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一声,伸手环住他,“秦韶,谢谢你!”
他拍了拍她的脸,笑道:“快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吃过午饭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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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戎马误芳心(1)
苏闲花沉默着,心里却有些茫然。彼此之间已经那样熟悉,可这么多年来他们做的事,她却什么也不知道。
一
秦韶和苏闲花匆匆用过早饭便买马出门。这一次秦韶没有让素兹亚娜同行,只让她留守阎魔城中。起初她如论如何也不愿意,后来也不知道秦韶说了些什么,等到分别的时候,她一言不发的替秦韶牵了马,送至门口,再无阻拦之意。
秦韶已将黑魅借给了钟展,再加上两人生怕遇到文先生,只捡着人烟稀少的旁支道路来走,脚程便慢了下来。
一路上,秦韶委婉的告诉苏闲花,那天晚上钟展从他口中得知了她差点为文先生所掳一事,便立刻决定亲自动身去莫军大营。这么做,不光是为了那些运往白朔的兵器,更是为了她——只有尽快抓到文先生,才能免除后患,让她彻底安全。
秦韶对她说:“花花,你已经长大了,应该明白心无城府并不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很多时候,隐瞒,正是处于对彼此关心和爱护。”
她似有所悟,却又似懂非懂。秦韶总是会跟她讲一些大道理,她并不是每一句都能立刻明白,但在她心里,有一条真理是不变的,那就是——秦韶说的话永远是对的。
因此尽管不甚理解,她还是点了点头。
秦韶把她的神情都看在眼中,笑了笑道:“花花,其实这件事是我不让钟展说的。要生气的话,你岂不是要连我的气一起生了?”
这话果然让她愣住了,好半天才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嘛,可是你为什么……”
他接过她后半句话道:“……因为你是个傻丫头。要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我朋友,一定会像对待我一样对待他,哪里还有钟展表现的机会?”
苏闲花脸上一红,啐道:“谁要他表现了!”
见她终于露出笑容,秦韶心中才略略安心,挽起马辔,与她并肩朝前走去。
在这不算短的一程路上,秦韶还和苏闲花说起了文先生的事。
秦韶并不真正认识文先生,事情的起因是他的父亲,也就是黑风寨秦长老告诉他的一件往事。
而这件事,成为他多次前往西域的原因。
二十多年前的江湖中,突然出现了一位“无所不知”的文先生,此人虽然极少在众人面前露脸,但他却有一个特别的本事——打探消息。
陈年往事也好,江湖秘辛也罢,据说只要有人肯出高价钱,就能从他那里知道任何想要知道的事。
只是此人行踪十分飘忽,极难找到,就算找到,消息的价格也异常高昂。因此能得到他消息的人,几年来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机缘巧合之下,文先生竟然和黑风寨寨主苏世杰成了朋友,两人常常在后山清涧之旁一同饮酒,寨中兄弟们也远远见过几次。只是文先生总以黑纱蒙面,听苏寨主所说,这位怪人因为年少时被人毁了容貌,因此不愿别人看见他的脸。
“难怪他脸上一直戴着面具。”苏闲花想到文先生的古怪模样,不由起了一阵寒战,皱眉道,“这人与老爹相交,必定是不怀好意……”
秦韶点头道:“说的不错!爹告诉我,有一次他们喝了酒,苏寨主终于忍不住向他问起失踪多年的花梦鸳的下落。其实在那之前,寨主都有机会向他询问,只是他觉得,朋友之间贵在相知,若是为了有所图才与之结识,那就不是真的朋友了……只可惜他一生襟怀坦荡,怎能猜到文先生的心思?文先生接近寨主,恐怕就是为了让他问出这句话来,如此一来便可以借口朋友之谊,不必收钱就告知那个消息——”
十年戎马误芳心(2)
苏闲花越听越怒,忍不住一勒缰绳,横眉道:“这人为了将老爹骗去零落海,竟然花费了这么多心思,好生歹毒!”
