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能gān的女子大概自学校出来就走进宇宙机构,十多年来与老板一起打天下,绝对有功有劳,却永不炫耀夸口,不卑不亢,恰如本份地默默苦gān,终于做到一人之下,百人之上的位置。
    郭美贞是多么聪敏智慧,值得借镜学习。
    宇宙知道关宏子有两间书房,一大一小,大的在楼下,几乎也是他私人会客室,小的在卧室旁,是他休息的地方。
    宇宙走到楼上,关宅从来不锁上任何一道门,这个习惯叫人舒服。
    佣人正在收拾丽子房间,她回来只短短住了一阵子,又走了,她与家无缘,躭不住,她在家怎么都不开心。
    佣人很会收拾,把杂物都放进大纸箱角善慈(原文)机构取走。
    宇宙看到有婴儿玩具及小小鞋子,丽子没舍得扔掉。
    她不忍看下去。
    她推开宏子房门。
    小小书房有一只大瓶子里cha着姜兰,香气扑鼻,宇宙在一张安乐椅上坐下。
    她四处打量,认识宏子这么久,她从未曾进来小书房,有时看到他一个人坐着听音乐。
    她按动录映机,看到纽约卡纳基演奏厅里不知名但肯定著名管弦乐队正起劲弹奏。
    这人竟如此正经,楼上私人书房,应该看些见不得光的录映才是呀。
    四周围一张照片也没有,难以捕抓蛛丝马迹。
    桌子有一只小小扁碟机,宇宙按动。
    她看到一个老年男子轻轻说话。
    “宏子,你看到这段录映时,我大概已不在人世。”
    宇宙睁大双眼,这是谁?
    “我身边是伍律师及钱律师,证明我神经健全,可以作出决策,我把宇宙机构留给你一人处置——”这是他父亲!
    宇宙立刻关上机器。
    这是他的私隐,虽然房门没上锁,机器只随意放在书桌上人人可以看见,而她的身份是未婚妻,受过西方教育的人都明白,这也不表示她可以随意查看。
    宇宙觉得她应当离开书房。
    但是她忽然想知得更多,真是好笑,到了今天,她才对宏子发生兴趣。
    她想了解他。
    她走进他的寝室。
    仍然一张照片也无,大g、大茶几、深咖啡色皮沙发、雪白地毯,四五百平方尺大房间通向更大的露台。
    他父亲千真万确把大部份遗产都留赠给他,长辈一早看到三兄妹之中只有他才有本事掌管产业。
    量子诬毁他私自吞没财产一说又不成立。
    宇宙吁出一口气。
    他的衣帽间在浴室另一边。
    看一的人的衣柜已可了解那个人,只见一式西服鞋子衬衫整齐排列,一点xing格也无。
    宇宙见过另一名男士的衣橱,比这个飘逸得多。
    她伸手去拨动宏子的西服。
    她坐在衣帽间里凝思。
    这是一个温习功课的好地方,寂静无声,光线柔和,可惜张宇宙从来没有这样幸运,父亲辞世后,家里只余一张小小吃饭桌子可以写功课。
    佣人进来看见她。
    “太太,我不知你在这里,可是把你行李搬进来?”
