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剩下的分成两股交叉着绕上去,接着伺候卫风换衣裳,穿上一件牙色的箭袖,束着鸦青的攒花结长穗宫绦,外面罩上黛蓝起花的丝缎排穗褂,仔细地扣上脖颈上的珊瑚扣儿。
卫风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有点紧。”
挽翠笑道:“哎哟我的爷,这可是今年时兴的样儿,就爱可着脖子粗细做的,您是没瞧见,奴婢先前去广储司抱衣服的时候碰着王公公,太子爷那衣裳才叫艳丽呐,花似的。”说着把他腰上的穗子理好,拿着两个不同色的香袋比划了一下,挑着又给系上一个。
卫风抿了抿嘴道:“我瞧着这些个香袋都差不多,你倒挑得出颜色好坏来,这些我都不过心,那条子可送出去了?”
挽翠取了件斗篷来给他披上,理好帽子道:“纸条前些日子就稳妥的送出去了,可就等着何光寻事儿呢。就是那宫女总哭闹着,咱们可还养着她吗?”
卫风瞧了瞧自己的脚尖,道:“再养几天吧。”又抬头冲挽翠一笑:“咱们走吧,去得早了还能逮着林大人说两句话。”
挽翠忙应了声,打了帘子请卫风出去,跟着轿子缓缓地往宫里去了。
卫风到得不算早,几个皇子早已经在那兄友弟恭地说起话来了,妃嫔几乎全到了,热热闹闹地说着长短。
太子一眼瞧着卫风来,跟二皇子三皇子虚晃了晃,走过来道:“卫大人来得早。”
卫风忙行礼道:“不敢,太子辛苦。”
太子笑道:“家宴嘛,自是早些来热闹热闹地好,反正我也是闲着。”场面话说得差不多了,两人慢慢地往边上走了走,卫风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垂眸道:“何光今天差不多就要咬钩了,殿下预备着。”
太子跟着无所事事地理了理自己整齐的腰带,慢慢道:“先前几日皇后还来敲打我,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衬着这个机会把她踢下去也好。”说着瞥了一眼卫风,笑道:“我知道你觉得皇后烦扰了我,还差着挽翠来赔礼,我自是没什么想头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用林甘棠换了皇后,这买卖我不吃亏。”
卫风略点了点头,冲太子拱了拱手,起身往别处去跟其他大臣打了招呼。
转了一圈,正有些无聊,何光走了过来冲他笑道:“哟,卫大人。”
卫风冲他点点头:“何大人别来无恙。”
何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道:“难得的热闹热闹,也不知今天宫里准备了什么节目来瞧。”
卫风也跟着笑:“这节目是皇后娘娘来安排的,往日里总是唱个戏听个曲儿的,想来今年也还是老样子。”
何光拱手道:“皇后娘娘安排的,自然是别处比不得的,卫大人先忙着,我去别处瞧瞧。”
卫风颔首道:“何大人是得好好瞧瞧,这宫里新鲜精致,自然是别处比不得的,多瞧瞧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这是嘲笑自己没见过世面了?何光脸色一沉,假装没听见,转身走了。
卫风瞧着他走远,脸上笑意还没收下去,林甘棠从旁边走了过来道:“笑什么呢,这么高兴。”
卫风转身问他:“我可等你好久了,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晚?”话还没说完,一眼瞥见林甘棠手腕上一道红印子,皱了眉便去拉他的手。
林甘棠把手往后一躲道:“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什么样子。”
卫风瞧着他也没披个厚披风,耳朵都有些冻红了,忍着怒气问涣珠:“怎么伺候你家大人的”
涣珠忙福了福身子:“是奴婢的不是。”
林甘棠摆了摆手道:“你凶她做什么,不过是我来之前往家里瞧了去,老爷子心情不好,涣珠身上还挨了几下子。”
涣珠眼眶还有些红,林老臣跟林甘棠几句不合便上了家法,执起那细棍子就抽打下来,半点儿力也没省。眼下她也知道卫风多少还是护着林甘棠的,心想着叫卫风想想法儿,张口道:“奴婢便是被打死了也是没什么的,只是少爷身子哪里受得了这个?”
卫风心里直冒火,抓住林甘棠的手腕把他袖子撸上去一瞧,手臂上横七竖八好几道红印子,已经肿起来了,有几道还浸着血,皱眉问他:“身上可还有伤吗?”