“花花。”秦韶策马回转,到她身边,拍了拍她握紧缰绳的双手,安抚道:“先别急,我还没有说完。”
苏闲花胸口起伏,好半天才稍稍平复了心绪,放开了手,任由马儿慢慢向前。
秦韶继续道:“寨主要去零落海的时候,我爹和各位长老都没有阻止,一来因为文先生的消息一向准确,二来寨主的脾气大家也都知道,认定了的事谁也劝不了。”秦韶看了一眼苏闲花,忍不住笑道:“花花,你跟你爹很像。”
苏闲花却无心和他调笑,闷闷答道:“其实秦长老他们都不愿意老爹去找我娘是不是?他们都不喜欢她是不是?”
“也谈不上不喜欢,只是知道她的来历,也知道她有夫婿,因此替寨主不值而已。”秦韶似有所感,叹道:“可是情之一事,值不值得只有自己才能判断,旁人又怎会知道?”
苏闲花却并未注意他异样的语气,皱了皱眉道:“是不是老爹出事之后,各位长老才发现这件事是文先生的阴谋?”
“最初寨主的死讯传回来的时候,我爹只想找文先生当面问清楚情况,可谁知道,这个人从此以后就在世上消失了。不过幸好还有证据留下……”
苏闲花一愣:“证据?”
“七年前,文先生曾与苏寨主在落羽山后山饮酒谈天,当时兴之所至,寨主邀他在后山悬崖上题字留书。因为当时用的是普通笔墨,日晒雨淋之下,不出三日就会消失,那位文先生也并未在意。可惜他聪明一世,却并不了解苏寨主的为人。苏寨主结交朋友向来推心置腹,当晚便吩咐手下趁着墨迹未消,将文先生的真迹用刀斧刻在山崖上。他的本意是尊重友人,或许等他找回花梦鸳之后,还会再邀这位恩人在此共饮。”
秦韶的声音清淡,微带嘲讽:“文先生不见了之后,长老们一直派人暗中查访,直到三年前有人偶然间在西域某国发现了与后山石刻一模一样的字迹,真相才慢慢浮出水面。我会去西域,也是为了这件事……”
苏闲花沉默着,听着往事的来龙去脉,心里却有些茫然。她本以为和他之间已经亲密如家人,可这么多年来他都做了些什么,她却一点也不知道。
她什么不知道,即使她已经是一寨之主!
他们认为她只是个小姑娘,还不够资格么?可是那个死去的人,是她最亲最亲的人啊!
秦韶将她的神情一一看在眼中,柔声道:“花花,大家只是想保护你。”
她心情沉重,百感交集:“那现在又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你已经有足够的担当,可以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他淡淡一笑,“你只要记住,不管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这样就够了。”
第二天午后,秦韶和苏闲花到了绝云山下的苏勒河。
苏勒河是甸江分支,蜿蜒绕过绝云山脉,直通白朔草原,莫巍的军队正在此处不远的河谷和白朔军队交战。
两人在河边休息,让马儿自去吃草饮水。看着远处山峦起伏,天高云淡,苏闲花不由叹道:“到了这样的地方,才知道天地万物都有风骨呢。”
秦韶笑道:“你倒也知道‘风骨’二字?真是不容易啊!”
苏闲花的脸红了红,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那个……我是从钟展那里听来的……”
秦韶笑意更深,故意点头道:“原来如此。”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书包网
十年戎马误芳心(3)
她低着头,神色间更加羞窘,秦韶转开头道:“这天底下还有许多好地方呢,等你报了仇,再带你一起去看。”
苏闲花“嗯”了一声,表情又轻快起来:“说得对,到时候大家一起出去玩,不知该有多热闹……”
话还没说完,她却突然打住了,四顾望去,眼神变得警觉而谨慎。
“秦韶你听到什么声音了没有?”
