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心思?”
    “别的心思?”红素衣起初没明白,后来看赵慎琢意味深长的目光,恍然大悟,摇头道:“没有,虽说缠着侯爷,但奴家听他多次提起的是侯爷的表妹。怎么?唐公子……不对劲?”
    赵慎琢道:“只是随口问问。”
    “哦。”红素衣刚要再说些别的,突然抬手做噤声手势,小声说道:“有人了进了第二道门,我去看看。”
    她跳下妆台,快步出去,不一会儿娇娇的笑声传来。
    “原来是得意楼的呀?这些菜,全是侯爷打发送来的?”
    赵慎琢又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确定没有疏漏后,走到房门张望,只见两个姑娘一人提着一个大食盒,与红前辈说笑着走过来。
    到了门口,其中一个年长些的恭敬说道:“夫人,奴婢是得意楼的丫鬟,奉侯爷之命,送晚饭给夫人。”
    赵慎琢退开一步,“麻烦你们了,进来吧。”
    两个姑娘微微低头,一前一后进入屋中,走到左手边的圆桌边,将食盒里的碗碟一一拿出来。
    红素衣凑上去看,两荤两素一盅汤,外加一叠红豆糕。
    年长些的姑娘又说道:“侯爷特意叮嘱了,红豆糕特意选的放糖少的。”
    这人对红豆糕执念可真深。来灵武的路上,临阳侯买到过一回那种不太甜的红豆糕,兴冲冲的拿来与他分享。也确实美味,他多吃了一块后,这红豆糕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每每到了热闹的城里,总会出现临阳侯去买红豆糕的事情。
    姑娘们走后,红素衣拔下发间一枚银簪,挨个戳了试毒后,捻起一块红豆糕,叹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赵慎琢莫名,问道:“前辈怎的忽然诗兴大发?”
    “见物,有感而发。”红素衣笑着,一口吃下糕点。
    赵慎琢没有多想,坐下吃饭。
    戌时过半,裴岳棠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得意楼的厨娘。衙门里只提供午饭,早晚两顿要自己解决,所以他顺手从得意楼里挑了一个从帝都来的厨娘。
    唐堪、杨瞻和他们带来的随从,在第一进的院子选了屋子,收拾好住下来。
    虽然民风开放,男女见面并没有太多严苛的约束,但有些还是得讲究的。
    而且裴岳棠说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久别重逢需再好好培养感情。
    唐堪他们便自觉的离得远远的。
    裴岳棠回到自己的院子,再一次见到那张熟悉的脸不禁惊叹,然后又默默的想赵慎琢的真容是何模样。
    赵慎琢对于他的反应,面无表情,只谢他差人送回的饭菜。
    裴岳棠喝了些酒,脚下有些不稳,赵慎琢扶了他一把。等他摇摇晃晃的去隔壁屋沐浴回来,看到自己的“夫人”坐在书案后面,拿一块白布仔仔细细的擦拭暗器,擦好的整齐摆放在桌上,个个光亮如新。
    他拖了张凳子,坐在旁边看。
    “赵少侠与钟宝瑾的声音很像,我乍一听见,吓了一大跳。”
    赵慎琢飞快地扫他一眼,安然的继续擦着暗器,“在你们成婚前,我遇见过表妹。”
    “原来如此,你与唐堪打招呼时,生怕他从声音辨出不是一个人。连这个也能模仿实在了得。”裴岳棠笑了笑,目光转向暗器。
    暗器共分为四种,其中最引他瞩目的是两盒棋子,黑子柔和色泽中带有一抹深绿,白子如玉却不透,隐隐似有一圈翠绿萦绕。
    他不由好奇,“这也是暗器?”
    赵慎琢正好擦完最后一支飞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解释道:“唯有这个,不是用来杀人伤人的,可远距离点人穴道。”
    “这点子极秒,赵少侠如何想到的?”
    “从前,与我爹学下棋时想到的,便与娘一起想办法如何既能点人穴道,又不会损毁棋子,其中手法、力道钻研三月方有眉目。”
    裴岳棠专注的看着他将暗器一样样妥善放好,最后合着褡裢放在房梁隐秘处。
    赵慎琢轻松地跃下房梁,觉得临阳侯看自己的目光有些怪异,转身打算出去,“我去沐浴,侯爷喝了酒,请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便得到衙门上任了吧?”
