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打给售楼小姐,售楼小姐还以为他询问游泳池改装的事情,谁知徐离晟告诉她要把房子卖掉,请她帮忙联络买家,小姐立刻惊到了,连声说:「先生,房子你已经买了,就算还没住,也是二手楼,再卖只能卖到半价,太不合算了,你要好好考虑清楚啊。」
「我考虑得很清楚,才决定卖掉的。」徐离晟说:「我们约一下时间,办理具体手续。」
对面说了一句话,徐离晟还没听清,电话就断掉了,他以为是这里信号不好,只觉得周围突然有些冷,风吹过,带起挂在窗上的风铃,清亮撞击声徐徐传来,徐离晟转头去看,发现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他过去关窗,却不知道水珄就站在自己对面,在售房小姐答应见面之前按断了通话键。
刚才水珄跟着徐离晟来到新家,见他一间一间房子转,神情沉静,还以为他要在这里住下,没想到他是要卖掉,决定得那么突然,那么不留余地,让他的心一下子凉了,毫不犹豫就切断了电话。
对他来说,这不仅是一栋楼,还是属于他们的家,有着曾经很美的记忆,潜意识中,只要这里存在,他们之间就一直有着牵绊,徐离晟可以把其他所有东西都扔掉,但房子,不可以。
——别卖房子,少爷,其他的你做什么都随你。
隔着空气,他对徐离晟乞求,可惜徐离晟看不到,也听不见,关上窗后转头看看电话机,然后离开了。
水珄急忙跟上去,徐离晟没去太远,而是去附近的商场闲逛,这里虽然不是市中心,但购物休闲娱乐都很方便,再往山上走,还有民宿和温泉设施,酒吧也不少,傍晚徐离晟去了酒吧,水珄也跟了进去。
这两天徐离晟一直都是这样过的,白天除了上网查找工作信息外,就是闲逛,晚上泡酒吧,水珄跟他住了那么久,都不知道他有泡酒吧的习惯,也许徐离晟以前太忙了,没时间玩,但看情形似乎又不是那样,徐离晟只是单纯在打发时间,他其实喝得并不开心。
徐离晟在酒吧喝到很晚才离开,酒吧离家不远,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慢慢往回走,水珄跟着他,两人默默走了一段路,徐离晟忽然转过身来,水珄没躲,他知道徐离晟看不到自己,就见徐离晟眼神在他周围逡巡了很久,才又转身往回走。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了家,徐离晟脱了外套,客厅旁边有总开关,他把家里的照明器具都打开了,整栋楼顿时明亮了起来,又去开了窗,夜风吹拂,风铃叮叮当当悦耳地响起。
徐离晟去厨房倒了杯冰水,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里住,不过之前水珄一直在布置家居,所以厨房里放有很多饮料。
徐离晟拿着水杯来到客厅,发现风太大,窗帘被卷得飞了起来,他去关了窗,转身离开时,听到身后风铃的清响声,脚步微微一顿,看向对面的玻璃墙壁,墙壁光滑如镜,什么都看不到,但他知道水珄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熟悉的感觉,让他很难无视。
「是你吗?」徐离晟转过头,轻声问。
水珄只是看着他,不答话。
得不到回答,徐离晟把杯子放下,靠在玻璃墙壁上,哼了一声,冷笑说:「我不喜欢玩捉迷藏,如果你来了,就出来吧。」
徐离晟斜着身,玻璃墙壁清晰地勾勒出他的腰身,水珄觉得他瘦了,深色西装裤,上身是件价格不菲的淡蓝色斜格衬衫,衣摆系在裤腰里,这是徐离晟一贯的穿着方式,细下来的腰围证明他这几天过得并不好,却在此刻透出极度的诱惑力,水珄看在眼里,既觉得心疼,又忍不住想过去抱他。
徐离晟眼神扫过前方,仿佛知道他就站在对面似的,淡淡说:「我打算卖了这栋房子,去外地发展。」
水珄怔怔看着他,徐离晟神情平淡,看不出喜怒,却没有了几天前的愤怒和茫然,在那里轻轻一靠,带着属于贵公子的优雅从容和傲气,跟以往一样,却又似乎不太一样。
水珄分辨不太出来,徐离晟主动开口跟他说话,对他来说,已经是很大的恩典,哪怕是施舍,他也高兴,激动之下,根本没心思追究徐离晟情绪的不同,飞快走到他面前,伸手轻轻触摸他的脸颊,柔和的脸颊轮廓,那么熟悉,又那么喜欢,让他着迷。
窗下风铃被水珄的阴气影响,轻轻晃动起来,徐离晟随意的神情微微一僵,感觉到了什么,心不由自主提了起来,说不上是紧张还是恐惧。
「别怕,少爷,我不会伤害你。」看到了徐离晟眼里流露出的戒备,水珄回过神,急忙缩回手,向后退了几步,说:「永远不会。」
徐离晟眼前一亮,就见银色水纹划过,潋滟连绵,随即化成人形,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没有了恶魔附体,水珄像是又变回了以往的那个人,嘴角溢着淡淡的笑,弱化了他身上的戾气,眼眸澄净,痴痴地看着自己,似乎想靠近,却又因为某些原因踌躇不前。
