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不再相见的话,也未必就不是好事……………起码,不会再连累他。”
这么一想,心中却略有些酸涩,胸口仿佛堵了一团,有些气闷。
慕卿裳倔强地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使劲甩了甩脑袋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透明润泽的结界,伸出手指稍微戳了一下,软软的,却牢不可破,似一面无形的玻璃一般,指尖滑过,带着丝丝冰凉。这是师父对于她的庇护,她心底明白,自然应该是很感激。但同时这结界却也将她与外面自由广阔的世界隔离,既是保护,也是禁锢,然而这一切究竟孰是孰非,是对是错,她早已迷茫。
“我的年纪比你大,我所经历过的一切都要比你的人生阅历更为丰富。
你拉住我的手,我会带着你一步一步走过那段青涩的年华,然后微笑着看你逐渐成长。你的未来我可以为你撑起一片没有风雨的天空,你的错误我可以一一在身后帮你慢慢纠正。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尚且稚嫩,当你懂我时你已然长大。
我教授给你知识,阐明你以人生哲理。我等待着一颗种子发芽绽放的瞬间,为此愿意倾注给她全部的心血,”
记忆深处,那个年轻俊朗的男子静静地站在学校天台上,修长白皙的指骨轻轻敲击着钢铁的栏杆,清脆的‘铛铛’声便这样一下又一下地传入了她耳中。
那时她正值青春年少,淡色衬衣短裙的校服裹在尚显青涩的身上,一头长发扎成一个小巧的马尾,随着徐徐清风在空中飘荡。清音如梦,她不敢抬起头看着对面手拿一沓厚厚试卷与资料的男子,只是默默地绞着十指,颊上微微泛着一丝红晕。
“………………我不需要你回报我什么,蔡飘。
人的一辈子会很长很长,并不是永远都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值得期待。你现在不理解没有关系,但是我希望你能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非一成不变,我从没说过要放弃什么,或者是去固执什么。我除了现在是你的老师,今后也想成为你的伴侣,你能明白我的话吗?”
她犹自记得,那个在雨天自背后轻轻搂住她的男子,是她大学时的经济学老师—楚雨。美国dba(工商管理博士)学位。很年轻又才华横溢,是整个学院之中最受期待和看重的年轻教授,也是让她人生步入正轨的重要引路人。
慕卿裳知道,如果没有他,就永远不会有今日的她。人生何其之幸,能够在正确的岁月之中遇上正确的那个人。
而如今即使穿越回千年之前的古代,兜兜绕绕了一大圈之后,她依旧受着命运的指引回到了云涯子的身边。慕卿裳觉得或许她生来便与老师有缘,无论是曾经的大学教授,还是现在的上仙师父,如出一辙的巧合,似曾相识的温柔。
当年楚雨问她:“你是否爱过我?”时,她还尚未来得及回答,便身不由己地来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如今,楚雨变成了云涯子,哽咽在喉的那个答案已经不再一如最初那般艰涩难咽,经历过太多物是人非之后,她终于褪去曾经稚嫩的外壳,振动双翅破茧而出,以着最优美的姿态来面对新的人生。那样青涩细微的感情慢慢在心中生长缠绕,最终成为一片氤氲的蔷薇,散发着迷人的幽香。
十三年养育之恩,传道授业之情,千里寻徒之思。云涯子生性冷敛寡言、清冷平淡,有些话即使不说出来,彼此也都能够体会到。那样细水长流的温暖与庇护,并不明显强烈,却是这世上最纯净的感情,不带任何杂质,清澈澄亮。她终究还是爱着他,没有惊天动地的凄绝,也没有可歌可泣的血泪,只是微笑着静静地站在旁边伸手扯着他宽大柔软的衣袖,然后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整个人都贴上去,软着嗓子喃喃地轻唤一声:
“师父~~”
纵然仙凡殊途,眼下却倒也是殊途同归。
