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老爹一提这事,钟氏就爽快答应了。她才不愿姨娘在自己眼前晃。只要丈夫不去姨娘房中过夜,任由姨娘逍遥去,懒得管。
“也是,”黄馨一向觉得孟老爹说的话全是对的,悠然说的话全是对的,“你爹爹顾虑的也有道理。小宇啊,说到亲事,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两个人在一起要过一辈子呢,说亲事,总要给小宇说个他喜欢的才好。
孟正宇红了脸,吭哧了半天,说,“像姨娘的。”
“像我么?小宇,真要像我的?哦,阿悠最像我了,”黄馨开始盘算,“她是你姐姐;然后,就是灵儿,”黄馨突然聪明起来,“小宇,你见过灵儿的,你说灵儿好不好?”
孟正宇一副认真模样,“长得是有些像,不知心地是不是也像姨娘一样善良。”
女人,最重要就是心地善良。
黄馨笑咪咪拉着孟正宇,“小宇,姨娘过生辰,请灵儿过来好不好?”
孟正宇脸色严肃,“姨娘是长辈,家里都听姨娘的,姨娘说请谁,就请谁。”
黄馨怔怔道“以前我都是听你爹的,听你姐姐的,如今小宇却说要听我的。”自己也有当家作主的时候了。
到了黄馨生辰这日,真是全以黄馨为主,主人是孟老爹、孟正宇,客人是悠然、张并一家,和黄蕊、钟灵母女,全是黄馨的亲人。
这一日,宾主尽欢。黄馨喝了几杯酒,面如桃花,极尽妍态,“瞧瞧,说是我娘,谁信呀,像我姐姐!”悠然拍马屁功夫一流。
“还有小姨,也是,跟我站一起,就是亲姐妹一样。”黄蕊被夸,直笑得花枝乱颤。
黄蕊拉着黄馨,“姐姐这闺女多会说话,哪像我这个,闷嘴葫芦似的,只会坐着害羞。”
咦,钟灵也是很活泼的小姑娘啊,不是个闷嘴葫芦啊,难不成是在装淑女?悠然动起了小心思。
宴后,父女二人躲开众人,说悄悄话。“灵儿?不行,爹宁可给小宇娶个小门小户的姑娘,也不娶钟家庶女。”
还没受够钟家的女人么。
“是小宇娶媳妇,您总要看看小宇的意思吧。”悠然最知道老爹的弱点在哪里。他爱孩子,重视孩子的感受。
“小宇,喜欢灵儿?”老爹作了难。
悠然拉着老爹往窗外看,只见钟灵低着头,孟正宇围着人家转来转去没话找话。
孟老爹垂头丧气,这可怎么跟钟家开口?怎么跟钟氏开口?
“您可真实诚,”悠然推推老爹,“小宇想娶,那个,不是也想嫁么?您没看见,一脸的娇羞。”
“悠儿的意思是?”老爹跟女儿一向是心有灵犀。
“我小姨有的是办法,您就放心吧。”悠然对蕊姨娘的能量,毫不怀疑。
“由你们吧。”老爹叹口气,“小宇这孩子,难得有真心喜欢的人,做爹的总要成全他。”从小别别扭扭的儿子,娶亲给他娶个心爱的,往后能过舒心日子了。
接下来就是各种传话:老爹告诉黄馨,跟阿悠说清楚了,想出远门,先生两个孩子;黄馨告诉黄蕊,“我家小宇,喜欢咱们灵儿”;悠然告诉孟正宇,若上钟家,“一定做出脾气很坏的样子,切记”。
脾气不好,人家会愿意嫁女儿么?孟正宇心里嘀咕,嘴上答应。不能跟孟悠然讲理,讲不过她。
孟爹一边在忙活小儿子的亲事,一边,小女儿也快该出嫁了。
这日,嫣然和怡然一起上门,嫣然送了套珍珠头面,怡然也满脸不好意思的送上一支金钗,“样式老了点,妹妹若不喜欢,重新再打也使得。”
欣然已是很有涵养的姑娘了。这阵子,福宁公主府使了嬷嬷来,教导礼仪。欣然学得有模有样。唉,必须要承认,任磊的魅力是很大的。
“多谢三姐姐,多谢怡姐姐。”欣然礼貌的道谢。留在闺房内待茶。
客客气气的招待着,欣然心中有些纳闷。明明上次见面,怡然是愁眉苦脸的[网],嫣然容光焕发,怎么这回好似反过来了?怡然脸色很好,嫣然倒是苦着个脸。
怡然又专程去孟老爹书房道谢,“多谢二伯,以前都是侄女不懂事,侄女从小无人教导,二伯多担待吧。”
“怡姐儿说的什么话,你爹爹,是我亲弟弟。”孟老爹看着侄女满脸通红的道谢,心中酸楚。这没爹的孩子,被人欺负了也不吱声,哼,好在严家识相,若不然,当孟家是什么?
