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亮说:“赵大同真斯文,连亲一下杨敏都不好意思!”
    苏亮说:“老赵跟我说过,他觉得杨敏太小了,不忍心碰她,两人先熟悉一段后再说!”
    李晋说:“老赵是真疼爱杨敏啊!”
    苏亮说:“知识分子干部,多少还有那么点小资,比较注重过程,讲究情调,能够考虑女方心理接受程度。哪能像一般男人那样,拉过一个来,只要是个女人,马上就成了夫妻!”
    李晋笑着点头。
    刘义有些不放心,凑到李晋身边,轻声问:“政委,您看我保的这个大媒没问题吧?”
    李晋拍拍刘义的肩膀,笑着说:“能有什么问题?放心吧!”
    北京南城一个普普通通的胡同。
    胡同深处,有一个小四合院,院内有三间北房、两间东厢房,地方太窄,西面没盖房子,只有一堵院墙。院子里一棵枣树,一棵石榴,干净整洁。
    这是杨敏的舅舅严四海的家。
    两天前,五军文工团政委宋世波和歌舞队长苏亮曾登门拜访严四海和他的老伴,代赵大同向老两口儿求婚。
    两位军官登门拜访,让严四海夫妇倍感荣耀,但他们带来的杨敏婚讯,又让严四海夫妇大吃一惊:杨敏才参军几天,怎么就要嫁人了,此事从何说起呀?
    望着眼前一男一女两位军官,两位老人心中更有难言之隐:他们老两口儿,还有独生子严峻,早已把杨敏看做严家未来的媳妇,这连街坊四邻都知道,杨敏将来要嫁给表兄严峻——这一家人是亲上做亲呢!
    但是,看部队首长的样子,他们好像根本就不知道严家的秘密!宋政委反复给老两口儿做工作,先说赵大同是知识分子干部,大学生,人品如何好,如何有才干,两人结婚是组织的安排;又说杨敏本人对此没有意见。
    严四海好一阵才稳住阵脚、调整好心态,婉转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小敏这丫头父母死得早,从小跟着我们,被我们老两口儿惯坏了,勺不碰,针不拿,家务事一点儿不会,让她嫁给首长恐怕是撑不起一个家呀!”
    六  战前婚礼(4)
    宋世波一听便知道严四海不情愿这门婚事,又不便直接挑明,就说:“这次虽叫结婚,可实际就和订婚一样。部队马上赴朝作战,小两口儿的家庭生活要等以后再说。有这么一段时间练手,杨敏肯定会成熟起来的。”
    宋世波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说:“大爷大妈,志愿军总部领导很重视志愿军作战部队干部、战士们的婚事。军人的婚姻和地方老百姓不同,他们常年在部队环境中生活,行军打仗,生活不安定,男女同志接触的机会也很少。但是,这些战斗在保家卫国第一线的勇士们也该有自己的家啊!嫁给军人是光荣的!”
    “是啊!”苏亮接过政委宋世波的话茬儿说,“杨敏是个女孩子,早晚得结婚嫁人。现在她人到了部队上,部队也是她的家,党组织也是她的父母,组织给她安排的不会错!”
    这下,严四海和老伴都明白了:杨敏是军人,组织上给安排的婚事就像军令一样,是不好违抗的。既然杨敏已经答应了,他们再反对是不合时宜的。若是这样不给首长面子,也许会毁了杨敏在部队的前途,杨敏若知道了,断然不会答应。至于自己的独生子严峻,只好考虑别家的姑娘了。
    严四海首先表态:“哎呀,首长!您们不用说了!我们小敏能嫁给志愿军首长是她的福分!我们一家也跟着光荣啊!小敏嫁给赵处长,两人都在部队,一起工作,一起进步,挺好!……”
    老头想通了,老太太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也附和着说:“是呀,小敏有了这么好的人家,我们也放心了!新姑爷什么时候上门?我们好准备准备!”
