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同意,不准再进来。要探视,就从急救室的窗口看。”刑警拉开房门,命令两人离开。
女人斜着眼睛问:“你们凭什么拦着我们?”
“病人是被撞伤的,这是起刑事案件,请各位配合。”
“我儿子是不小心被车撞的。”
刑警疑惑地看着男人道:“先生,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们又为什么认为,是刑事案件呢?”女人抱臂环胸道。
“我们有目击证人。”
送走了纠缠不休的父女,刑警站在床头,俯视着他道:“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请。”一刹间,他看到了刑警眼中的惊异。
“你的名字?”
“霄尘。”
“还想得起,出事那天的情形吗?”一边的刑警作着笔录。
“那天下班,爸爸找我,一起去咖啡店。他说要我继承他的公司,我没同意。”
“然后呢?”
“我们大概八点左右分开。我碰上了流氓,手里拿着铁管,是冲我来的。他们向我丢铁棍,躲的时候,撞上了车。”
“对方有几个人?”
“我来不及数,十几个吧。”
“你认识他们吗?”
“不认识,从没见过。”
“你和谁,起过什么冲突吗?”
“没有。”
“据我们了解,霄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已经离开十几年了。见过他之后,你就出事,你认为是巧合吗?”
他狐疑地仰视着刑警道:“这不是你们该查的吗?”在他信赖的目光下,刑警狼狈地低下脑袋。
“你还记得,撞你的车是什么样子吗?”
他的心一凛,一直以为撞车是意外,没想也是策划好的。他摇头道:“车灯太亮,我看不清。”他想了想反问道:“谁送我来的?”
“正好有巡逻的同事,看见你撞车,把你送来急救。”刑警回答。
怪不得!如果不是这些警察。或许,他手术完毕,就只有一个肾了。医院收了钱想对他不利,也不能选这种时机,那么明目张胆地干。该谢谢刑警,还是谢自己的运气。
一边记录的警察,停下手中的笔问:“能问你一下,刚才那位小姐抓着你的手,干什么吗?”
“她要我捐献器官,在同意书上按手印。”
两刑警对视了一眼,严肃道:“你放心,我们会随时派人保护你的。”
他信才怪!哪个影片,哪本书里的警察靠得住啊?待刑警走后,他靠枕头上,轻轻侧过脸,面向急救室的巨型窗户。
爸爸和他女儿还没有离开,正背对着窗口,和一个青年热烈地交谈。那年轻人是谁?他望着对方,不想对方也注视着他,露出挑衅的微笑。幼稚!他扫过青年英俊的脸,闭目养神,懒得再看让他心烦的事。
他不知不觉睡着,再次醒来,迷蒙地睁开双眸,第一眼看到的竟仍是那个陌生青年。为什么站在窗口?监视吗?对方和爸他们是什么关系?算了,一丘之貉,不理他,继续睡。
晚间七点,医生护士按例检查完毕,告诉他恢复的不错,让他安心休息。他在心底嗤笑,有人随时随地窥探着他的器官,恨不得他一脚踏进棺材,他怎么能睡?现在,他只能白天多睡,夜里像只不知疲倦的猫头鹰,注意着一丝一毫的动静。
一夜无声,当走廊里又恢复白天的喧闹,他的脑袋开始迷糊,发酸的眼睛渐渐合拢。朦胧间,他仿佛又看见那陌生的大男孩。
一连三天,青年都守在探视窗畔。他敢打赌,对方晚上也没走。他被搅得烦不胜烦,忍不住问:“你想干什么?”问完,又觉得自己傻,急救室里的声音,怎么传得出去呐!
谁知,青年见他开口,高兴地掏出好大一本素描簿,用大型水笔写上字,贴在玻璃窗上。“我要保护你。”
不害他就不错了,还说保护,谁信!他想,对方会读唇语吗?岂非,自己和警察的谈话,都在第一时间被知道了。
青年瞧见蔑视的神色,翻了一页纸,龙游凤舞地写了几笔,凑向玻璃窗。“我叫纪迹,我喜欢上你了,作我老婆吧!我会保护你的。”
他狠狠瞪了青年一眼,转过头,不睬他。几分钟后,又忍不住回头。
“晚上睡吧,我守在门口,不会让你有事的。”青年重新写了句话,贴窗户上。
他真是太寂寞了。要不,看见这些骚扰的话,心里怎么会这么高兴哪?一不注意,他再次抬头,素描本上又换了几句。
“宝贝,你笑得真好看!你叫霄尘吧?我喊你尘尘!尘尘,尘尘,好好养病!纪迹,会保护你的。”青年笑着挥手。
谁希罕!他想转过脑袋,见纸上写道:“宝贝,不要不理我!”
^_^这大孩子真有意思,他在不知不觉中笑出声。“你在这里,不怕他们发现吗?”他疑惑地问。
“我高中和贺卿一个班,勉强算是朋友,就是1208的病患。他们管不着我的事,何况,每天都有警察来你门口晃荡,你认为,他们敢来吗?总要避嫌吧。”青年刷刷写完,举给他看。
他拧起眉问:“你,不想为你的朋友做点事?比如,拿走我的肾。”
青年恍若早有准备,翻过素描本,写着“你说朋友重要,还是老婆重要?”
