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尔克脸上露出了些许困惑,他会这样也实属应当,他在犹豫着该先问谁。可伊特尔并没有给他机会来做选择。
    “骑士大人。现在局势已经十万火急,有什么想问的您就现在直接问吧。一旦开战,情况会变成怎样就不好说了……被神召唤走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非常平静,就像在谈论明天的天气可能会非常糟糕。于是法尔克也下定了决心。
    “没错。我跟你是同样的境地。”
    然后他调整了一下语调:
    “就这么让你站在大雪中说话很抱歉,那我就直接问了……伊特尔,西姆跟我说你们在威尔士的时候曾有偷猎的嫌疑,不过我想问的是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前?”
    伊特尔沉下了脸:
    “我还以为您一直在调查杀害领主大人的凶手呢。莫非是我想错了?如果您想问的是关于那个格罗斯特的浑蛋日耳曼领主的事,恕我无可奉告。”
    “我的确是在调查索伦领主大人的死。”法尔克很坚定,“可是我必须要了解一下你们在不列颠群岛所经历过的事。”
    “你根本不会明白。”
    “那你可以多花点时间来解释给我听。”
    伊特尔原本还支支吾吾、吞吞吐吐,听法尔克这么说便放开了心里的防线。
    “总之关于凶手的情况我是概不知情。不过如果您是问那些事,我倒可以知无不言。您想从哪听起?”
    “我要知道的很简单。”
    法尔克循循善诱:
    “听西姆说他原本是个牧羊人,那你之前在格罗斯特是做什么的?”
    法尔克之前也会偶尔冒出一些让人搞不懂的怪问题。而这次对伊特尔提出的问题简直是莫名其妙。就连已经准备好毫无保留的伊特尔也是一脸疑惑。
    “你特意把我叫到这来就是想问这个……我是个铁匠。”
    “看不出来居然是个铁匠。做的是打铁锻造那些活计吗?”
    “那些活儿倒也是可以做,”内向的伊特尔闭上了嘴,并且扬起了一丝淡淡的微笑。说到了过去引以为傲的工作,他挺了挺胸:
    “只是我更擅长做饰品。我做皮带扣的手艺可是一绝。”
    “那你的箭术是从哪学的呢?”
    “不管你靠什么生活,要是不会拉弓she箭可就麻烦了。”
    不知道是他生活的地方有这个传统,还是所有威尔士地区的人都是如此。不过任谁也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粗糙的汉子居然是个做饰品的能工巧匠。
    “原来如此。”
    法尔克对这个回答似乎早已心中有数。接着他的目光变得更加犀利,他追问道:
    “西姆说他的腿是被打断的。”
    “这个家伙,连这都告诉你了?”
    “我想问的是,专注于饰品的你……”
    可是法尔克的问题没有问出口。
    我感觉到突然掀起了一阵qiáng风,先前笼罩着索伦的大雪神奇地停了下来。刚刚还是满目的白雪,现在又像以往一样可以一直眺望到北海那一边。
    北海在冬日的笼罩下平添了几分yīn郁的色彩。雪停后,空气反倒更加滞重。眼前的索伦海湾一如往常那般平静。
    紧接着我耳边传来一阵“咚----咚----”的闷响。
    一听就明白,这是为了让大家划桨时节奏统一,敲裹皮盾牌发出的声音。
    “师父。”
    尼古拉简短地喊了法尔克一声以作警示,并伸手指着海中央。
    船的船头和船尾都很诡异地翘了起来,几乎已经离开了海平面。船的正中央耸立着大概有十码高的主桅杆,上面的横杆差不多也有这么长。船帆红huáng条纹相间,不过褪色得厉害,此刻正破破烂烂地耷拉在上面,感觉几乎都不像是船帆了。不过虽然这张帆已经兜不住风了,但还是有几十只船桨来代替它的作用,应着敲击木盾牌的声音向前撑着船。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有一些船桨中途折断了,可却仍在机械地做着徒劳无功的动作。
    船舷高高地竖起,上面紧密地固定着红黑相间的圆形盾牌,盾牌上密密麻麻地插着好多箭。在时光的侵蚀下,这些箭已经渐渐腐败,整艘船看上去就像是用箭装饰起来的。这艘船此刻正以前所未见的惊人速度在海上划行。
    船头很明显是一条龙的形状。
    虽然父亲之前已经在严正地戒备,甚至有可能就是因此而死的,可在我的内心深处仍然不愿相信这一刻的到来。
    雪幕落下后出现的正是那古老传说中----
    维京人的龙船。
    海上出现的船可不止一艘。除了龙船,旁边还有两艘细细长长的小船并驾齐驱。
    我下意识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亡灵之船。被诅咒的维京人真的来了。伴着这场洋洋洒洒的大雪,还有那沉闷的敲击声。
    “……他们来了,维京人。他们真的来了。”
    我的喃喃自语还没讲完,就听耳边传来了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声音。
    来自威尔士的伊特尔·阿普·托马斯,毫不犹豫地抽出一支长箭,向着视线刚刚变得清晰的前方she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