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唯一一次的错误。”
顾尚锦带着宝石戒指的手虚扶一下,克古塔在那一双柔荑下抿紧了唇,行着礼倒退了出去,没有抬头。
待到几人已经下了车架,原本压抑窒息的车厢顿时一送,侍女们只觉得肩胛都僵硬了。
顾尚锦轻笑道:“做得不错。”
吴越摸了摸鼻翼:“公主不是不通苍蒙古话么?”
“咦,我有说过么?”
吴越眨着眼:“当初太子殿下特意提醒下官,一定不能因为公主不通番话而让您被人欺辱而不得知……”
顾尚锦啊了声,将一盘点心推到吴越面前:“太子最喜欢忽悠人了。”
“那是。”吴越小心捏起一块糕点咬了口,一旁的侍女顺时奉上热茶,他诧异的瞧了眼,干笑道:“公主身边能人居多,方才小臣献丑了。”
顾尚锦笑得越发开心:“我知道太子为何将你派到我身边了,果然是个实诚之人。就连谦虚的话从你口中出来都觉得是肺腑之言,让人不得不信服。”
吴越放下茶盏,面上有点发热:“微臣的雕虫小技哪里敢在公主面前班门弄斧。”他斟酌了一下,“公主今日的下马威当是集天时地利……”
顾尚锦拂了拂衣袖:“你知晓你为官几载却一直没有升迁么?”
吴越沉默。
“一是因为太子找不到合适的位置让你一展所长,二是因为你太实诚了,心里埋不下任何话。”
“是。”他吁出一口气,“以后,小臣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一旦自己的直系掌权人指证你的错误,那么她一定是希望你有所改正,这样才方便其以后展现更大的才干。
吴越懂人心,可他不擅长官场的虚虚实实。
“太子的眼光总是太奇特,这样傻的人也只有他看得上。”
一旁的侍女青霜拉好车帘,回头笑道:“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不会抱怨,觉得太子在变相的贬他外放了。”
顾尚锦莞尔,毫无形象的伸了一个懒腰:“忙活了一早上,瞌睡都没有了,得找点事情打发无聊啊。”
懒腰还没伸展完,外面又传来一阵喧哗,不多时,就听到层出不穷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克古塔在高声喊着什么,瞬间就被马匹的嘶鸣掩盖了。铮铮的刀剑出鞘声盈满了耳膜,车厢内原本娇柔的侍女们俱都退了那股子柔弱,不知从哪里抽出了兵器横里在四周。
顾尚锦眉目动了动,由着青霜替她着上鞋袜,抚平衣裙披纱。
‘嘭’的巨响,凤架的车门被蛮力打开,一个魁梧的身影夹带着风沙走了进来。
雄鹰般锐利的目,高挺的鼻梁,因为冷漠而紧抿的唇线,绣着图腾的大袍下摆在风中飞扬着,左肩上银制的狼头露出尖利的牙齿,在他背后那一望无际的草原衬托下闪着刺目的光芒。
他的脚底,由克古塔为头跪拜了一地的苍蒙武士,像是叩拜神座上的王者。
不知何时,风声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那坚韧的碧草深深的扎入土地中不惧的摇摆着,遥远的尽头已经高升的太阳折射在马鞍上,挥洒出七彩的斑斓。
顾尚锦似乎嗅到了多年前第一次踏足草原嗅到的清香,那些任意奔驰的骏马,雄壮的将士,适意大笑的人们多么的满足。她假装镇定的行走在这片贫瘠又富饶的土地上,心底发出单纯的笑声,一路笑一路蹦跳,一路将手中的双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不知从哪个草丛中钻出来的少年愣愣的看着她,脸上涂抹的泥土干涸的凝结在脸颊上,衣裳脏乱下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血腥气。
她疑惑的戳着对方的胸膛,看着少年如迷途的狼崽子警惕的拉开距离,一双疲惫的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她问:“你是谁?从哪里来?”
少年距离她十多丈开口:“你是汉人!”
少女铮的摩擦着双剑,沉下脸:“你是蛮子?正好,本姑娘这双剑还没有饮过你们蛮子的血,拿你祭剑不错!”
她不由分说的冲锋陷阵,少年显然早有准备,手中拿着一柄卷了刃的小刀,如同善于战斗的小兽,或腾挪,或躲避,或剑走偏锋伺机下杀手。
两个小小的身影在草原上追逐奔逃,谁也没法一刀斩杀谁。
顾尚锦闭上眼,阳光太刺眼,激起了太久远的记忆,一段她刻意遗忘的记忆。再睁眼之时,记忆深处的少女摇身一变成了大雁朝高高在上的公主。
她面对着突然窜入的男子平静的问:“你是谁?”
对方摘下银纹镶玛瑙帽,露出一头刺猬般的粗发:“方归云?轲华。”
顾尚锦站起身,华服垂在白毯上如斑斓的云彩,她翦下眉,稍稍一福:“原来是苍蒙的大君。”
轲华定定地望着她端庄疏离的模样,突地闪电般的执向她的手,顾尚锦脸色一变,单臂后抽,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高高扬起,转瞬就将扇上轲华的脸颊。
轲华侧头,大手一捞卷向她的腰肢。他变招很快,顾尚锦的身子却比蟒蛇还要滑溜,倒退半步,裙摆飞扬,一脚已经代替手掌踹向了对方,这次还是他的右脸。
男人闷笑:“公主好身手。”手腕一翻隔开脚踝,叮的一下,皮肉轻颤,原来是那绣鞋内有乾坤,居然在鞋头埋有利器。
克古塔震惊,瞬间跳起来抽刀上前:“大君!”
