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
    一月中旬,节刚过不久,你接到怜司的电话。你从未听过他如此窝囊的语气。
    那天下午,新宿街头,你在通勤途中听见皮包里传来手机铃声。
    “我、我受伤了,没办法动……你……快来……”
    电话另一端的怜司颤声说着。
    你大吃一惊,赶紧打电话向公司请病假,搭计程车前往怜司的指定地点----高田马场站附近。
    发出潺潺流水声、蜿蜒流过的神田川河畔有座铁丝网围起来的露天停车场,怜司就在那里,伤得不成人形。
    怜司倚着铁丝网,如断线的木偶般瘫坐在砂石地上。他伤痕累累、衣服破破烂烂的,显然挨过一阵痛打。原本发长及肩的他,如今被剃成狗啃般的三分头,而旦缂青脸肿,口彝血流如注。
    “天啊!怜司!”
    你差点昏倒,但还是努力保持镇定,立刻叫救护车。
    怜司身受重伤,身上共有六处骨折、多处殴伤,送进医院后便直接住院。
    主治医师说他没有生命危险,然而复杂性骨折的部位日后可能会留下后逍症。
    一段时间后,怜司终于能说话了。他在g上忿忿啐道:
    “那些家伙真卑鄙。怎么想都是他们的错,公司却跟他们同一个鼻孔出气。”
    怜司说,他跟公司的前辈起争执,所以被修理了(也就是被围殴)。
    他没有解释究竟为何起争执,只说公司开除他,还把他从宿舍赶出去。受了这么重的伤,公司的人却-次也没来探望,当然也不打算付慰问金或医药费。
    你觉得很不合理,建议怜司报警,但他死都不肯答应,而且还呛声:“条子怎么能信啊!不要害我丢脸!”
    十天后,他出院了,可是不能回宿舍住,顿时无家可归。他父亲住在神奈川的海老名市,但他坚持不肯回老家。
    怜司的父亲容易发酒疯,他小时候常被喝醉的父亲家bào,直到十六岁才离家出走。
    “我老爸他怎么看都是酒jīng中毒,只是死不承认罢了。大白天就喝酒,心情不慡就打我出气;痛殴我一顿后,还会突然哭出来,跟我说‘抱歉’请原谅我j耶!有没有搞错啊!如果我一直待在那个家,要不就是被我爸杀掉,要不就是我杀了他。”
    初次听闻怜司身世的你,对他寄予无限同情。
    (他好可怜喔。)
    (不帮他怎么行呢?)
    原本你就打算帮助他,这下子更加深了你的决心。
    “跟我一起住吧!”你毫不犹豫。
    “这怎么好意思?阳子,真的很谢谢你,我只剩下你了。”
    怜司皱着那张尚未消肿的脸,哭了起来。
    他的泪水带给你一股奇妙的快感。
    杜鹃丘的套房容不下两个人住,于是你搬进东中野的两房-厅一厨公寓,邀怜司来住。
    前任房客自杀,因此房租远低于行情,但你决定瞒着怜司。
    刚出院那阵子,怜司走路依旧一跛一跛的,不过等到一个月后,已经恢复了八成,日常生活不成问题。
    然而,唯有右手掌还残留着后遗症,无法自由运用手指。如此一来,他无法正常使用筷子,只能用汤匙与叉子进食。
    怜司没什么存款,医药费跟生活费都由你支付,不过这点你早有心理准备。
    他出院时,你送了一部笔记型电脑庆贺他出院。这是你去新宿的家电量贩店花了三十万圆买来的,据说是当下最好的机种。
    怜司只会用手机上网、传讯息,从未接触过电脑,于是你锧他全部设定好,也教他基本电脑使用法。从前在客服中心学来的技巧,此时竟然派上了用场。
    怜司很感谢你,扬言:“我要用这个找到自己能胜任的好工作。”你也认为只要怜司高兴就好。
    “不用急着找工作,慢慢来,你就用笔电打发时间'散散心吧。”
    他比你小七岁,今年二十八岁。这年纪不难找工作,可是他只有高中肄业,也没有任何证照,而且后遗症导致他无法灵活运用右手,看来没那么容易找到“好工作”。
    怜司每天都守着笔电,不过只有一开始认真找工作;渐渐的,打电动和逛网页的时间越来越长,最后变成整天盯着网络匿名留言板。
    然而,你对此毫不在意,认为怜司只要用自己的步调做想做的事就好。
    你只在意一件事:怜司的酒量。他每天都会喝酒jīng浓度百分之二十五的烧酎,至少一公升以上,有时还会喝到一升?。
    他说:“贵的酒会让我想起当牛郎的日子,很讨厌。”所以都喝些瓶装廉价酒◊酒钱不贵,但你担心他喝出病来。
    怜司说自己的父亲“怎么看都是酒jīng中毒”,但是他本人似乎也酒jīng成瘾。
    你曾问他:“喝这么凶,这样好吗?”没想到他竟然板起脸大吼:“我很qiáng壮,没问题啦!”从此你再也不过问。
    原本你担心怜司的健康,后来转念-想:遇到那种惨事真的很可怜,既然他喜欢喝酒,就让他喝吧。
    ?一升为一·八公升。
    怜司在你家白吃白喝白住,不工作也不找工作,每天只会喝酒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