怡然出了孟老爹书房,如释重负,这辈子还没这么跟二伯说过话呢,原来说句真心的感谢,说句真心的客气话,也没想像中那么难。
以前,是自己太执着了么?怡然苦笑。
二伯只去了一次严家,见了严家几位叔伯长辈,婆婆就不敢难为自己了,还变得很客气。这女人,果真是必须有娘家撑腰,才能过好日子?
告辞出了孟家,严寒已站在街口等着接她,怡然冲他笑笑,不管怎样,这些年来,他对自己,总算是不错的。
夫妻两个一路慢慢的走了回去。路上,严寒给妻子买了一个头饰,虽然不值什么钱,怡然却说“很好看,我喜欢。”一脸欢喜的接了过去。
之后,嫣然也去了孟老爹的书房。
“你实话实说吧,”孟老爹也不跟嫣然客气,“卢老尚书是什么人,卢家是什么人家,爹清楚得很。”若卢家不好,若卢二不好,我能同意嫁闺女么。
“泠姐儿前几日也来过,”孟老爹叹道“看看泠姐儿如今的日子,过得多舒坦。公婆比爹娘还体贴,夫婿又争气,三年升了四级。”
见嫣然露出不服气的神情,孟老爹道“爹不是说,当年你不愿嫁韩愿便是多么的错,只是告诉你,泠姐儿要服侍婢女出身的婆婆,一样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事在人为。”
“你说吧,发生什么事了。”孟老爹对嫣然有些没办法。这孩子一脸聪明相,怎么说什么都没用呢。
“卢家三兄弟,都已娶了亲。”嫣然哭道,“前些时日,突然冒出来一个远房表妹,说是指腹为婚的。”
说来是老一套了。远房亲戚,当年老人曾有过戏语,如今寻上门来,定要给个交待。
三兄弟都已娶亲了,怎办?无妨,人家愿意做二房。
“便是这样,”孟老爹缓缓道“有老大,有老三,不见得非要在你这一房。”三兄弟呢,只有一个表妹,为什么是老二倒霉。
“大嫂那么厉害,大哥怎敢娶小?是不必想了。倒是三弟,说表妹娇娇怯怯的,对他胃口,愿意娶了。”嫣然还是哭。
“那不是很好。”孟老爹不明白这样女儿还哭什么。
“可是那个表妹,不愿意嫁三弟,只愿意嫁我相公。”嫣然只觉没天理,怎么老大也看不上,老三也看不上,就看上老二了呢。
老大有功名,老三有军功,只有老二,什么也没有。那远房表妹,偏偏看上的是老二。真是没天理。
孟老爹怒火升腾。卢家大儿媳,长子长妇,自然不用说了,是福州杜氏的嫡女,自是厉害人物;小儿媳,将门虎女,很是泼辣爽利,比起来,还就是嫣然最好对付,这远房表妹,倒是眼光很好。
孟老爹冷笑起来,我闺女便是不精明,她还有娘家人呢。
回头看看只会哭泣的女儿,叹道“嫣儿,且莫哭,你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为父。”
作者有话要说:
“匪面命之,言提其耳”《诗经?大雅?抑》“非但当面教导你,还拎着你的耳朵要你听!”
这句话太熟了!