一瞬间,徐离晟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的判定是否真的正确。
水珄误会了他的呆愣,有些怕,轻轻叫:「少爷?」
徐离晟回过了神,却没说话,看着水珄,墨色眼瞳里看不出喜怒,水珄心里有愧,轻声说:「对不起,少爷。」
他很了解徐离晟的个性,从知道自己犯下了怎样的错后,就没奢望得到原谅,所以才没有现身,而是一直暗中陪着他,只想着只要他过得开心就好,但人的欲望永远是无法填满的,当真正面对时,那个原本不抱期待的念头又涌了上来,期望徐离晟可以原谅自己,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徐离晟还是不说话,只是默默注视着他,于是水珄走了过去,说:「别卖房子,这里是宝地,可以保你今后万事顺昌,钱运亨通……」
诡异的说辞,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有着奇怪的违和感,水珄自己也说得力不从心,自嘲一笑,站到徐离晟面前,犹豫了一下,将他抱住,靠在他肩上,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想法,「别卖它,好吗?因为它是我帮你选的。」
徐离晟的身躯轻微颤了一下,却没有推开他,这给水珄带来了期望,抬起手,轻轻托着徐离晟的脸颊,低头吻住,喃喃说:「我知道错了,原谅我好吗?」
两个人的身躯靠得那么近,水珄感觉得到徐离晟的抵触,却没有躲避,他不敢太强迫,只是用唇在徐离晟唇间流连,一点点舔吻,说:「我不会再做错事了,不会再那样对你,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少爷,少爷……」
声线嘶哑,带着乞求讨好还有欢喜的语调,徐离晟从没听水珄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过话,心不自禁地震了震,徐离晟没想到在被那样对待后,自己居然还是这么的在意这个人,放在裤子口袋旁的手犹豫了一下,想探进去却又踌躇不定。
徐离晟的沉默让水珄欣喜,他知道徐离晟的个性,对于讨厌的东西,他是连碰都不会碰的,他允许自己靠近,就是间接的原谅,于是放肆地加深了那个吻,将舌探了进去,讨好地挑逗对方的感觉,却没有注意到徐离晟的手在一阵犹豫后,最终还是放进了口袋里。
两人吻着靠在了玻璃壁上,徐离晟的反应并不热切,但水珄没在意,只要少爷给他回应就好,他不奢求太多,吻着徐离晟的唇,轻声说:「少爷,今后我会好好对你的,如果……」
他本来想说如果徐离晟不信,他可以把冰魄给他,告诉他杀死自己的方法,可是话说到一半,身子猛地一震,话语停了下来,他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徐离晟,这才发现有始至终徐离晟都没闭眼,眼瞳冷淡,没有恨,但也看不到任何的温情,注视着自己,等待动手的最佳机会。
终于明白了徐离晟没有拒绝他靠近的原因,心在一瞬间又从天堂掉进了地狱,冰冷的感觉,带着当年沉江时的绝望,心凉了,却没有推开徐离晟,脸上依然挂着微笑,在轻微停顿后,猛地扣住徐离晟的下巴,继续那个深吻,怕伤着对方,他吻得很轻,闭着眼,感觉着熟悉的气息,还有徐离晟的杀机,和陷进体内的冰冷。
好半天,水珄才松开了徐离晟,向后踉跄了两步,明亮的玻璃墙壁清楚映着他的后背,一柄锋利的手术刀从他后背直刺入心脏,血顺着刀柄滑下,染红了浅色的唐装,一滴滴落到了地上。
水珄低头,看到胸前有血慢慢渗出来,作为心脏外科主刀,徐离晟太了解人体构造了,手术刀从背后刺入,轻易就刺穿了心脏。
他又抬头看徐离晟,徐离晟神情平静,也漠然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水珄笑了,像是嘲笑自己的愚蠢,他早该知道徐离晟不可能会原谅自己,现在的做法才更符合他的个性,可刚才自己还是天真地以为他们可以复合,以为一切可以再重新来过。
「你……」水珄低笑:「早就知道我在跟着你,所以故意引我出来的对吧?」
徐离晟不说话,但沉默的表情证实了水珄的判断。
刀上浸了道符烧过的符水,这几天他一直跟着徐离晟,没看到他用过道符,应该是他最初离开时徐离晟做的,也就是说从那时起他就想杀了自己,他一直在等机会引自己出来。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可是真的这么恨他吗?恨到一定要置他于死地的程度?
