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还小,不懂事,娘娘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四殿下已经没事了,想是昨夜的安神汤疗效尚未退去,今日才这般没有精神。公主,去看看四殿下吧,他可是你的四哥。”
    桃夭朝竹塌上的男人望去,不由地吓了一跳,他的脸苍白得像死人一样,毫无血色,一双深陷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前方,虚弱无力,她本能地往楼隐身后缩了缩,待想起来这样的反应会让四哥伤心时,已经太晚了——
    宛妃愤然挥袖,逼视着桃夭,近距离地看她的眼睛,真是有些可怕,恨不得吃了她似的:“今日之事,本宫会记住的!你们这些贱人,还不给本宫起来!送殿下回寝宫!再有任何的差池,本宫要你们的脑袋!”
    “娘娘息怒!”那些宫人哆嗦着身子起来,抬着竹塌小心地往回走。
    “公主,快去向娘娘道歉!”楼隐原本温和的声音突然大起来,将桃夭从身后拎出来,推到了宛妃面前,动作快而大。
    桃夭一个趔趄,差点又没站稳,心里很不好受,赌气道:“我没有错,道什么歉!这宫里,是你一家的么?你们能走,我就不能走?!”
    楼隐眉头蹙得更紧了,她真是不听话,正要上前去,宛妃却又冷笑道:“哼,你没有错,不用道歉,错的都是本宫和四殿下!慧心,慧意,我们走!把宫里的地方都让给我们尊贵的小公主!”
    拂袖而去。
    宛妃一行人很快走远,楼隐眉头深锁,望着她叹气道:“怎么这么不听话?”
    桃夭也不高兴,他刚刚那么大力气推她,还让她去跟宛妃道歉,因此,一句话也不说,把泥团抱得紧紧的。
    楼隐望着她的手,问道:“手划破了么?让我看看。偷这花做什么?”
    桃夭这才红了脸,缩着手不给他看,垂下脑袋,支支吾吾道:“我见这鸢尾花生的好看,就想……想送给萧陌啊……”
    楼隐本来要去拉她的手,突然停在半空,琥珀色的眸子里翻卷着怒气:“为了萧陌,学着去偷东西?谁教你的?你师父么?!这么不学好!”
    怒气一上来就止不住,也不管自己的语气是否得当,见她沉默不说话,半晌,他自觉语气太重了,无奈地拉过她的手,拂去手掌心的泥土,去看她的伤口,又细细嘱咐道:“下次不准靠近四皇子,要是不小心遇到,也要对他恭敬一点,知道么?对宛妃也是……”
    “不知道!”桃夭气得一把抽回手,把手中的鸢尾花重重地往他怀里一塞,“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用教训我!我不过就是偷了你一盆花而已,你不想给我就算了!我不要了!”
    转身拔腿就跑。
    楼隐呆呆地怔在原地,手中的鸢尾有几瓣花瓣被摔落了,因为阳光太大,叶子也有些萎靡不振,他明明是要保全她,她却不懂,到底只是一个孩子。
    他轻轻摇头苦笑,却听身后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回头望去,慧意道:“楼太医,娘娘让你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楼隐的心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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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6章 慢性毒药
    楼隐才一进延禧宫的门,宛妃就望着他冷笑道:“楼太医的兴致可真好,居然对我们的小公主如此耐心,让本宫差点以为你与小公主本是旧识。”
    楼隐的眼眸微微闪烁,却平静地笑道:“娘娘说笑了,小公主回宫不过三日,哪里会是微臣的旧识?只因上午微臣去韶华宫为公主的两个奴隶诊治了一番,她这才有些记得微臣。”
    “奴隶?”宛妃嘲讽地一声轻哼,自顾自坐下来,冷声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丫头!自己的性命尚且顾不得,居然去关心奴隶的生死,哼,本宫不知该说她年幼无知还是蠢钝如猪!”
    也不等楼隐回话,她斜睨着他,又道:“本宫从前说过,只要她拜祭完了王后,马上滚回山上当她的小道姑,本宫就不会找她的麻烦。可是现在她不仅不走,反而敢对寿儿如此不敬,留着她,本宫难消心头之恨!本宫要你去杀了她!”
