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落到沧南脸上,倒让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埋着头,自顾自地为他包扎伤口,声音柔柔地:“医者本分,无论你是谁,在我眼中都是需要帮助的病人,又怎会分人而异呢?”
    彼时如花年龄,正是女儿家最美的时候,她抬头,正对上那俊秀男子的目光,不由面上泛红,落在那人眼里,纵然天寒地冻,大雪飘零,可眼前的女子却是比三月里的桃花还要好看。
    沈如风并未告诉她真实身份,显然他也不敢冒这个险。虽然在沧南的心里,他像白玉一样纯白无暇,但在世人眼里,他仍然是臭名昭著、靠吸食人心头血的变/态魔头。
    他深知这一点,却也未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有动情的时候,特意隐瞒了名讳,正看见墙头一排白雁飞过,随口给自己诌了个沈雁的名儿。
    一切顺理成章,两人彼此一见钟情,沈如风怕她整日在外闲逛,万一哪天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眼前所得会顷刻化为泡沫,而沧南又顾忌自己门派内不许动情婚嫁的门规,怕被其他下山历练的弟子看见,两人各怀鬼胎,却又心照不宣地私奔了。
    两人选了一个人烟稀少的山头,沈雁剑术颇高,一道剑气划过,竹林顿时倾倒一片。沈雁亲自削了木竹,与沧南手把手搭了小竹屋,门前又栽了许多草药,还特意圈出一小块田地来种四季不同的蔬菜。
    沈如风喜欢兰花,她便在门前栽了许多兰花。
    日子如风一样,不知不觉过去。
    转眼到了日。两人挑了个良辰吉日,在山间简简单单拜了天地。沧南会酿酒,清晨采了最新鲜gān净的杏花,酿出的杏花酒百里飘香。
    沧南与沈雁jiāo了杯,共饮下一杯合欢酒,从此天地可证,二人结为夫妇。
    沧南第一次穿上大红色的喜袍,美艳得不可方物,她执着空杯,轻声对沈雁笑道:“你我二人既已结为连理,往后余生,当携手互扶,此生不弃。”
    沈雁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笑道:“此生不弃。”
    如同神仙眷侣一般,他们过着隐世独居的日子,虽平平淡淡,却也恣意快活。
    沈如风白日里总会出去,沧南虽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却也不愿多过问。甚至对于沈如风的过去,她也不曾追问过,在她心里,过去的就是过去了,无论他曾经是好是坏,起码此时,他是自己独一无二的夫君沈雁。
    但她不知道的是,沈如风修习邪术,若不饮儿童心头血肉,身体便会极速衰老。若克制一年以上,武功也会逐渐废去。
    所以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沈如风的恶名仍然流传在江湖之上,人人鄙夷唾弃,却又人人闻风丧胆。
    她作为一名医师,自是与这种邪魔外道势不两立,对沈如风此人恨之入骨。
    甚至她还在饭桌上,拿出‘沈如风’一事,作为她与沈雁的谈资。
    可那时她并未注意到,当她提及‘沈如风’一名时,沈雁短暂的僵硬,与眼神中的不易察觉的紧张。
    再后来,两人水到渠成,她自然而然有了身孕。
    沧南始终忘不掉,在她将这个喜事告诉沈雁时,他脸上一瞬间划过的神情,有欣喜,有盼望,却也有一种看不透的情绪。
    后来她才知道,那时的他,想来也是挣扎万分。
    对她而言,沈雁是一个好丈夫,与她举案齐眉,陪她煮茶作画。沈雁似乎总有用不完的耐心,把自己的一腔真心全都毫无保留地jiāo给了她。
    沈雁温润,又有些孩子气,每每能在她心思烦闷的时候逗得她开怀大笑。
    她真真切切爱上了这个男人。
    自从沈雁得知她有了身孕后,不知为何,竟不再外出,而是整日陪在她的身侧,陪她聊天解闷儿,准备在岁月里迎接这个新生命的降临。
    也许那时,沈如风是真的想改邪归正,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积一些德。
    那段时日,甚至连江湖上,对沈如风口诛笔伐的声音都少了些,只当这魔头藏匿起来,不再出来害人。
    二人一同给孩子起了名讳。沈如风坚定的认为肚子里的是个男孩儿,总是兴奋地抱住沧南,谢谢她为沈家留了后。
    “寒玉本无心,奈何总深情。”
    “不如就叫,沈,无,心。”
    她抚摸着自己日渐鼓起来的肚子,轻笑道:“无心,你听你爹爹给你起的名儿好不好听?”
    又几月,孩儿顺利出生,确如沈雁所言,是个男孩儿。
    沧南抱着他给沈雁看时,沈雁却似乎并不是很开心,只勉qiáng地笑了笑。她那时还不知道,江湖四大门派沉寂已久,隐隐有欲动之势,准备捉拿沈如风重振江湖威名。
    而沈雁不知为何,近来越发虚弱,有时浇着花儿都能晕过去。
    沧南是医师,但对于沈雁的体质却是货真价实捉摸不透,只觉得他体内似乎有一股邪气游dàng,但又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
    而沈雁对于她给他诊脉也越发排斥,有时甚至会对她真的动怒。
    沧南心里担忧,暗自决心,头一次用了门派秘术,传话给陶明康,请教他此病何解。
    不出两日,他便收到了陶明康的回信,信中只有四个字:“他可姓沈?”
    沧南心中一惊,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门主是如何神机妙算,忙回信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