    “好。”裴岳棠点了点头。
    可是赵慎琢再回到屋内,看到的却是临阳侯趴在桌上睡着了,大概是连日奔波太累加之饮酒的缘故。
    “侯爷?”他上前扶住临阳侯肩膀,想抱他上床去睡,结果这人迷迷糊糊的半睁开眼,又睡过去。
    赵慎琢无奈,打横抱起他,大步绕过屏风到床前,小心的将人放下。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哼哼唧唧,原本软软搭在他肩膀上手臂忽然间加重了力道,他又没有任何防备,刚要直起的身子,直接扑在临阳侯的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
    ☆、书童
    裴岳棠心不在焉的往衙门去,满脑子是赵慎琢沐浴归来时的模样。
    他趴在桌上装睡,稍稍睁眼时看到赵慎琢换了一身白色长袍,墨色的长发随意的束起,素净的脸庞清秀中透出一二分青涩。有一瞬间,他真的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不管这张脸是真是假。
    后来,他故意把赵慎琢拉进怀里,因为料定他会抱着被褥去软榻,怎么能放任自己的“夫人”去别的地方睡呢?赵慎琢没有反抗,起初唤了几声,他没有做声,然后就乖乖的缩在他怀里,能稍微觉察到他的紧张,后来渐渐松弛,挨不住奔波的苦累两人都睡着了。
    今日一早醒了,他们居然还保持着昨夜的姿势。
    他连连道歉,赵慎琢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甚至打扮了一番,亲自送他到宅子门口。
    裴岳棠摸着下巴,嘴角扬起。
    “岳棠兄有什么高兴的事?”唐堪一步上前,拍他肩膀。
    裴岳棠道:“人逢喜事精神爽。一则夫妻和睦,二则新官上任。”
    唐堪立马皱起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状,“不是我说你啊,岳棠兄。之前你家出事,钟……钟宝瑾丢下你们一家人,写了份和离文书就偷偷跑了。现在你们家看着安然无恙,你又有了较为体面的官职,跑回来想和你重修旧好。这不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么?!”
    杨瞻伸手扯他衣袖,被甩开后蔫蔫的远远落在后面。
    裴岳棠道:“这叫随机应变。”
    “……岳棠兄,你心善也不能善到这种地步啊?”唐堪伸手摸了摸裴岳棠的额头,“你这是中了什么狐媚子妖术……”
    裴岳棠猛然停下脚步,目光深沉,令人不由地噤声。
    气氛在瞬时变得压抑冰冷,片刻后随着他的一抹笑意而化解开。
    “唐兄,俗话有云‘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还望唐兄盼着我夫妻二人百年好合,我在灵武为官才能尽心尽力,早日谋得机会重回帝都。”
    唐堪被刚才的气氛压得有几分心慌,见他脸色缓和了,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杨瞻劝他:“裴公子说的不错,你还是听他的吧,以后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怒其不争。”唐堪自个儿嘀咕了一句。
    裴岳棠率先步入官衙,昨日摆的接风宴,不仅仅是吃吃喝喝,顺道认识了灵武大大小小的官吏。进门后,迎面碰上的人,他一一微笑着打招呼,唤出对方姓氏和所任官职。
    众人觉得临阳侯和善,也笑着回应,官府里和气一团,甄赫也十分高兴。
    官吏到齐,甄赫重又介绍新任的灵武司马,接着照例宣布一些公务,之后众人散去,各做各的事。
    司马是无实权的虚职,没有任何公务需要做。裴岳棠跟在一名衙役身后,在衙门里熟悉地形,重重院落,弯弯绕绕,此地特点是树少风大黄沙多,到处灰蒙蒙的一片,生气低迷。
    因此那个在庭院中央扑蝴蝶的少年格外显眼。
    官衙之内,无职务再审,却能自在捕捉蝴蝶,这个开朗活泼的少年不简单。
    看年纪,很有可能是甄赫之子。
    “他叫卫霖,是刺史的书童。”一人缓步走来,解开他的疑问,“三四年前,无亲无故的他流落到这里,刺史见其聪慧乖巧,又认得字,可怜他孤苦无依,便收留在身边伺候笔墨,顺便教他读书,盼以后金榜题名,能自力更生。”
    来者是灵武录事参军叶文武,他体型比刺史更胖,一双眼睛弯起来,笑眯眯的很和善,可仔细一看,又让人觉得像只狐狸。
    那叫卫霖的少年似是听到这边的动静,转头一笑,质朴天真。
    他放了刚抓住的蝴蝶,蹦跳着上前来,规规矩矩的欠身行礼,“小的卫霖,见过裴司马。”
    裴岳棠扶住他胳膊,“无须多礼。”
    卫霖看眼后面的衙役,笑着问道:“裴司马是在熟悉官衙吗?逛过城里面了吗,去大金河边上的市集看过了吗?”