水珄苦笑着望着徐离晟,叹了口气,说:「刀有点偏了,少爷,你还不够狠。」
以徐离晟的医术,他是不可能用错刀的,唯一的解释是他下刀时犹豫了,水珄不知道真相是否真是这样,但这种解释会让他觉得舒服点,至少他可以安慰自己,徐离晟对他不是一点情都没有的。
「很痛,帮我把刀拔出来好吗?」他乞求道。
血滴沿着唐装的精致纹路慢慢滑下,胸前晕湿了一大片,痛不可当的感觉,不单单是道符的力量,更多的是他发现的真相,他这次是真心的,真的后悔了,想回来陪徐离晟共度此生,他甚至想过接受任何惩罚,只要徐离晟答应让他留在身边,他没想到回应他的是致命的一刀,徐离晟不给他机会,一次都吝啬给予。
冰冷的触感,比沉江时更冷的感觉,水珄向后踉跄了两步,靠着墙壁滑倒在地,抬头看徐离晟,自始至终徐离晟都站在他对面,似乎顾忌他的法力,不说话,也不近前,水珄苦笑着叹了口气,狠心的少爷,每次都是这样,让他在以为得到了幸福的瞬间,再把他推向地狱,可是他不怪他,因为错在自己。
「少爷……」
水珄伸出了手,这次徐离晟回应了他,慢慢走到他面前,水珄靠着玻璃墙壁滑落时在上面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痕,明亮灯光下刺眼的清晰,徐离晟看着血痕,眼眸深处划过一丝伤痛。
「谢谢。」水珄喘息着对他说。
徐离晟眉头微皱,不明白他的意思,水珄笑了笑,轻声说:「我累了,谢谢你成全我。」
他仰头看徐离晟,精致冷漠的脸庞,是他最喜欢的容颜,可是此刻看着,却有着力不从心的绝望,活了这么多年,他早就活够了,恨着一个人,却始终狠不下心真的去伤害他,想去爱他,却发现不再有机会,支离破碎的感情想再黏结起来,却有心无力,既然如此,那这样的人生他还有什么支持下去的理由?
我杀不了你,不如就让你杀了我吧。
可是,心里依旧不舍,他喃喃说:「少爷,我是爱你的啊……」
徐离晟蹲了下来,咫尺距离两人对视着,水珄脸色苍白,就像他所说的那样,透着一丝淡淡的疲倦,却又相当平静,仿佛看淡了一切似的,脸上带着解脱的笑,让他心疼,一瞬间,后悔的情绪突然充斥住他心房所有空间,恍惚想到也许他该找个更好的解决方式,而不该就这样轻易放弃了对方,他这样做是为了保护家人,可是对他来说,水珄就不算是家人了吗?
水珄没有猜错,徐离晟早就觉察到他在跟着自己,也许是直觉,也许是相爱的两个人之间的一种微妙感应,他就是那么肯定地认为水珄在自己身边,他不知道水珄为什么跟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