96自西徂东
听嫣然原原本本把事情讲了一遍,孟老爹皱起眉头。这事,一点都不难办,怎么嫣儿这么聪明的孩子,便会乱了阵脚?
“怪爹没有好好教你,”孟老爹只有怪自己,钟氏本身就不是多有智慧的母亲,丁姨娘又是庶女出身,孟老太太就更别提了,这三个能教嫣然的女人,一个比一个不顶用,难怪嫣然会这么笨。唉,若是自己像教悠然一样教嫣然,是不是会好些?
只是,悠然这丫头,一点就透,从不用人苦口婆心,从不跟人较劲,哪像嫣然,聪明面孔笨肚肠。
小时候没有好好教,那就大了再教。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女儿才二十岁,还有一辈子要过,孟老爹苦笑,果真儿女是前世的债主么?
“嫣儿莫担心,且先回去,爹自有法子。”孟老爹看着嫣然依依不舍的走了,一个人在书房生了会儿闷气,生完气,继续为儿女打算。
嫣然出了书房,脚步轻快起来,爹爹既说了有法子,那便是一定有法子,把那该死的远房表妹赶走,自己和相公,又是一对恩爱夫妻,又可以吟诗作赋的风雅下去。
□幽深处,一个小丫头怯怯的走出来,怯怯的行礼,“三姑奶奶,姨娘请您过去说话。”
嫣然见是丁姨娘身边的小丫头风儿,气不打一处来,都怪她!好好的要给人做妾,害的自己身份尴尬,妯娌们可都是正正经经的嫡女!只自己是个挂名嫡女。给人比下去也就不说了,从小没人教自己怎样为人妻!丁姨娘她是一心为自己好,可她从未嫁人为妻,又能教自己什么,还不是瞎出主意。
嫣然慢条斯理玩弄手中的帕子,不经意说道“不早了,要家去,改日再见吧。”
见嫣然抬脚要走,风儿心中着急,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有人叫了声“三姑奶奶!”,却是丁姨娘亲自来了。
见丁姨娘眼中含泪,盯着自己看,嫣然有些心虚,到底是亲娘,自己是不是太无情了?转念想起自己的处境,心又硬起来,任性的叫道“都怪你!你自己是小老婆,只会把做小老婆的那套来烦我!”
叫着叫着,嫣然已是满眼泪水,哭着跑走了。
丁姨娘跌坐在地上,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万念俱灰。
风儿是个直性子的姑娘,看嫣然这般对丁姨娘,忍不住愤愤道,“人四姑奶奶五姑奶奶不都是姨娘养的,不都好好的!”自己没出息,只会对亲娘发脾气!
“不怪她,”丁姨娘喃喃,“是我连累了她。”她那么美那么好,该是嫡女出身才对。
风儿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地上的丁姨娘扶了起来,“您上哪儿去?”看丁姨娘不往自己院子走,却去了书房方向,风儿急了。
太太这个人,大家伙都是知道的,只要老爷不理会姨娘妾侍,她便由着姨娘们逍遥;若老爷去了姨娘处,或姨娘去了老爷处,定要翻脸的。
如今丁姨娘晨昏定省都免了,老爷又着意吩咐过不许慢待,吃穿用度都是上上份儿,下人们也都敬着;这时候姨娘去寻老爷,惹翻了太太,到时候吃亏的还是姨娘。
“莫急,”主仆一场,丁姨娘倒也知道风儿,柔声安慰道“不过是罚是打,又要不了我的命。我女儿有难处,你让我如何袖手旁观。”
风儿怔怔看着下定决心的丁姨娘,心中发狠:这般为你着想的亲娘,三姑娘你真忍心!
书房里,刚缓过神儿的孟老爹,无奈看着硬闯进来、跪在自己脚下哀哀哭泣的丁姨娘,疲惫的闭目歇了一回,睁开眼睛,温和说道“嫣儿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放心,自有法子。”
“三姑奶奶命苦,托生在我这没用的肚子里,从小受了多少委屈!老爷要为她作主啊。”丁姨娘先是抱着孟老爹的大腿哭,继而趴在地上重重的叩头,直把额头磕的一片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