,由不得我不信。”
正说着,有人推门进来了,顾从月一看见那人,脸色更难看了。我一转头,呵,他这是迫不及待要逼死顾从月哪。
心里这么想,可面上还得压着,我起身去打招呼:“二哥,你怎么来了,不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