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捧着母亲灵位,在门前直直跪下,跪过门槛,直接用膝盖压上还冒着红光的火炭。
原本坐在厅堂时观礼的人。一见此情况,纷纷惊起,走上前来。人群中,我眼角的余光看到手冢和迹部他们想要冲上来,却被君家的人给拦下了。
膝盖下传来的灼烧感,疼得我一身冷汗,我尽量让自己跪得笔直。每过一人,两边的侍人便会挥起手中的鞭笞,狠狠地抽在我的身后,在白色的孝服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观礼的众宾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情况。问周围的侍者,却无一人应言,自行讨论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这样肃穆的气氛下,讨论声也渐渐低了下来,继续静静地看着。有些女眷看不得这血淋淋的场面,早已捂住了眼,别过头去。
这段路其实并不长,但让所有的人都觉得走了许久。
等我跪完这条炭火路,一旁候着的侍人立刻把我扶了起来,此时我的膝盖处已是一片焦黑。
她们馋我走到厅堂,众宾客分立两旁边,把中间的大道给空了出来。鱼诛爷爷在厅堂正中央,手捧着一卷家规,鱼凌手捧家法立在他的身旁。
我被搀着跪到了鱼诛爷爷面前的蒲团上,身体压迫到膝盖上和伤处,疼得我浑身一抽。
我尽量用清晰明朗的声音高声说道:“不孝女慕容紫云,携母慕容蓝若之灵位,今日归家,愿认祖归宗。”
鱼诛爷爷神色肃穆,问道:“慕容紫云,你可知错?”
我伏首拜下:“紫云之母,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人夜奔,是为不孝;罔顾身份,不继任家主之位,是为不仁;不顾同伴,不计后果,一意孤行,是为不义。今母亲已逝,紫云愿代母受过,接受慕容家家法惩戒。”
鱼诛爷爷又道:“你既已跪过炭火路,受过鞭笞刑,足见心诚。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已进慕容家门,便要为所犯过错付出代价,否则不足以服众。你,可愿受这家法?”
我起身抬着头,用坚定的话语回道:“紫云愿受。”
众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对话用的中文,但不知为何,都能明白他们所表达的意思。一听还要受罚,俱是心中一惊。
各家族的家主们,心里惊讶却都默不作声。对于慕容蓝若与伊藤正广私奔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话题,当时这事还因慕容紫云出名的事,闹得是人尽皆知,虽然私奔说出去不好听,但在这个开发的年代里,各家族对于这样的事情也大都只是责备一番,最终也会试着慢慢接受。
可不曾想,今天来参加慕容家的继承仪式,受限便看到了这么一出。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刚才那些是怎么回事了。
私奔外出的女子,若想重回家门,不论父母家人接不接受,都要先跪过炭火路,受过鞭笞刑,方能重新进得家门。进了家门,然后才有资格接受家族的审判。
鱼诛爷爷翻开家规,正色道:“与人私奔乃是重罪,按家规,必须从族谱上除名。但愿代母受过,孝心可嘉,念在你年纪尚幼。罚你杖脊之刑,你可愿受?”
“紫云愿受。”
鱼诛点点头,从鱼凌手里的托盘上那根一臂多长的木棍,站到我的身侧,亲自执行杖脊之刑。
木棍狠狠地抽在背脊之上,发出一声闷响。这杖脊之刑与鞭笞不同。鞭笞再痛也不过是皮外伤,休息几天等长好了就没事了。但这杖脊却是打到皮肉之下,不出血,却会留下淤青,一个不慎,还有可能伤到筋骨,若是身子受不住,得卧床休息数月才能好得全。
这种木棍打在肉上的闷响足足响了十下,我愣是咬紧了牙关,一声都没吭出来。
待鱼诛爷爷把木棍收回托盘里时,我人已经痛得快要脱虚了。整个身体由内到外无处不散发着疼痛,一波又一波地刺激着我早已完全紧绷的神经。
鱼诛爷爷看我强忍疼痛的模样,心里闪过一丝心疼,不由加快了些语速。
“慕容紫云,刑法已过,今以发代首,断你过往,你可愿意?”