戈壁萧萧的风声中,竟传来了一阵阵脚步声,夹杂着轻微的呼喝,听起来很不寻常。
秦韶朝她点了点头,沉声道:“这附近有人,小心些。”
他们小心翼翼的循声而去,却在夜色下看到数个模糊的人影正渐渐消失在不远处的石山背后。苏闲花正想再追过去,秦韶却拉住了她,指了指眼前的一大丛沙棘。
借着月光,她分明看到蓬乱的树丛中倒伏着一个人。
那人身穿银甲,手里还紧紧的握着长戟,只是脸上被血痕所污,几乎看不清容貌,衬里的白袍也沾满了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背上还赫然插着三支羽箭,箭簇深入皮肉,一看便知受了很重的伤。
秦韶伸指在他鼻下一探,道:“还有气息,花花,救人!”
苏闲花急忙抱住那人的肩膀,小心的翻过身来,一眼见到银甲胸口烙的一只展翅飞鹰,不禁愣住了:“这是……镇西军的军甲?”
秦韶一边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一边点头道:“不错,而且此人官衔不低,看这服色,至少是个副将。”
可惜这受伤的人神志已经不甚清晰,只能发出微弱的哼声,并不能回答他们的疑问。
秦韶从小师承名医,处理起寻常箭伤来自然不在话下。唯一不方便的是,荒僻之地缺医少药,那人背上的箭虽然被拔了出来,但伤口想要在短时间内养好愈合,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幸好此人身体强壮,意志也颇为坚强,咬着牙生生的将最初撕心裂肺的痛苦熬了过去,前半夜浑浑噩噩的发起了烧,后半夜好不容易退了几分热度,终于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苏闲花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珠,盯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看了一会儿,才慢慢走到了不远处的火堆边。
秦韶正在添柴,见她走来,给她挪出了位置,问道:“他睡了?”
“嗯,只是还不太安稳,一直说梦话。”
“睡了就好,你也忙了大半夜了,先休息吧。”他伸手揽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腿上,自然亲密一如少年辰光。
苏闲花望着满天星辰,却毫无睡意,她抬起了身子轻轻的靠在他肩上,半晌才道:“秦韶,那个人……他……也许正是镇西将军莫巍呢……”
在照顾那个男人的时候,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了他腰间的令牌,“镇西军”三字用祥云图案衬托,正是皇帝钦赐之物。
除了莫巍,谁还会有这样的东西?
“喔,是么?那样很好啊。”秦韶却一点也不惊讶,抚了抚她的头发,“我们救了一个大人物呢。”
她皱着眉:“他不是应该在绝云山下打仗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你给他拔箭疗伤的时候,我看他始终咬着牙关,既没有昏过去也没有痛的大叫,应该是个心性坚韧不怕死的好男儿……怎么会和文先生同流合污呢?是不是其中有些什么误会?”
“等他醒了自然就会明白的。”秦韶道,“其实自从莫巍驻守阎魔城,边关便太平了很多,城中百姓也安居乐业,此人应该是一位贤臣,不过世上的事情也不能只看表面,还是要多观察之后再下判断比较稳妥。”
十年戎马误芳心(4)
她“嗯”了一声,思虑了半晌,又道:“秦韶,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剑圣择徒的谜题么?”
“记得。”
“……他方才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叫着瑞锦的名字。”
“那又怎样?”
“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他那么记挂着瑞锦,为什么又不去江南接她呢?”
秦韶沉默了片刻,伸出手轻轻环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若有所思道:“在有些人心目中,感情可能大过一切,可是对另一些人来说,有些东西比感情更加重要,每个人的需要都不一样。花花,世上的事都有其存在的理由,莫巍也许也有他的理由……别想这些了,睡吧。”
“理由吗……”少女喃喃着,看着满天星光,倦意终于慢慢袭来。她在他怀中蹭了蹭,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就像从前一样,枕在他腿上睡着了。
银甲军官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虽然说话还是有气无力,气色看起来却好了许多。
面对苏闲花和秦韶,他虽然心存感激,却并不多话,只简单的告诉他们,自己正是镇西将军莫巍,因为追击一小股叛徒,才会在河谷遭到白朔军队的埋伏,手下被全歼,他勉强逃过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