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又一次地呼唤,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一定能,再寻得他一缕温颜似雪。
找不到我就等,看不见我就想………………
步履踉跄地匆匆泅水划开江水奔跑向前,轮回镜台绯霞流彩的余光染血一般洒落在满目粼粼之上,似是灌满悔恨的鸠酒,生生扎得她体无完肤,肝肠寸断。
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浸水的裙摆重得如同栓了铁块一样勒得她举步艰难,‘哗哗’的水声随着她的走动不时自耳边响起,叮当细碎如磬音缭绕。
她开始回想起过去那些和他相伴的岁月,点点滴滴,历历在目,竟是丝毫不曾忘记。
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将那缕幽光捧入掌心之中,合入手心慢慢贴在胸口。笼罩着他的微光渐渐散去,半块残缺的淡青色玉佩轻轻落入她手里。
那碎裂的横纹对上她的皮肤,有些许疼痛的摩擦。慕卿裳从怀里取出另一半与它合并,白光一闪,原本一分为二的青龙玉佩又恢复成以前完整的模样,静静躺在掌上,泛着玲珑剔透的幽幽彩光。
破碎了的毕竟不太好看,完完整整才算是个圆满。
就像人心。
可是幸好,这一世他们总算还是又相遇了,再不必等到下一世轮回。
没有早一步,亦没有晚一步。
其实她并没有任何勇气,与他许诺来世再见————我们连今生都无法把握,又怎能自欺欺人的去奢求来世重聚?
尽断前缘
小心翼翼地将玄霄的魂魄放入了天瑜翡翠里,上面施有定魂咒法,可以保护他不受阴间鬼气的侵蚀。
慕卿裳抬起头看了看依旧水雾蒙蒙,烟云逶迤的天空,这里地处忘川的下游,早已过了奈何桥,那么她只需要继续沿着这川畔慢慢往南走,应该不必花费多少时间就能到达荒墟。
拎起湿漉漉的裙摆,沿着细碎硌人的河石,一步步往黄泉道上走去。
脚踝处渗出的鲜血将原本素白的内褥,混杂着川水染渲成一片殷红,虽然说不上触目惊心,不过也颇有几分冤死厉鬼的风姿。
撩开遮住手臂的袖子,上面被尸鬼咬伤的瘀青血痕已经开始结疤愈合。只是一道道狰狞的伤口烙在玉藕似的手肘上,委实不太好看。
事实上,这个她倒是不怎么在意。
她比较担心的是伤口处一圈淡淡的绛紫,恐怕是在忘川里浸泡了太久,让阴戾之气侵入了骨髓里,以后想要彻底治愈,基本上是没有希望的。
越是靠近南面的鬼山,附近的雾霭就越发浓郁混沌。
这种感觉就像是当初演艺社搬来大块干冰放在戏台上,等它们自然挥发升华成舞台白烟烘托气氛一样。
又走了一会儿,一眼便觑见,在烟波浩渺之中,渐渐显现出,一个狼牙石雕绘而成的巨大石门。
远远看去,一盏盏青铜雕饕餮纹路的灯盏,幽幽漂浮在石门周围。上面燃烧着一簇簇淡绿色的鬼火,没有灯芯,却依旧灼灼生辉,仿佛洒落在夜河之中的萤火,能够将晦暗不明的视线照亮。
下意识地抬头向上,发现那石冢横栏上赫然正挂了一只墨玉牌匾,上面龙飞凤舞地书写了三个大字:回生门。
“冥界是进行轮回交替,阴阳交界之地,那里是一切宿缘的开始,也是一切纠葛的终结。
虽然说世人都将它描述得凄风苦雨,似乎十分可怕。但其实无论是黄泉道还是忘川畔,景致都很雅致秀美,有些地方甚至比人间还要漂亮,”
那时,长孙凌曾单手执起一枚白子,轻轻地用指尖捻着放入盘格之中,嘴角微扬着,对她说道:
“在忘川的尽头,有一道能够跨越生与死之间阻隔的大门,也就是传说中的投生井,一般凡间把它叫做回生门。
嗯,你知道什么是回生门吗?”