揉着有些发麻血液流通不甚顺畅的两条腿站了起来,抬起头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天上金灿灿的一片大抵才接近巳时。觉得站在这里吹冷风实在是个不明智的选择,万一着凉了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虽然晚上总是蜷缩在师父的怀里补眠很不错,但她毕竟还是喜欢有一个健健康康不缺胳膊少腿流鼻涕的身体。自问没有自虐倾向,是以聪明人都会选择爬回寝室去继续翻看仙界八卦列传。
所以,慕卿裳十分聪明地拍了拍裙摆,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活动了几下略显僵硬的脖子扭头拔腿就往回走————至于那只狐狸么,大约多晒晒太阳也是好的,不然那一身雪白稠密的皮毛早晚要生螨虫和蘑菇出来。
最近宓妃的记忆开始越发频繁地自梦中闪过,且越来越清晰,仿佛仅仅阻隔着一片茫茫的白雾。待得雾散云开,那样熟悉而又陌生的过往,便会悄然而至,将她拖入另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慕卿裳本能地排斥着记忆的恢复,但灵魂深处却又渴求着将那深沉的往昔挖掘出来,静寂汹涌的哀伤一波一波地自心头涌来,这般刻骨铭心。不愿意再想起却又不得不接受这样必然的觉醒,两力相交之下,她便骤然憔悴了很多。即使初时云涯子咬破指尖在她背后以血封印住了大部分的诛仙剑力量,现在看来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渐渐便有些支持不住了。
“如果你恢复了前世的全部记忆,那么你就不再是现在的慕卿裳;如果你抗拒于宓妃的觉醒,那么你就将承载着两世的一切痛苦挣扎。无论选择哪一边,你都终将无路可退。”
檀君的话依旧在耳边萦绕回响,有几分隐忍,有几分期待。
有些头昏地沿着蜿蜒的石廊向碧霄宫内走去,阵阵清幽的柔香飘散而来。慕卿裳慢慢走着,脚步声在空旷的大殿之中清晰回响起来,拖曳着一抹长长的身影。来到玉石廊道的尽头,正准备往左拐,突然一阵细微的‘沙沙’声从身后传来,小裳顿时浑身猛地一个机灵。
这碧霄宫周围设置了那么强大的结界,究竟是谁能够有这般本事闯进来?!
战战兢兢地哆嗦着回过头去,视线从上到下匆忙扫描了一遍————咦,为什么什么也没有?
慕卿裳有些迷惑地低下头去,一团银光闪过,转瞬即逝。再揉了揉眼睛定神看去,只见在雕花剔透的瑰玉地板上,一只四翼二首的美丽火鸟正歪着脑袋站在地上抬头眨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与她对视着,眼神十分纯洁无辜,‘咕咕’地张嘴向着她叫了几声。
“你是在叫我吗?”不确定地抬手指了指自己,她一脸抽搐。
“咕咕~~”火鸟扇扇翅膀,表示认同。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难道不知道这里是不允许随便乱闯的吗?”因为与动物对话很不常见,是以她只能继续保持着目瞪口呆的状态抽筋似地问道。
“咕咕~~”
这次,这只漂亮的火鸟没有再回答她的话,提起爪子向着云涯子的寝室跳动了几步之后,扭头回来看着她,尾翼闪烁着一层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是要我跟着你走啊?”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它。
“咕咕~~”火鸟点点头,翅膀一扇便飞了进去。慕卿裳尚且在震撼之中不曾回神,眼见着那鸟儿擅自进入了师父的寝室里,这才猛然清醒:
“等一下,那里不能随便去啦!不然被师父回来之后知道了,我肯定又要被扒下来一层皮哇!”
所谓人在压力之下往往能够迸发出意料之外的力量。是以,在这种没有选择的情况下,慕卿裳只能咬咬牙一跺脚,无可奈何一脸宽面条泪地哆嗦着追了上去,边追边喊:
“等等我了啦~~不要跑那么快,那里是墙!小心些,不要撞到桌上的水壶,哇哇~~那个是南极仙翁送给师父的玉雕蟠桃,碎掉了的话你要我怎么交代哇~~呃不对,你干脆还是带我一起逃走吧~~喂喂喂,等等我啊!!!”