    楼隐顿时失了惯常的镇定,立刻应道:“娘娘,公主她还小,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她学会了宫里的规矩,自然不会如此……”
    “楼隐!”宛妃拍案而起,直呼他的姓名,冷冷笑道:“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跟本宫讨价还价?从前我让你杀的人,你都杀了,如今却为了一个小丫头反驳我?你家中老父的性命是不想要了是不是?你也活得腻了自寻死路是不是?!”
    “微臣不敢。”楼隐垂首,赶忙答道。
    “不敢最好!”宛妃扭开头,不屑瞧他,“不管你在陛下的面前多么得宠,不管你如今头上顶着多少荣耀的光环,在本宫眼里,你只是两年前长兴街头肮脏的奴隶!本宫给了你今日所有的一切,你说,你是不是该感恩图报?”
    楼隐的思绪混乱,头微微低着,袖中的手握得很紧,然而他很快抬起头来,冲宛妃和缓一笑:“微臣一直记得娘娘的恩典,愿为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宛妃终于满意,接过慧意呈上来的解暑汤喝了一口,睨着他道:“去杀了小公主,本宫不想让她再出现在四殿下的面前,本宫讨厌她。”
    一旦有人触碰了宛妃最大的软肋四皇子西陵寿,她便要想尽办法除之而后快,能够以徐娘半老的年纪宠冠后宫,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
    楼隐平静地笑道:“王后新过世,若是小公主也不小心暴毙,那么,肯定会引起陛下的怀疑,到时候也会给娘娘添许多麻烦。”
    “你的意思呢?”宛妃放下解暑汤,哼道:“也不用那么快死,那个小公主牙尖嘴利又没有教养,若是多折磨她一阵子也好。哼,本宫就喜欢看一个将死的人尽情蹦跶,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楼隐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昏暗不明的琥珀色眸子:“娘娘,还是用‘满庭芳’如何?”
    “满庭芳?”宛妃想了想,笑道:“很好,王后姐姐当初死在这个慢性毒药上,现在她的女儿也会这么死去,神不知鬼不觉。呵呵,楼隐,你办事向来最是稳妥,本宫也放心。小公主出生的时候,仙师说她活不过十六岁,本宫却不想让她活到十五岁的及笄礼!凭什么本宫的寿儿这么虚弱,她却能又蹦又跳?!”
    楼隐微微点头,轻轻应了:“是。”
    宛妃对他的温顺很是满意,一挥手:“本宫有些乏了,你去看看四殿下,好好为他调养身子……”
    “是。”楼隐朝她恭敬地一行礼,这才退了出来。
    寿昌宫在王宫的东边,环境清幽,十分安静,是西陵王专门为四皇子西陵寿而建的园子,专供他休养身子的,除了宛妃和几个太医经常出入,其他人很少靠近,而楼隐是西陵王指定的首席御医,自然更是这里的常客。
    夏日的太阳很毒,除了偶尔有巡逻的禁军走过,偌大的王宫几乎看不到人影。
    楼隐一身青衫,步伐从容,那青石板的路被日头一蒸,热得发烫,他也毫无知觉,心里面一阵凉似一阵。他不知道那个孩子生气了会去哪里,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她才好,他可以对所有人无情,却独独不能对她演戏——
    人生真是无奈,当你想要忘却的时候,那个最不该出现的人却偏偏出现了,更无奈的是,你要亲手……杀了她……
    进了寿昌宫的门,穿过一片清幽的竹林,就见四皇子身边的小太监长生迎上来道:“楼太医,您可来了!四殿下刚刚还在念叨你呢!”
    楼隐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儒雅可亲,点头微笑道:“我去看看。”
    四皇子西陵寿坐在竹林后的长亭里,呆呆地看着池子里面的游鱼,一动也不动。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英俊的面容苍白如纸,对着楼隐笑道:“隐,你终于来了!”
    楼隐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问道:“上午小公主让你受了惊吓,这会儿好些了么?”