林甘棠本想摇头,涣珠又哭道:“少爷背上还挨了几下子呢,老爷真真儿狠心,便是猫儿狗儿还知道疼孩子,哪里有这样往死里糟践的。”
卫风怒道:“你不会躲得吗?”
林甘棠心里好笑,轻声道:“他是我爹,屋子里这么多人瞧着,他捧了家法来还要我满院子的跑着不成?哪有这样的?行了,你先松手,捏得我疼,待会儿进了屋里就不冷了,事儿还是得一件一件地办,哪里就能一口吃个胖子了?咱们先把何光跟皇后这事儿翻过去,别的先不急。”
卫风还要说话,那边皇上终于坐着轿辇来了,宫女开了太极宫的大门儿,躬身迎着各位娘娘大臣往里走。太子瞧见林甘棠和卫风站在一块儿,冲他挑了挑眉,卫风走过去凑近太子,小声道:“殿下给我个折儿,叫林大人先搬我那去。”
太子略侧了侧头道:“两个朝廷大臣,搅合到一块儿去,皇上疑心病那么厉害,没得叫他心烦的,那可得想方设法地防着你们,谁知道你们是不是要谋反了。”
卫风咬牙道:“所以才请殿下务必想个好些的托词。”
太子眨了眨眼,没说话,跟着宫女去座位上坐下了。
这边大家一一落座,皇帝坐正首,按着位份顺时针排了下去,皇帝端着酒杯敬了天地后,这晚宴就算开始了,一群宫女在边上演奏乐器,各位娘娘跟身边儿上的说着话,大臣被单开了个桌,避开女眷。林甘棠跟卫风的座位隔了几个,没挨着,卫风心里有些可惜,加上他挑嘴,桌上的菜也不爱吃,只跟身边的人略说了会儿不疼不痒的话;林甘棠心里惦记着待会儿何光的事儿,垂着眼睛,身边的大臣也不爱跟他说话,只各自默默地吃菜。
酒至半酣,一群穿着粉红衣裳的舞女进来,中间围着个粉雕玉琢的小童儿,三五岁的光景,何光抬眼有意无意地瞧了一眼皇后。
好戏要开始了。
卫风抬头去瞧,那群舞女簇拥着小童儿舞了一曲,那小童站在最前边儿,吐字非常清晰,奶声奶气道:“皇上福泽绵长,福如东海,万世同光。”
后宫里很久没有新的皇子了,太后瞧着这孩子实在是喜欢得不行,忙招呼身边的嬷嬷把他抱了来,赏了他几颗金豆子,那孩子伸手接了,眼睛又圆又大,一眨不眨地瞧着太后道:“我能尝尝桌上那糖吗?”
太后喜欢他,也不觉得他不懂规矩,只觉得他率真可爱,给他捧了一兜子糖笑道:“这是谁家的娃娃,这么可人儿的。”
那领舞的舞女忙躬身道:“孩子不懂事儿,冲撞了太后娘娘。”
皇后笑道:“小孩子最是有灵气儿的,每年的表演都是那么个样儿,今年有个孩子增些新意倒是也好,这宫里也许久没添新的皇子了,倒也冷清,太后要是喜欢不如就留他多住几日?”
太后瞧着这孩子实在是心里喜欢,眉眼都含着笑的,各位大臣娘娘瞧着太后喜欢左不得都顺着说:“这孩子倒是个有福相的。”
皇帝倒是无所谓,太后高兴也就随着她去了,笑道:“难得高兴高兴,不如留他在宫里住几天吧。”
何光瞧着大家都高兴了,站出来也装模作样地瞧了几眼,皱眉道:“这孩子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又重新瞧那个孩子,很快有人小声附议道:“瞧着倒是有几分像皇上。”
太后心里一惊,蹙着眉重新打量了几眼,可不是,这眉毛眼睛,简直跟皇上小时候一个模子刻画出来似的,再看那舞女,身上都有些发抖了,心里便有了几分猜想,端坐了身子问道:“哀家问你,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那舞女早得了林甘棠的授意,抖着嗓子把那早就背好的台词说了出来:“奴婢不敢说。”
太后轻轻拍了一下桌案:“哀家在这里坐着,你有什么不敢说的?谁能出来吃了你不成?”
