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打湿,颤颤的睫毛上也沾着水星,在灯光的投射下就像两把小扇子。单薄的身体包裹在宽大的病号服里,她输液的手臂从宽大的病服里露出一截,雪白的几近透明。韩予抿了抿嘴对她说:“秦梓苒,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秦梓苒淡淡的笑了笑说:“好多了,今天真的谢谢你,韩予。”
她看着他,笑容里有着深深地悲哀。韩予感受的到她此刻的心情。他平静的对她说:“不客气。正巧路过。”
秦梓苒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光,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缓缓对韩予说:“韩予,当年的若影也像这样疼吧?像我这样忍受着身体的疼痛,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一定比我现在还要疼吧……”
“其实,到后来我才知道我一直都在错,一直都错的太离谱。我对当年的事好后悔,真的好后悔!可是当我明白这一切当我后悔的时候,真的太晚了……是我让所有的人,所有的爱都离我而去,是我自己摒弃了已经拥有的,自私又贪婪的想要得到更多更多……我当时做了最最丧心病狂的事,我卑鄙无耻自欺欺人的一直对自己说,那是我一不小心失手推下的若影。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当时我在心里不停地说,推下去吧,把她推下去吧,她死了才好。可真的推下她的一刹那我就后悔了,一直到今天我还在后悔,我为我所做的事感到可耻可恨……我知道我会受到惩罚,会下地狱……”
秦梓苒停了停,她喉咙一阵阵哽咽,像是卡了异物一般哽住。转眼看向身旁坐着的韩予,眼眶里的泪再也隐忍不住,无声的从眼角流下汇入鬓发。她眨了眨眼试图平静下来,泪却奔涌着越来越多。她强忍住心中的起伏,试着平缓情绪后说:“在看守所的那天,我真的希望你能带我走,我心里还在奢望,我只要你带我离开那儿,直到后来你狠狠甩了我一巴掌,还是没有打醒我。我想当然的自我陶醉。我在少管所里每天哭闹着,希望你能来看看我,看看我装的很可怜的样子,或许你心软之下就放过我,就能多看我一眼多说一句话……你知道么,直到我转入女子监狱后每一天都还在想,我有什么不好呢?我哪点不如若影?你为什么不要我?我哪点不如她可爱?我改,我应该早点改,如果在一开始的时候,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就像若影那样,你会不会就能多看我一眼?会不会像对着若影那样看着我温柔的笑?我想啊想啊,怎么都想不明白,都到这个份上了我还在痴心妄想你说我无耻不无耻?可笑不可笑?”
秦梓苒抬起手臂抹了抹眼泪,泪水一滴一滴依然滚落。那种痴心妄想对她而言是一种痛,比伤口伤疤疼上千倍万倍的痛,她爱过眼前的人,死心塌地的爱过,所以疼的撕心裂肺伤心彻骨。她用手捂住眼角继续说下去:“后来,两年的牢狱生活让我明白许多。我明白爱一个人是自己的事,那个人爱不爱我是他的事。感情不是强求就能得到的,过去我的所作所为就是嫉妒心在作祟。我真的很虚荣。我虚荣的在意你的身份、地位、外在的一切光环。光环之下的你其实我并不了解。我盲目的在你我彼此的身价上,自以为是的划上最等值的符号。我错就错在这里,我不该这样要求所有人必须按照我的意愿,出现在我幻想中规划的美好蓝图里。就在那时,我才真的明白了。我对自己说,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去骚扰你和若影,一定不会了。我会知难而退。”
韩予看着秦梓苒沉默着。他听她说了这些话心里其实也不好受,尤其当他得知她在牢中的遭遇后听她说出这些感悟韩予内心也微微泛着酸。韩予的视线随着一滴泪珠慢慢转移到她的颈部,那有一道暗红色的疤痕,伤口不大,韩予此刻却仍能感受到她当初扎下去一心求死的惨烈。韩予心里莫名的心酸。