    西陵寿忽然摇头,苦笑道:“不是小妹吓着了我,是我吓着了小妹吧?我这张脸,与死人无异,也难怪她会害怕。”
    “不要瞎想,你会好起来的,只是小公主年纪太小,还不懂事……”楼隐想起宛妃的话,不由地叹了口气。
    西陵寿苍白一笑:“你啊,对什么人都好,那明明是我的小妹,你却那么护着她,生怕我责备了她似的。”
    楼隐一怔,也许是出于本能,觉得这个病秧子四皇子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威胁,他说话便也常常自然流露。
    “我哪里怪她了?只是母妃向来咄咄逼人,这么多年性子一点都没有变,唉,我也不能去说她什么。”西陵寿苍白的手撑着竹塌要起身,楼隐赶忙伸手去扶他,西陵寿笑道:“我正无聊,不如来下一盘棋吧。”
    楼隐点头,在他对面坐下来,忽然觉得这寿昌宫最是清净,对面那个苍白虚弱的男子最是幸福——
    他有一位强势的母亲,不惜一切代价搜罗名医名药,只为治好他的不治之症,费尽心机讨好君主,为他设下这个避世之所,阴毒狠辣将所有看不起他、欺辱他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包括那个不懂事的小公主。
    楼隐微微蹙眉,落下一子,然而他什么都不能告诉他,连为小公主求一句情都不能。
    世上的幸福如此的艰难残缺,一个虚弱到随时会死去的病秧子,竟是他此生最羡慕的人,因为,他拥有他毕生都不曾得到过的东西。
    “离奴隶大会还有不到一个月,宫里想必很热闹吧?”西陵寿开口问道,他说话声音很轻,中气不足。
    楼隐回神,笑道:“我整日呆在太医院,哪里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西陵寿苍白的脸上露出苍白的笑容来:“你下次遇到了小妹,替我向她道歉,就说四哥很抱歉吓着她了,若是她愿意,就请她过来坐坐……”
    楼隐不知该如何作答,离小公主的及笄礼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
    一年的时间,够不够?
    第027章 我想他了
    王宫很大,桃夭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宫女太监们有些认识她,有些不认识,不管是行礼的还是不行礼的,她统统都没有关心。
    头顶的太阳很热,晒得她头晕,于是找到一个背阴临水的假山坐下来,探身在清澈的池子里用水洗了洗脸,王宫里的池水也比不上无极山上的泉水清凉。
    忽然听到假山后面有人在说话——
    “二哥哥,你说话不算话,说好了要送我的奴隶呢?怎么到现在都看不到?”
    是宗政细竹的声音。
    “表妹,让你哥送你,他养了好些奴隶,个个都很好,你自己去挑便是了。”西陵禄道。
    “哼,我不管!我就要二哥哥亲手猎来的奴隶!”宗政细竹不依不饶,“二哥哥,你真是太偏心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和太子哥哥向来都是最疼我的,现在那个小公主回来了,你们全都去喜欢她了!昨天她那么欺负我,你们居然一个都不管!还害我被宛妃那个女人笑话!”
    说着说着,开始委屈地哭诉了。
    “哎呀,竹儿,你不要哭了,小七只是个孩子,你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她从小在山林里长大,本来也没学会多少规矩,你干嘛要去惹她?你没看到她发疯的样子,对你都算是轻的了,回头问问你大哥,看看他在小七手上吃了多大的苦头,以后你看到她,绕道走就是了。”西陵禄安慰道。
    “我才不要!”宗政细竹气道:“下次我看到她,一定要让她跪地求饶!凭什么我要绕道走?!二哥哥,我不管,我就要你送给她的那两个奴隶!”
    “竹儿,你不要不讲理好不好?”西陵禄无奈了:“我带你去蓄奴场,你看上了哪个奴隶,自己去猎来行不行?猎完了带你去吃长兴街的枣花糕,不是你最喜欢的么?”
    这么一说,宗政细竹才满意,笑道:“还是二哥哥最了解我了!比我哥对我还好!馒头,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