我用力吸一口气,压下疼痛,咬牙回道:“紫云愿意。”
我话刚说完,鱼诛爷爷就从鱼凌手里的托盘上拿起了剪刀,绕到我身后,剪下一束发尾,扔进侍女捧来的火盆里烧掉。
这一切弄完,鱼诛立刻收起手中的家规,吩咐侍女扶我回里间上药更衣。
迹部家和手冢家的位置离主位最近,两人见我起身,都欲冲上前来。我冲他们扯了扯嘴角,
摇摇头说:“没事了。”
两人只得收回手,重新立回自家爷爷身后。
回到房间里,侍女快速地帮我在伤口上上了药。鞭笞的伤和烫伤倒还好,药一上去,便感觉一阵清凉,疼痛立刻减轻了不少。倒是杖打出来的伤,一动就疼。这个时候也没时间用药酒去散瘀,只得先放着,等接下来的继承典礼一并完了之后再处理。
一身白色的玄端祭服,盖住了我身上的所有伤痕。再次走到正厅时,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根本看不出来我刚才受过伤。
张无柳穿着一身白色的正统礼服,头戴玉冠,走在我前面,一进前厅便径直坐了主位旁的副手位。其他各家家主面面相觑,具不知这俊美得不像话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但见主持祭祀之礼的鱼诛没有说话,也就不再深究。
我再次在厅堂前跪定,鱼诛站在我面前高声朗诵着早已准备发的祭词。其内容,无非是昭告祖先之类的。念完后,又取出族谱,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我的名字,再放在托盘里,送到我面前。
第二百五十二章
我拿起托盘上备小的小刀,割破手指,挤出血来把刚才鱼诛爷爷写的我的名字,用鲜血涂满。
墨色的字样被鲜红的血液涂满后,竟然发出了一道五彩霞光,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把绢布上的血迹尽数吸到了墨迹里。待光华敛尽,那绢上的“慕容紫云”四个大家,又如刚落笔时一般,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见此情形,鱼诛爷爷终于彻底松了口气。名字写到了族谱上,龙魂血也承认了,这下,我才算真正有了获得龙魂力量的机会。
鱼诛爷爷把族谱卷起,高举过头顶,宣布礼成。然后重新把族谱收好,锁回血檀木的盒子里。接下来,只要把这个盒子放到祖先的灵位前祭上三天,以告慰先祖,便成了。
这次,鱼诛爷爷亲自把我扶起,然后恭敬地退到一旁去。我走上前去,坐到主位这上。四大长老便带着一干族人立到了庭前,齐齐躬身向我行礼,算是认了我这个继承人了。
待礼成,张无柳才抖抖袖子起身,对我说:“丫头,你出生时,我透过长白山的乾坤镜给你赐过福。但现在你身的上福气早散得着差不多了。估计是龙魂反噬之时激荡了你的灵魂。这次乘着你的继承典礼,本大仙就破例再为你赐一次福。你且随我来。”
说罢,便迈步向厅堂外走去。
我心中一惊,看着张无柳走出去的背影,心下有些惶恐。张无柳的赐福是既然是印在了灵魂上的,那当年伊藤初见的灵魂消失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如今,还故意为我福印的消失找了个借口。难道说,张无柳早知道我不是伊藤初见?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随他来到了庭院外面,张无柳早已等在了院子里。
他冲我招了个手,说:“丫头,你过来。”
我走到他跟前,立住脚步。他抬手一指,食指抵住了我的额头。接着,我便瞪大了双眼。因为眼前的张无柳,身后竟然绽开了六条狐尾。瞬间,我仿佛到了一个幻境里,眼前有云雾缭绕,耳畔有金鼓钟鸣,宛如置身于神话仙境里。
待额头上的触感消失,我意识才回到了现实之中,惊讶地发现,我身上的伤,现在竟然完全没有了感觉,仿佛刚才所受的那些,都是我自己的幻觉。
我抬头去看张无柳,却只见他对我笑得一脸神秘,一句话也不说。
眼下宾客众多,我不便多问。
没有洪钟礼乐,也没有十里围仗,这次的继承典礼,是慕容家族有史以来最为简洁的一次,却也是最不寻常的一次。
随后,我便引着宾客去后面花房里用餐,之后再一一送他们出门。这次的简单典礼,就算这么结束了。
鱼诛爷爷事后对我说,这继承大典,原是要大宴三天,如今非常时期,只好一切从简。
四大长老一致觉得,如些简单的继承典礼,实再是委屈了我,都商议着,待此事一了,回国定要补我一个隆重的继承典礼,以昭告天下。
我却是觉得这些事情并无所谓。这慕容家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典礼隆重也好,简单也罢,终归是我一人看着,受着而已。
事后,我找到张无柳,问他是不是早知道我并非伊藤初见。他目光深邃,看向西北方向,悠悠地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今的你并非伊藤初见,也是不旁的什么人。你只是慕容家的家主,慕容紫云。既然到了慕容家,这便是你的家,无需再想其他。”
自此,我便不再多问。
继承典礼之后,我每天晚上都做着奇怪的梦。梦里我腾云驾雾,时而飞入云端,时而深入海底,周围风景飞速流转,似是穿越了万千流年。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周多。当我把这些梦境说写张无柳听时,他笑着说:“这不过是龙魂在你灵魂里留下的意识而已。龙魂在世千万年,所经历过的流光,是人类的躯体与灵魂都无法承载的。你如今继承龙魂,最多也只能掌握其中一小部分的能力,多了,你也受不住。”
至自,我方才知晓,那些梦境,便表示我已经继承了龙魂之力。可当我再问起要如何使用时,张无柳却只是说,到了需要用的时候,你自然知道该怎么用。
得知我已经拥有了龙魂之力以后,张无柳便开始催促四大家族的人,带我早日回到中国去。
如今已是六月天,阳气最盛。若是过了七月流火,阳气日渐衰弱,那么于我们,便是大大的不利。所以我们要现在要争的,是时间。只是,就算我们再怎么着急,对手不出现,又能如何?
张无柳依旧每天晚上不见人,我便猜想,怕是他是得到了什么消息才会如此着急的吧。
回国的时间终于定了下来。七月二十六日,农历六月十七。
收到消息,少年们都有些黯然。虽然知道慕容迟早要回中国,但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巨大的伤感还是掩饰不住地汹涌而出。
他们,最终还是没能赶上她的脚步。
因为母亲是飞机失事而离世的,所以他们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坐飞机回国。七月二十六日这天清晨,在横滨的码头,临行的队伍和送行的人群一样壮观。
少年们立在我面前,脸上的表情是依依不舍。而小野和纪香她们一群女孩子,早已是哭得稀里哗啦。
我被临别的礼物塞了个满怀,小野扯着我的衣袖说,慕容,你一定要回来啊。
不二犹豫着,抬起头说,说好要一起念大学的。
迹部说,等你回来时,本大爷会变得更华丽,未来的本大爷,一定能够帮你。
幸村说,全国大赛终于结束了。本来想,终于有机会可以重新开始了,可你却要走了。
我看向手冢时,他什么也没说,只道了声,保重。
张无柳站在船头,有些不耐地望了过来,扬声道:“丫头,要开船了。”
我转身迈上踏板,一步一步踏上高高的游轮。汽笛拉响,船慢慢离港。小野在后面追着喊:“慕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