“你明白就好。你做了错事,也受到了惩罚和悔悟。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秦梓苒吸了吸鼻子,整理了伤心的情绪,她努力平静的说:“若影真的很善良,为什么当初我看不到她的善良还去伤害她呢?我真蠢。当初那样害她她还是原谅了我。可我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今天和你说了这些,是想说其实我已经将这一切都放下了,以后你不要担心我再去报复伤害若影,我也不会再去骚扰你,我会努力地好好的活着,永远不再犯曾经的错。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韩予看着灯光下瘦弱的秦梓苒,猛地发现她只不过是一个曾经爱着自己的小女孩。她现在哭着对对自己说对不起,若真的说起来,她曾经爱过自己难道算得上是错?爱一个人本身并没有错,她的错也许错在对若影的伤害,对老人家的伤害,可她对自己呢?她的一腔热情爱慕他不是不知道,他又凭什么一直用厌恶至极的态度来指责她伤害她?在感情的事上,也许自己也有过错。当年她犯下的错也许并不是罪大恶极,况且她已经受了严厉的惩罚也真的后悔觉悟了。他想,人都要往前看,过去的真的都过去了……
她……真的放下一切了。他心里有种不可言明的思绪在慢慢扩散。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暂未修改,稍后修改。
第 28 章
韩予想了想,他看到病床上秦梓苒疲惫的样子,决定暂时先不说徐诗情拿照片勒索敲诈的事,先让秦梓苒安心静养等身体康复后再告诉她。想到这里韩予说:“既然你坚持不通知你的父母,我就给你安排了一名护工,有什么需要你直接和她说。”
“谢谢。”秦梓苒说了很多,体力也消耗的很大,她疲惫的闭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
韩予轻轻带上病房的房门向外走去。他不由自主的思考秦梓苒所说的话,他走在医院寂静空荡的走廊里,每迈出一步他的脑海里就不断浮现秦梓苒流着泪的面孔,似乎每一步的步伐间隔中都在回响着那一句对不起。他对现在的秦梓苒有了全新的认识。他用另一个全新的角度去思考和看待与她之间的恩怨纠葛。他觉得一些话已经触动到他的心底。今后如果她有什么困难需要,他可以将她当做曾经的朋友一样,友好的平和的相处下去。
秦梓苒小歇了一会,再次醒来是护士轻声的唤醒她,给她量体温。她看到护士身旁还站着一位40多岁的女护工。护工看到秦梓苒醒了后,她忙说:“秦小姐,你先检查身体,我拿粥给你垫垫肚子,你现在有什么需要吗?”
秦梓苒摇摇头,她转眼问护士:“住院的费用还需要缴多少?”
护士微笑的说:“您用的是贵宾账户,所有费用直接划账了。”
秦梓苒明白是韩予的安排,她知道这样的病房费用是绝不便宜的,她在心里叹了叹气,觉得下午她在韩予面前没有收敛好情绪实在有点丢脸。好在话说开了之后,心里的疙瘩彻底没了。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坦然。可一想到徐诗情,一想到徐诗情说的那些话,每一种可能性闪入了她的脑海,秦梓苒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暗了下来。徐诗情为什么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这事情自己从没有和别人提起,难道徐诗情她早就知道?不行,一定要找到她!可是,该到哪里找她呢?秦梓苒躺在病床上无奈的想。
护工端来了早就准备好的晚饭,白粥小菜。刚手术是不能吃太补的东西的。秦梓苒谢过护工,谢绝了她好意的帮助,自己斜靠在床头缓慢的吃了起来。刚吃没多久,护工从病房外间伸头进来说:“秦小姐,你包里的手机老是响个不停。”
“哦,麻烦你把手机递给我。”
秦梓苒看到来电显示,是刘清。她想了想按下接通键平缓的说:“清清,是我。”
“小苒,你怎么老是不接电话啊,你在不在家?我过去找你吧。”
“哦。我回秦岭了,家里有点小事。”秦梓苒有点心虚的说。
刘清沮丧的声音传来:“哦是这样啊,那好吧,你待在秦岭吧,只是我才接到通知,我明天要去外地出差了,那边情况比较急,所以从总公司抽调了几名技术人员去基层协调,我就是其中之一。多久回来也说不准,快则半个月,慢则二三个月吧。”
“哎呀,去的时间可真久!这是要到哪里出差啊?”
“大西北啊,荒凉的地方,哎我要是在那想你了可怎么办?”
“想我可以打电话嘛!”
“我挣钱娶老婆这么辛苦,回来有没有奖励啊?”