他抬起头来静静凝视着她,见她一脸茫然,又耐心地解释道:
“那是奈何桥的另一端。
如果你不曾涉过三途而直接从桥上走去的话,就能看到在忏悔滩的附近,有一扇被牛头马面把守着的嶙石巨门。
在那里,很多在冥狱里接受刑罚期满的鬼魂们,就会当饮下孟婆汤之后,排着队在门前等候。只要通过那扇门,就可以到达六道轮回,然后按照他们生前的恩怨,将那些魂魄分别投入相应的轮回之中,经历下一世的辗转。”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立即伸长脖子,探头探脑往前四处看了看。
果不其然,在隐隐绰绰的门道上,一群衣衫褴褛的孤魂野鬼们正期期艾艾地排着长队,中规中矩的站在门前。
门栏下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身形威猛剽悍的黑色影子,因为雾气浓郁,看得不太清晰。不过从它们威风凛凛,昂首挺胸又手执三叉画戟的模样来看,十有八九,就是自古以来被视为鬼差典范的牛头马面两位仁兄了。
“听说这守门的阴差们只认鬼气不认人,凭我现在这个模样,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蒙混过关……………”
看着一个个神情呆滞的鬼魂挨个儿从它们面前走过,稍作停顿,然后又很快消失在了弥漫的烟雾之中。
慕卿裳低下头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有些不确定地嘟着嘴小声嘀咕道。
虽说忘川水能消除掉她身上残存不多的生气,而浸泡在阴瘴之中这么久,基本上已经与一般的死魂亡灵同化。加之天瑜翡翠特殊气泽的庇护,只要不出意外,基本上要在牛头马面眼皮底下溜过去是不成问题的。
想了想,为了确保慎重起见,她还是闪身先躲到一旁的尸木丛中。
将发上玉簪和外面的淡色长袖冰绡薄衫褪了下来丢掉,然后又蹲下来从地上抓了些细碎的灰末拿在手里,起身往自己脸上和身上各抹了一点。
只消片刻,原本清秀精致的小脸蛋就马上变成了一团灰不溜秋的调色盘。
散落的长发顺着脊背蜿蜒而下,因为被刻意揉搓而显得有些凌乱。配上点缀着斑驳污迹的朴素衣裙,怎么看都像是一缕生前贫苦无依,死后也处境凄凉的孤魂野鬼。
“哼哼~~本小姐虽然不是只手遮天的万能型女猪,但好歹也是一个实力过硬的演技派人物啊!”
转一圈环顾审视了一下如今的新乞丐造型,慕卿裳满足地长叹一声,不由得为自己才智过人这点,而颇有几分沾沾自喜。
一昂脖子,挺起胸膛,迈开大步,得意洋洋地大摇大摆走入排队大军中。
凭心而论,这鬼界的运作效率还是挺快的。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排在她前面的那位络腮大叔就已经安然踏过门栏,向着轮回井热情洋溢地一去不复返。
小裳盯着他翩然而去的背影,顿觉嘴角微抽,有种严重shock之感————话说,那个赤红色的轮回隧道,如果她之前恶补的资料没记载错,应该是畜牲道吧?!
很好,看来不知道人间哪家答令家,又要新添一只肥头大耳的小猪崽了,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矮~
她正一边在心底吐糟着,一边保持着优雅从容的姿态,目不斜视从两位阴差面前缓步经过。
“等一下!”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唤,让慕卿裳将将踏出去的脚步立即一滞,悬在半空中的姿态很是微妙。那身材魁梧的牛头鬼将伸手把她拦下,有些疑惑地围绕着她仔细查探了几圈:
“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我叫观月亚里沙,来自火星。”某人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一派泰然。
牛头原本就粗旷的一张囧脸闻言迅速扭曲了几下,半响,才僵硬道:
“……………那你是怎么死的?”