    衙役答道:“一会儿转完了官衙,就去外面走走。”
    卫霖往裴岳棠面前挪了一步,眼巴巴的瞅着他,“不如,我带您去好不好?”
    叶文武打趣他:“霖儿是自己想玩儿吧?背不完刺史布置的书,小心打手心。”
    卫霖骄傲的挺起胸膛,“背完了。”
    叶文武道:“那我要考考你。”
    卫霖这回直接贴在裴岳棠身上,仿佛找到了一座大靠山,“我还得带裴司马熟悉灵武呢!”
    “无礼,要称呼‘侯爷’!”话是这么说,但叶文武的口气不重,伸手要去拽卫霖,后者机灵地窜到裴岳棠身后,紧张兮兮的瞪他,可爱的模样惹得周围人都笑起来。
    裴岳棠解围道:“我见卫霖机灵乖巧,正好也想见识灵武风光,不如就由他带我出去熟悉熟悉。回头,我会与甄刺史说明。”
    既然侯爷会和刺史说,自己再挡着就不像话了,叶文武叮嘱卫霖,“你定要尽心尽责的为侯爷介绍,也要注意安全。”
    “嗯嗯嗯!”卫霖一见自己可以出去玩儿,开心的连连答应。
    裴岳棠远远的瞧见走廊的另一头出现唐堪的身影,转头客客气气的对叶文武说道:“麻烦叶参军,一会儿遇上唐公子时,若我要去何处,帮忙回答一句‘刺史喊他过去’。”
    通过昨日接风宴,多少能看出门道,叶文武应道:“侯爷请放心。”
    裴岳棠赶紧喊上卫霖一块儿出去,后头叶文武碰见唐堪,果然被问了临阳侯去何处,他照着侯爷吩咐的答了,唐堪见旁边跟着的是刺史的书童,不疑有假,只好原路返回。
    出了官衙,裴岳棠让卫霖等等,回宅子叫上了赵慎琢。
    “虽然圣上说灵武官吏中有前朝奸细,重点放在官衙内顺藤摸瓜,不过既然能混进官衙,我想在这城中,必然会有不少同伙乔装改扮,我们出去走一走,看看城内有何异常,再者熟悉城内情况,总归有许多好处。”裴岳棠一本正经的凑在赵慎琢耳边,轻声说道。
    这副模样像极了夫妻两个在悄悄说情话,而且郎才女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赵慎琢觉得他的笑容中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古怪,可话说的也不无道理。
    两人并肩而行,红素衣和阿京跟在后面护卫,卫霖在前面一边带路,一边介绍灵武的大街小巷和风土人情。
    尽管是个贫寒艰苦、不大太平的郡城,不少民居以黄泥为墙、茅草为顶,破败的似乎一阵狂风就能吹散,但街市上行人不少,叫卖声此起彼伏,其间能看到不少金发碧瞳的异邦人,售卖中原少见的水果蔬菜,或是表演热情奔放的舞蹈来赚钱。
    卫霖虽说是想出来玩的,但介绍起来丝毫不马虎,将自己知道的全数说给裴岳棠听。
    “一会儿,咱们到了大金河边的市集,比这儿更热闹呢!”他兴奋的左右张望,不一会儿像是饿狼见到了肥大的山羊,两眼冒出了光,一溜烟的跑到一家店铺前,趴在门口眼巴巴的张望。
    红素衣眼力好,一眼看清店里是卖什么的,笑道:“小鬼馋了吧?”
    卫霖从荷包里摸出几枚铜板,努力的吞咽下口水,“这地方可以说是整个关内道最最最好吃的糕饼铺了,比得意楼的大师傅做的还好吃呢!特别是他们家的核桃糕,枣子馅儿的甜饼,糖麻花……哦,对了,红豆糕是鼎鼎有名的,常常刚摆出来就售卖一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