谁知道呢?人心太难测了。他闭上眼睛。
半个月过去,他从急救室换入单人病房。警戒慢慢松懈,魔爪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打量着病床前的四人,他的生父,同父异母的妹妹,父亲不惜抛妻弃子要娶的女人,还有他的岳父。“诸位,有何贵干?”
“你是什么态度啊?”贺璃挖苦道:“别忘了,你是因为谁,才能住在这里。”
“别说了,小璃。”
“妈——!”贺璃不依地摇着腰身嗲怪。
满面横肉的老头道:“闭嘴!”
贺璃翻翻白眼,合上鲜红的嘴唇。
“霄尘,救救你弟弟吧?”男人打出亲情牌,语重心长道:“他才十八岁,他什么都没有……”
“他有父有母,有钱有地位,还有你们的关心。你说他什么都没有,不觉得可笑吗?”他打断男人的话,冷眼凝视着对方嘲讽。“或是,你认为我这个无父无母的,倒比你的宝贝儿子幸运呢?你说,会不会是报应啊?”
“你……”
气质和其父如出一辙的妇人,拉住欲暴喝的女儿,压住怒意道:“我和你父亲结婚,也许真的伤害过你。我们今后会补偿的,你把肾给我儿子,我给你二十,不!三十万。”
女人以为他的肾脏是什么?可以作为交易买卖的吗?一副铜臭味!他并没有理睬女人,转头对尴尬的父亲道:“那天,你说要把公司传给我,让我签些文件。恐怕,里面夹着器官捐献同意书吧?哼,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老头发话道:“你怎么样才肯把肾让给我外孙?”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贺家人一致期盼地望着他。
他冷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
老头打量着他,讥嘲道:“小伙子,不要因小失大啊!”
“你是威胁我吗?贺老先生。”他挑起眉宇道。
贺璃挣脱母亲的挟制,怒骂:“给你脸不要脸!我告诉你,要么你自己签同意书,要么我们自己动手!反正,你是献定了!”
他望着怒气横溢的女人道:“小姐,你知不知道这是犯罪。”
“有钱什么不能搞定?”
“行了!”妇人拽住女儿,平静地望着他道:“你真的不愿意?你有两个肾,缺一个不会影响你的正常生活。还能得到一大笔钱。”
他耸耸肩道:“钱谁不想要,不过用这种方式,就免了。而且,你们为儿子、孙子、弟弟捐献了吗?在座的各位,身上都只有一个肾吗?你们这些亲人都不献,为什么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
妇人下一刻的眼神,变得异常阴毒。
他与之对视着说:“贺妇人,你用这副嘴脸看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以后有什么不测,都跟你有关哪?”
“哼,随你怎么想吧。”妇人扶着老头起身,老人走过床边时道:“这世界上,活着比死了,更痛苦的方式多的是。小伙子,你还是多想想得好。”
男人走出房间的那一霎,他叹气道:“爸,如果不是你算计我签约、叫流氓打我、驾车撞我。也许,我们之间还能谈谈。”
男人的脚步顿了顿,沉声道:“贺卿是我的宝贝,我不能失去他!”
他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自嘲,那么他呢?他是男人随便利用的棋子吗?他痛苦地合拢双眸,紧握的拳中指甲掐入掌心。忽然,感觉有人抚摸他的头发。他猛地睁开眼,沐浴在大男孩担忧的目光下。
“别伤心,尘尘。”青年坐在他身边,伸手拥住自己,呢喃地说:“记住,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宝贝。”
是吗?他可以相信么?踏错一步,既是死无葬身之地啊!但,现今的自己,也只能靠他了,不是吗?
他嘱咐青年时刻主意自己的动向。果然,某晚八点,有人闯入病房,妄想强行带他入手术室。凶犯之一,就是每天为他检查的蒋医师。
在他恐惧,绝望的那刻,是青年把他从手术台上救下。并按他的请求,直奔星迪大厦,贺家正在那办庆祝酒。
当贺家人,在会场中看到他的时候,如同见鬼一样,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叫。
“你怎么会在这里?”贺夫人指着纪迹怀中的他颤抖地问。
他笑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或者,我该回去手术台?”他面色平静,锋利地嘲弄着对方。只有握着他手掌的青年知道,刚才的一幕,他有多害怕。
倏地,辉煌的会场灯火全息。正面墙壁的投影布上,显示出画面。医院病房白色的背景,主角赫然是今日的东道主。
“诸位,有何贵干?”
“你是什么态度啊?”贺璃挖苦道:“别忘了,你是因为谁,才能住在这里。”
“别说了,小璃。”
“妈——!”贺璃不依地摇着腰身嗲怪。
……
他偷偷凑向青年的耳朵表扬道:“你给我的针孔摄像机不错,角度分明,对话清晰。”
“我家就是干这行的。”青年揉了揉他的头发,温柔地笑道:“尘尘,喜欢就好。”
有人高兴,必定有人憎恨。贺家人手舞足蹈地忙乎成一团。
“快,快把投影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