    杨敏的婚事就这样过了家庭关。
    宋政委、苏亮刚走不久,区政府和街道干部就来给严四海老两口儿贺喜。
    很快,街坊四邻都知道了杨敏要和一位解放军,不,现在是志愿军首长结婚的事。
    杨敏的婚事只有严四海的独子、杨敏的表兄严峻不知道——他住在燕园,正在北京大学读书。老两口儿被杨敏突如其来的婚事冲昏了头,光顾应对了,一时忘了找人通知儿子。
    军用吉普车载着新郎新娘穿前门,过天桥,直奔南城驶来。
    到了严四海家门口,赵大同和杨敏下了车,让司机小孙把车靠胡同边停好,在院门外等着,他们一起进了院子。
    “舅舅——舅妈——我回来了!”杨敏双脚刚跨进院门,银铃般的喊声就飞进了北屋。
    踏着铃声,老两口儿忙不迭地迎出屋门。
    杨敏上前拉着严四海的袖子,回头一指赵大同,说:“舅舅,这就是赵处长!我们刚从军部给办的婚礼上撤出来!”
    严大妈忙不迭地说:“小敏,怎么说话呢?要不是人家赵处长,你这么一个小丫头,还能搬动军部给你办婚礼!”
    赵大同快步上前,咔嚓一个立正,上身一曲,恭恭敬敬给严四海夫妇鞠了一躬:“舅舅,舅妈,您们好!”
    严四海夫妇四目一同落在眼前这个年轻军官身上,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把赵大同反复打量一番——
    呵!身材高大魁梧,眉眼气宇轩昂,好个潇洒英俊的革命军人!相比之下,倒是自己家的杨敏有些娇浅,似乎配不上人家呢!
    赵大同被两位老人看的手脚不知如何放,用目光向杨敏求援。
    “舅妈——外边儿天凉,别站着了。”杨敏拽拽严大妈的衣角。
    一旁的严四海恍然大悟,掀开门帘,把外甥女儿女婿往里让:“赵处长,快请屋里坐!”回过头,他又对老伴说:“他妈,你说的是,咱小敏是沾了赵处长的光!”
    严四海的堂屋里一片喜气,桌上摆着烟、酒、糖、茶、暖壶、床单、枕套等礼品,上面都用红纸写着恭贺赵大同、杨敏新婚之喜的字眼,还写明了送礼人的单位——北京市人民政府xx区,xx街道委员会。赵大同很惊讶——地方政府闻风而动,工作真做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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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战前婚礼(5)
    因为宋政委和苏亮已预先向老两口儿介绍了赵大同的情况,两辈人当下也没有再就此多说。
    赵大同从身上摸出一个小包,小心翼翼打开,两只崭新的银手镯立刻映入人们眼帘。
    “小杨,这是部队路过我家乡时,我妈给我的,说是让我替她送给儿媳妇。”他双手把手镯捧到杨敏眼前,“今天我就当着咱老人的面把手镯给你,你戴上吧!”
    “我在部队里哪能戴这个,还是留下让舅舅、舅妈给保存吧!”说着,杨敏双手接过手镯然后交给严大妈。
    严大妈收好手镯,一家人拉起家常。
    “不知该不该打听,”严四海压低声音试探地问,“赵处长,部队快起程了吧?”
    赵大同点点头:“我们全军已奉命到丹东集结准备入朝。我们师是先头部队,后天一早就乘车离京去丹东,杨敏他们可能晚些时候。”
    严大妈吃了一惊:“姑爷,后天就走?”
    “他妈,还不快去煮饺子,孩子就快走了!”严四海一边着急地催促老伴,一边自言自语:“哎呀,怎么走得这么急啊!”
    杨敏说:“舅舅,军令如山嘛!苏队长说了,要不是赵处长急着走,我们应该先上门征求您和舅妈的同意,她和宋政委也该好好准备一下再来看您和舅妈才是!她让我给您赔个不是呢!”
    严四海说:“苏队长太客气了!听区里和街道的干部们说,苏队长的爱人就是你们军的政委,李政委?那可是一位大首长呀!首长的夫人就是想得周全!小敏,你和赵处长结了婚,也算是首长夫人了。以后处世,要多听苏队长的!”
    赵大同说:“舅舅,李政委是老红军,资格老,水平高,职务也高,是真正的首长。我可不是什么首长。”说着,他转向杨敏:“小杨,你嫁了我,还是普通一兵,该怎样还怎样。记住,我不是什么首长,你也不是什么首长夫人!”