“退下。”轲华喝道,抹了一条血迹,笑道:“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泼辣。”
顾尚锦平静的回望他:“大君说笑了。本公主常年驻居深宫,何曾见过外人。”她自顾自的靠在榻上,“我与大君也是第一次相见,虽然‘见面礼’丰厚了点,想来也不足以构成大君诬蔑本公主青白的理由。”
轲华撩起衣摆坐在她对面,将腰刀放在榻几上:“是本王仰慕公主已久,与梦中所见,可否?”顾尚锦在那银刀上一撇而过,对他的解释听而不闻。
车窗外的烈风悄然的消逝了,马匹由着武士们牵着一路行走一路啃草,远离部落来边界牧羊的牧民们对着浩浩荡荡的华丽车队好奇张望着,绵羊脖子上的铜铃悠悠晃动着,灵脆的叮咚声久久回荡在宽广的草原上,悠长又清脆。
轲华放肆的打量着沉默的女子,毫无顾忌的吃着精美的食物,喝着浓茶,嗅着木樨香,平静、安然。
他说:“我来实现我的诺言。”
顾尚锦茫然:“什么?”
“很久以前,我对自己最心爱的女子许下的誓言。我要带她去见我最重要的家人,带她一起去放牧,在我的族人的见证下迎娶她回家。”
顾尚锦轻笑:“我不记得有人对我许诺过。”
窗外,绿草一片连着一片,过了这个夏季它们就会枯黄,然后静静的等待漫长的冬季过去,然后在春日的第一缕清风下醒来,再一次冒出青嫩的叶子,新生。
“大君,你许诺的女子一定不是本公主。”
☆、第四章
喜庆的鼓声震耳欲聋,悠扬的胡琴声在草原上飘荡,苍蒙的子民聚集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一边舞蹈一边欢唱。
穹庐顶上红色的幡旗在飞扬,骏马在奔驰,武士们吹响牛角迎接他们远道而来的阏氏。
每个人都在笑,每个孩子都在蹦蹦跳跳,在欢快的氛围中就连心思深沉的贵族们也不得不摆出最亲切的面容,展现苍蒙的善良和真诚。
帕琏挥舞着马鞭从金撒帐穿行而过,不意外的见到了侧阏氏郭莺的身影。
他下马笑道:“我以为所有人都去前方迎接新阏氏去了。”
郭莺打着手帘挡住刺目的阳光,轻笑着:“我也正准备过去,错过了这场盛会多可惜。”抬头正巧见到对方汗津津的脸颊,摇了摇头,掏出汗巾上前一步仔细替他擦拭着,“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还去驯马,被大君知道了又会说你不顾大局,跟没人教导的小马驹一样。”
才十二岁的少年依偎着她道:“阏氏你就是我的姆妈。”
郭莺轻轻拍他一下:“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说。我是大君的妻子,怎么可以做你的姆妈。”
“可我是你一手带大的,你比我的母亲更像母亲。”
郭莺摸了摸他稚嫩的脸颊:“我真希望有你这样的孩子。”
帕琏打趣道:“那你让哥哥赐给你一个小世子。”
郭莺笑意微敛,搀着他的臂弯往人群中而去:“如果我生不出小世子,那么帕琏你愿意一直把我当作你唯一的姆妈么?”
少年迸定的笑道:“你一直都是。”
郭莺领着他一路走到人们的最前面,遥遥的望着不远处扬起的灰尘:“帕琏,以后我将不再是你哥哥唯一的阏氏了。苍蒙的领地上将引来真正的女主人,她将是大君唯一的齐娜。”
帕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郭莺可以从那马蹄轰鸣中听到她即将悲苦的命运,可帕琏他却只看到自己的哥哥、苍蒙的大君,正骑着那匹火红的汗血宝马飞驰在最前方,他的身后是长龙般的华贵的大雁送亲队伍,最大的那辆车架顶上飘荡着大雁朝的腥红旌旗,那么的艳丽,红得像是被草原人的血给侵染过一样。
他贴着郭莺,握紧了马鞭,喃喃地道:“姆妈别怕,我会保护你!”
洁白的哈达,热情的苍蒙人,醇香的奶茶。
三年前的顾尚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还会有踏入草原的一日,她更加没有想过这片生机的土地上的人们也会有欢欣鼓舞迎接她的一日。
那一年的怨恨、绝望还有破釜沉舟都在斩华冰冷的注视下灰飞烟灭。她的爱恨在血剑下流淌,汇集成泪河,流向不可追忆的往昔。
三年后,曾经恨不得扒她皮抽她筋的苍蒙人似乎早就忘记了那一场血的洗礼,用着最真诚的笑脸迎接她,迎接当初差点手刃他们大君的女刺客。
这像是一场讽刺!
“欢迎来到苍蒙!”轲华凝视着沉默不语的女子。
顾尚锦收回目光,淡淡地应声:“谢谢。”
“我以为你会张开双臂迎接你的子民们。要知道,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永远的家了。”
顾尚锦轻笑道:“就算嫁到了苍蒙,本宫依然是大雁的安国公主。”
轲华停下脚步,在欢声笑语中凝重地道:“尚锦,我不喜欢别人反驳我。”
顾尚锦笑得更加愉快:“反驳你的是大雁朝的公主。苍蒙的大君,你敢在大雁朝的帝王面前大声呵斥他,说‘苍蒙的王不容许任何人质疑他的决定’吗?”
轲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