“你要的奖励,要看你回来后的表现决定,表现不好,就没有。”
“哈哈……”电话那头的刘清停了停,忽然认真又深情的说:“梓苒,你等着我,我回来会给你一个惊喜。”
秦梓苒心里隐隐能够猜到刘清所说的惊喜是什么,她微微含着笑,嘴角扬起一抹幸福的微笑。她恶作剧的开玩笑说:“惊喜?不会是求婚吧?我还是个学生呢,我才不要嫁给你。”
“小苒,你可真是……”
“我勉强想了想,算了算了,那好吧,如果是求婚的话,没有克雷斯庄园的玫瑰,没有求婚戒指我可不答应。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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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梓苒给学校打电话请了假,又联系了梅子的老公顾文卫,希望他能在公安系统的户籍科查找到徐诗情的资料住址。她下定决心,必须将自己的身世弄清楚。
她想过问爸妈,想过问若影,想过把一切都告诉刘清,可是她脑子一团糟,需要仔细想想这一切该怎么办?她此刻盼着身体早点康复,出院后才能弄清这一切不是吗?
韩予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此刻在大厦顶层的公寓里洗完澡准备休息。今天的工作结束的较早,晚上不太重要的应酬交给集团副总应对,他一个人享受着难得的早归清闲。他只静默了小片刻,秦梓苒的面孔又一次浮现在眼前。秦梓苒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病床上,让他想到当年的若影,他总觉得还有事情没有弄清楚,想去医院一趟。他用手托着下巴,坐在沙发上考虑了一下,又看了看现在的时间,拿起电话想要打到医院,按下几个数字后又干脆放弃了,他放下电话,转身换上便服,拿上车钥匙出门。
夜晚,秦梓苒躺在空荡荡的病房里。夜,很宁静,她转脸看向方形的小窗,仰望天窗外的星空,夜空从天窗外投映进来。天窗将夜空隔成了小小的方块。她置身在小小天窗的方块里,就置身在浩瀚的星空下。夜空里,玉盘似的满月在云中穿行,淡淡的月光洒向大地,窗外的月光晶莹纯净,像个水晶球,美极了。她一直默默仰望美丽天空,感觉真实却又虚幻,看着圆月渐渐升高,月亮银盘似的脸,仿佛流露着柔和的笑容。
韩予再次来到病房的时候,他看到了这样出神仰望夜空的秦梓苒。她动也不动,安静的仰躺在雪白的病床上。她的眼睛里好像蒙上一层晶莹的雾气,迷蒙中不知在想着什么。护工背对着她在水槽旁清洗餐具,病房里只有单调的水流声和陶瓷器皿轻微碰撞的声音。秦梓苒听见开门声,看到韩予的到来吃力的想要起身,韩予皱了皱眉,走到病床旁轻轻扶起她,秦梓苒看到韩予有点不自在,对着他微微笑了笑试图缓解着尴尬的气氛。
韩予说:“今天感觉怎么样?”
“嗯,比昨天好很多。这次谢谢你的帮忙。”
“那就好。不要客气。”
韩予停顿了一下抿着嘴说:“今天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韩予说完后,特意看了眼护工,护工机灵的说正巧她要去外面买点东西,她放下抹布向外走去。
她走后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秦梓苒不解的望着韩予,她不知道韩予究竟要说事的会是什么。韩予理了理衣服,坐在一旁的板凳上,似乎在酝酿着怎么开口,过了半分钟左右他才说:“徐诗情这个人你认识吧?”
秦梓苒心里一惊,她身体飞速的僵硬。她目不转睛的盯着韩予,想要从韩予的表情上看出点什么,可是她看不出来任何的答案,韩予的脸依旧毫无表情,一脸淡然带着冷漠和疏离。她只能轻轻点点头,充满疑惑的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
韩予接着说:“徐诗情在前阵子拿着一打照片到我那敲诈勒索。不过你不必担心,这件事已经结束了,底片也被追了回来。你无需担心她再找你麻烦。”韩予的语气平淡无波,似乎在说一件陌生人的小事,他希望能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化解秦梓苒的羞愤和不安。
秦梓苒震惊的看着韩予。她一想到韩予看到那些丑恶的照片就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她想不到徐诗情居然卑鄙的去找不相干的韩予勒索,徐诗情这样做她还有什么脸面再面对韩予?以前的自己总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这个人眼前,而现在在她最失魂落魄的时候,最痛苦绝望的时候,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他都在一旁。她看着韩予,她顿时觉得羞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予说:“这一次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