    “明白!”杨敏使劲点点头。
    热气腾腾的水饺出锅了。
    “老头子——拿醋,剥蒜,快着点!”严大妈端着一大盘水饺走进屋来,一面吆喝着老伴,一面招呼着杨敏,“小敏,快去招呼司机进来一起吃!”
    杨敏正把几个摞在一起的小碟子往炕桌上摆,闻听舅妈此言,哎呀一声:“真是的,我差点犯了大错——把小孙一直搁在胡同里了!”说着她扭头看了一眼赵大同,轻吐了一下舌头。
    赵大同说:“小杨,别那么紧张!车不离人,人不离车,这是司令部给他们立的规矩!脑袋掉了不要紧,车不能出事!”
    严大爷说:“让那孩子进来吧——吃顿饭的工夫,车出不了事!现在抗美援朝非常时期,街道上又是巡逻,又是盘查,搞得很紧张,陌生人一般进不来!”
    赵大同这才点了点头。
    杨敏急忙从炕上“哧溜”一声下了地,蹬上鞋跑出去。不一会儿,她就拉着小孙进来了。严大爷急忙把小孙推上炕,严大妈也把一双筷子塞在小孙手里。
    严大妈细看小孙,疼爱地说:“哎呀,这位小孙同志,看脸模子,还像是个孩子呢!这么小就出来当兵,不想家么?你家里还有什么人呀?”
    小孙说:“不想家,大妈!”说着就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香喷喷吃起来——太香了!咽下几个饺子后,他又接上刚才的话茬儿:“家里还有爹、娘、两个妹妹,大妈。”
    严大妈看小孙狼吞虎咽,心疼得不行:“把孩子饿坏了!小敏,这都怨你——怎么把小孙一人搁外面那么长时间?小孙哪,你还是个独生子呢!不是说独子不当兵么?”
    小孙一面吃着,一面说:“村长和接兵首长都不同意我出来,我跟他们闹了好几天,才算是穿上了军装!抗美援朝,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再说,我们这一拨人都是有文化的,最不济也是高小毕业,都放在各部队司令部了,没有前线战士那么多的危险!”
    六  战前婚礼(6)
    严大爷急忙把自己剥好的蒜放到小孙的盘子里:“孩子,就着蒜吃才香!小孙哪,到了朝鲜前线给首长开车,可一定要长点心眼啊——美国鬼子的炮弹不长眼,你一定要处处想到首长的安全啊!”
    小孙说:“放心吧,大爷!他美国鬼子的炮弹不长眼,咱们可长着眼呢——谁还会等着他的炮弹往咱的车上砸!”
    小孙这番无所畏惧的话把严大爷逗乐了:“嘿,这孩子,挺有个英雄劲的!小孙哪,你现在是师部的司机,还是赵处长的专用司机啊?”
    小孙嚼着饺子说:“我们三师师部按编制有五辆小车呢!我这辆车主要是给政治部用的!”
    严四海一听,赶紧往小孙的盘子里拨饺子,一边又想说话。
    赵大同害怕老人说得太多太具体,再把“保护我姑爷的安全啊”这样的话说出来,那就太不好了,就急忙打岔说:“舅舅,你老人家现时还参加街道党组织的活动么?我听街道工委刘书记说,您递交入党申请已经好多年了,街道党总支正在考虑呢!”
    严四海乐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我还差得远呢!我算是小业主,和人家工人阶级、城市贫民比,革命的立场和坚定性还得经受考验!”
    赵大同鼓励说:“舅舅,您在党组织的外围做了许多工作,也算是老积极分子,街道党总###里都给您挂上号了,这我知道!舅舅,您再加一把力,争取在抗美援朝运动中入党啊!这可是个好机会,正用人的时候!”
    严四海乐得连连点头:“哎,哎,赵处长说得是!”
    严大妈也说:“哎呀,一说起加入组织,老头子的劲就使不完了!要是组织真的批准了,那我们老两口可就都得年轻二十岁,得重新把日子再过一回!”
    电灯闪着橙黄色的柔和的光芒,一大家子人把小炕桌团团围住,边吃边聊着。人们都意识到,这是赵大同、杨敏赴朝前最后一个合家团聚的温暖夜晚……
    告别严四海夫妇,赵大同、杨敏这一对新人,驱车返回驻地时已月上中天。透过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