    宇宙摇摇头。
    她走出衣帽间。
    关宏子衣服鞋袜住的地方比许多一家四口还大。
    她坐到g沿,看到雪白枕头底有一条金属链子露出一角。
    她轻轻掀开枕头,看到一只椭圆型照片盒子,已掀开,里头嵌着一张极小照片,但是清晰看到一家五口。
    他们三个孩子还小,宏子只有六七岁,丽子只是个手抱婴儿,量子双颊胖嘟嘟,父母正年轻。
    宇宙微笑,那是任何人的流金岁月。
    他把照片盒子留在家里,想必是怕在旅途中大意遗失。
    盒盖打开,想必是天天看。
    宇宙对宏子的了解已经多了一点。
    g头还有几本书。
    ——孙子兵法、基督一生、如何胜任qíng绪,只得一本小说,是狄更斯的孤星血泪。
    小说翻到西克斯击杀南施那页。
    这是全书最残忍血腥一段,一向叫宇宙不忍细阅。
    宇宙抬起头来。
    她离开宏子私人地带。
    回到楼下,她松口气。
    第四章    闻到厨房有香味,厨子在做jīròu馅饼。
    厨子解释:“关先生吃得很简单。”
    宇宙连忙说:“我也是。”
    她做了咖啡,取饼梅子果酱,搽面包吃,一吃好几片,吃相相当骇人。
    胃口渐渐回来,继母辞世后接着一连串发生许多事,她一向食不下咽,已有很久不觉任何食物有任何味道。
    厨子做一大杯咖啡给她,她喝得光光。
    厨子想:这个年轻的太太不难服侍。
    宇宙走到客房休息。
    女佣敲门:“太太,可要把你行李搬来。”
    宇宙摆摆手。
    她蜷缩在g上,倦极入睡,醒来时已是傍晚。
    宇宙换件衣服,找昔日旧友。
    她们在一间普罗日本小陛子聚餐,宇宙去到,她们已经喝得三份醉,宇宙挤过去坐一角。
    妙龄女子闲谈,题材自然围着异xing转。
    “妈妈,怎么说,有许多男人不能碰。”
    “我们的爸大多数是好男人。”
    “也不见得,老妈都擅于哑忍。”
    “忍着忍着,也就一辈子,老来有伴,免得孤苦。”
    “有钱男子不专一,不宜结jiāo。”
    “他有钱,至少要面子,子女不会吃苦,父母分手,孩子照样在欧美最佳大学毕业,回来到大机构工作。”
    “太好看的男人呢?”
    “我不管,我喜欢硕健斑大的身形。”
    “幼稚。”
    “靠上去你才知道身形多重要,我们的灵魂寄居在ròu体上,一双qiáng壮手臂,会得接吻跳舞的一个他比什么都重要。”
    “gān杯,人生苦短,先吃甜品。”
    大家嘻嘻哈哈闹成一片。
    张宇宙这半年的遭遇bī使她长大,她与旧友已无共鸣,但是她忽然脱口问:“欠债该怎么办?”
    大家静了下来。
    “宇宙你欠谁钱?”
    “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无论是钱是qíng,一律速速加利息还清。”
    呵,她们也不是不懂事的人。
    “龙虾汤来了,快喝一口。”
    “看我昨天买的名牌手袋,足足一个月薪水。”
    “这么贵你都忍不住,该节蓄了。”
    “可是你看这些七彩字母多么有趣可爱。”
    “你老大会穷困。”
    有人忽然念说:“个人头上一爿天,过头三尺有神明。”
    大家又轰一声笑起来。
    宇宙喝了点米酒,觉得舒服,靠在椅背上吁口气。
    “老了没钱像丐妇,你不怕?过了五十岁还驾杂牌车我会难过。”
    “喂,虚荣的你,别说老来事好不好?”
    “年纪大了才是花钱的时候,不然子孙gān吗亲近阁下,还有,更要穿最轻柔的皮裘,戴上大颗珠宝,让管家侍候。”
    “对,年轻时白衬衫粗布衭足够。”
    话题又扯到一出电影,宇宙说:“我先走一步。”
    “宇宙,你当心一点,你回家要乘六号公路车,记住靠近司机坐安全点,最近车子楼上有男子侵犯学生。”
    “是,小心。”
    “谢谢各位好意,我都明白。”
    “有空与我们出来玩。”
    “一定。”
    宇宙含笑与她们一一道别。
    走到柜台,她说:“那桌女生,由我来付账。”
    “房间里一共七人的那桌?”
    宇宙点点头。
    女侍递上账单,宇宙付了现款。
    “小费不用那么多。”
    “也许她们还要叫东西吃。”
    “谢谢,谢谢。”
    老朋友若果知道她此刻身份,说不定就不会对她那么好。
    街上一辆六号公路车摇摇晃晃,驶近,宇宙忽然打了一个冷颤。
    幸亏司机已经看到她,缓缓把车驶近。
    “太太可是回丹桂路?”
    那是她自己的家。
    那日宇宙没等到宏子电话,在沙发上睡着,做了噩梦。
    她深夜穿校服坐在公路车楼上,风呜呜地chuī,车子不住颤动,像是驶过凹凸不平地面,楼上乘客陆续下车,渐渐只剩她一人。
    忽然有人扑上车,按住她嘴,扯她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