那舞女低着头道:“奴婢曾有幸得过皇上一夜垂爱,这孩子……奴婢自知身份低贱,上不得台面的,只想着叫这孩子远远地瞧一眼自己的父亲……”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她长得本就有几分姿色,梨花带雨地瞥了眼皇帝,皇帝这些年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少做过,自己其实也不太记得,又瞧着她好看,只觉得再收这么个人儿也不是什么坏事,张口道:“既是皇家的子嗣,那自然还是住在宫里比较合适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我是存稿箱君
喝高了的艾酒这周很忙,但是我会每天陪大家玩耍的(/▽\=)
其实我比艾酒可爱多了不是吗(●'?'●)毕竟我肚子里满满当当的
☆、第十一章
太后蹙着眉,有些犹豫,转向大臣道:“你们既是给皇上分忧的,也说说这事儿怎么办了稳妥?”
卫风施施然起身道:“子嗣若是皇家子嗣自然是该住进宫里,只是这舞女……实在有辱皇家颜面,臣以为,还是去母留子比较稳妥。”
太后一直觉得卫风办事稳妥,他这一提也正和着自己的心意,很是满意。
何光低头笑笑,他小半个月前收了消息,说卫风寻着一个埋没在宫里的皇子,想把他招到自己那里去养着。也是,太子跟卫风走得再近那也是互相提防着,将来兔死狐悲的,怕也是不得善终,不如找个小的打小养在身边的好。只是他想的倒是好,就是没想着自己在他身边早就插了人儿,如今把这事儿捅给皇后,一来自己能在皇后面前卖个好儿,二来还能分散别的皇子的注意力,真是两全其美,何光想着,简直要笑出声来了。
太后拿帕子抿了抿嘴角道:“倒是这么个理儿,只是这孩子没了人教养可不行。”
何光等得就是这句话,瞧着卫风正要开口,忙站起身抢先道:“臣以为,皇后娘娘可担此任,一来皇后娘娘膝下并无子嗣,并不会偏心教养,二来皇后娘娘统领后宫,贤庄淑德,没有比娘娘更合适的了。”
太后想想也是,却还是不大拿得定主意,又转向卫风道:“卫大人怎么看?”
卫风故意做出一副有些失望的样子,张口道:“何大人说的是,这么着倒也稳妥。”
太后点了点头:“既如此,便先这样办吧。”又转向林甘棠:“这舞女便交给你们尚书省了,带她下去吧。”
林甘棠领了懿旨,带那舞女出了门去。
往外走了一段路,那舞女跪下身来给林甘棠磕头:“求大人可怜,护着我那苦命的孩子,他才三岁,实在是无辜的。”
林甘棠垂着手没说话,那舞女哭道:“横竖大人不放心便要了我的命去,便再不会有人知道这事儿,只求大人可怜那孩子。”说着又不住地磕头,额头上全是血。
林甘棠本来是想着一了百了,省得夜长梦多,突然就想着卫风,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叹气道:“罢了,一会儿你跟着我那侍卫先出去避一避,待着这阵子过去了我再把你那孩子还给你。”
那舞女本来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的,忽地听着林甘棠这样说,有些恍惚,林甘棠解下腰上的锦袋递给她:“这里面的钱差不多够你们后半辈子生活的了,以后离国都远远的,别再回来。”
那舞女抖着手接过来,那一包满满地装了碎金子,一时间心里又难过有高兴地,叩头道:“大人放心,我是万万什么事儿都不会说的,一定远远地避开。”
林甘棠点了点头,叫了侍卫来把她带走了。
太极宫里皇上倒是不太高兴,本来好好的再封个才人多大点儿的事?用得着闹得把人远远地挪走吗?还去母留子?这不就是要把人弄死了吗?若是别人还好说,自己回头再偷偷把人弄出来也就罢了,就是偏偏把人弄给了尚书省里去,大理寺里走一遭哪里还有个人样儿了?
皇上心里不高兴,一瞧着林甘棠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林甘棠进来行礼也不说话也不叫他平身,端着杯子喝了会儿茶,晾了他一会儿才道:“最近林尚书可还忙?”
林甘棠忙道:“尚书省为皇上效力那是应当的,臣自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点头道:“这临近年跟前儿了,事情也多,你来来去去的也麻烦,不如就留在宫里吧,先别回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