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七彩石的光芒洒落了一地,被巨大的水晶石柱所阻拦,投落下一片朦胧深邃的阴翳。
君可信我
沿着廊柱小步快跑跟在那只色如绯炎的火鸟身后,一路拔足狂奔,气喘吁吁。待得它在云涯子寝室里的一堵石壁前停下,用赤色的尖喙不停啄击那坚硬冰冷的石壁时,她早已累得扶着自家小蛮腰两眼冒星、香汗淋漓。
忿忿不平地顺手用袖子擦了一下布满珍珠的额头,免费感受了一把青春热血刘翔般的激情年华,是以眼下,慕卿裳此时正扶着旁边门框十分艰难地直起腰来,浑身骨头都在吱呀作响中,一脸的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然则为了配合彼时里仙界那天河一般宽广无耻的面子,为了维持住自己本就仅剩不多岌岌可危的英伟形象,她只能默默地深吸一气,对着眼前明显已经挖人家墙角………呃,应该是壁角的某鸟勉强扯起僵化的嘴角,笑得很是狰狞可怖:
“小乖乖,就保持这个姿势站在那里,不要动哈~~”
阵阵怨念自她头顶上升腾而起,黑压压一片,好似乌云罩顶一般。
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挪到了一旁的书桌上,顺手抄起桌上的那块青海镇纸石藏在身后,打算为祖国为社会为广大的人民群众们一举消灭掉该祸害————就像蛀牙,你不能等到牙齿发炎时才去拔掉它。否则第二天顶着个肿得好似那天蓬元帅家那九曲十八弯亲戚似的脸,实在是忒有损气质。
“咕咕~~”火鸟依旧浑然不觉危险降临,犹自不知死活地转过头来,长长的尾翼上下晃动了几下,伸出一只纯天然无污染的香酥凤爪指着石壁上某处,对着她甚是热情的欢叫着。
慕卿裳迟疑着决定暂且放下手里的墨石,秉持着人道主义有些不解地走上前去凑近一看,目光一扫,突然毫无风度地睁大了眼睛,迅速做瞠目结舌状。
只见在光滑的石壁上,不知何时已经显现出了一圈奇怪的古老字符。那些梵文一样的字符在不断流动着,仿佛有生命一般,笼着淡色青光排列成一圈旋转的齿轮。
“这这这…………这是?”
正疑惑着,一旁的火鸟却突然伸了伸缀满彩色翎羽的脖子向她探来,长喙一张一合之间,竟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飘了出来。
那只鸟缓缓开口道:
“慕小姐,别来无恙?”
声音淡淡的,带着熟悉的一丝戏虐与低沉,却似惊雷骤然划过脑海。
她顿时一个激灵,双腿一软,‘啪’地一声跌落在地上,满脸震惊。许久之后,方才回过神来,颤颤巍巍哆嗦着惨白了一张小脸蛋,颤抖地伸手,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泫然欲泣:
“清、清大神,你你你你你你……………你如此神出鬼没,是不是嫌我活得太长久哇呜呜呜~~”惊吓过度,导致心脏几度险险罢工。
“呵呵~~”
那只鸟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轻笑,扑棱了几下翅膀,显见得是一脸得意:
“慕小姐可是想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只见原本预备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的慕卿裳立即从地上‘蹭’地一声一跃而起,顿时精神焕发褪去濒死状态的抽搐状,手脚并用振臂高呼着瞬间移动至它面前。眼中迅速闪烁起一片精光万丈,点头如捣蒜,连带着声音也骤然转变为谄媚逢迎模式:
“是是是是是~~敢问清渊大神可是有什么雄韬伟略能助小女子一臂之力顺利返乡?!”
“不错。”
“还望大神能不吝啬指教小的一条明路。”
某人立即连滚带爬地上前迈出一大步,施施然低下头去,点头哈腰狗腿万千拱手做恭敬状,眨着一双星星眼,同时努力竖起耳朵保持高度精神集中,生怕待会儿漏掉了他所说的任何一个字。
开玩笑,平时混吃等死不要紧,在关系到自己今后人生幸福的历史转折瞬间要是继续蒙混过关的话,那么毫无疑问,等待着她的就将是下半辈子永远和之乎者也这样文绉绉的历史文物在一起。是可忍,孰不可忍也,就算是墙头草,那也素有原则滴!
火鸟的脸皮微微抽搐了一下,沉默片刻之后,清渊才继续说道:
“我已经用式神在这太古玄玉石壁上施下了法咒,在这墙壁后面藏着一卷昆仑山的秘道地图,你等一下只要用自己的血在咒文周围画上一圈之后就能破除封印。然后取出里面的书卷,根据我的指示从后山绕道至昆仑山脉中,沿着东海一直往蜮山走去。”
“可是我要怎样才能回到檀君的墓冢之地去找寻祭坛呢?”
“在蜮山有一种叫鮨鱼的巨大妖鱼,鱼身而犬首,其音如婴儿,能够日游千里之地。你可以坐着它返回迷雾之森,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