“过去灌水灌太多,被口水淹死的。”更加理直气壮,连带着爪子悄悄又往前挪动了一步。
这下,就连原本站在旁边事不关己抬头思故乡中的马面,也被瞬间雷到,脚下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很好很好,雷雷更健康,囧囧更有神。
牛头满脸黑线地又用无比怀疑地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探究了一遍,无奈实在看不出有任何问题,只得强忍着吐血的冲动蹄子一挥:
“算了,你去吧。”
于是慕卿裳的嘴边悄悄勾起一个诡异的弧度,立即闷着头躬身快步从回生门中走过,转眼就融入了茫茫雾色之中。
哼,小样,想和早已修炼成精的姑奶奶我斗,丫你还太嫩了一点。
撒谎这门技术是要从小就修炼的,她慕卿裳自当年呱呱落地之时起,就一路纵横骗界无敌手。经历过这十多年来的陶冶加强,就算不说是大师级别的人物,至少也是一根能够算得上分量的小豆芽菜。
这样一想,心境也不觉随之变得有些唏嘘沧桑起来,大抵有种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之感。
“唉,曾几何时,我也只不过是个爱吃爱睡爱偷懒的宅女小萝莉矮~”
而现在却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小裳伸手捂着胸口,心中对自己的堕落与升华,颇有些顾镜自怜。
她总是以为时间会淡化的,不过是容颜与记忆。却偏偏忘记了,时间同时,也能改变人心。
抖擞起精神,兴致勃勃地凭借乱七八糟的方向感,一路在迷雾之中摸索,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眼前一亮。
慕卿裳被突如其来的光线照得有些睁不开眼睛,抬起手背使劲揉了两下。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赫然站在了一片荒凉平坦的沙滩上。
“这里是……………”
眼前白茫茫一片全都是细碎银屑般的流沙,耳边传来寒风‘飒飒’的呼啸声,入目尽是极致的辽阔与广袤。
在如棉雪般的沙烁边缘,泛起滚滚细浪荡漾起伏。
那连绵不绝的海涛仿佛一抹氤氲优美的轻纱,无边无垠地延伸至天地尽头,远处映衬着暮色微沉的绯霞。投射出金色的光芒,徐徐洒落在水浪之上,随着流动的波纹此起彼伏,隐隐绰绰,恍如幻梦一般。
海边堆落着一些形状古怪的深黑色嶙峋岩石,在波光粼粼的银丝里,凹现出纯粹的墨黑冷光,那样恬静而又深沉,带着无可言喻的自然之美。
“这里是断情渊,”
一声细长的幽叹从那逶迤血红的碧波里传出,宛如碎玉坠盘,却又凝汇着空灵的苍凉:
“小姑娘啊,你是要涉过这里,抵达人世间的彼岸吗?”
循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在波涛汹涌的波浪中。
一位发如海藻,人身鱼尾的女子正静静地凝视着她,探出白皙如凝脂般的双臂,向她招手。
“你是?”
慕卿裳从没见过如此漂亮绝美的女子,不禁有片刻失神,下意识便脱口问道。
“我是看守这断情渊的梦神,凡是想要从这里涉水而过的人,都受到我的庇佑与指导。”
那女子对她微微一笑,笑容如寒秋九月里,高悬桂枝玉兰上的那一轮湛湛皎月。清润优雅,勾人心魄:
“只要你饮下一口这断情渊之水,把对所爱之人最为珍贵的回忆消除抹去,就能怀着一颗无欲之心,平安从这里离开,返回尘世。”
任何一个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需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来换取她引渡他们的灵魂从轮回之中超脱,重新开始。
“否则,你就会变成这渊底腐化的尸鬼,再也无法爬上来,永远沉睡。”柔婉的声音,却透着彻骨的冷酷。
犹豫片刻之后,感觉到胸口翡翠中那一缕淡淡的温暖,透过心脉点点渗入。
她微微垂下眼帘,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一丝寂寥,撩起裙摆慢慢地一步步踏入水中,向着梦神的方向缓步走去。
身边的水流再不似忘川那般冰寒刺骨,反而有种温润之感,只是却比忘川之水更为沉重难行。慕卿裳低下头,随意用双手掬起一捧渊水凑近眼前,细细探看着。
这水并非澄澈透明,竟是一种如鲜血般狰狞的绯红艳丽,仿佛浸满了世人的血泪与执拗,即使这样托在掌心之中,也凄凉得令人心酸。
看她怔神,梦神玉臂轻轻一挥,水流自动分散开来,将她移送至她的身边:
“很多来这里的人和你一样,都舍不得摒弃那些所谓的执念与思恋,可是那又如何呢?
最后还不是一样要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