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点哦,万一不小心摔下来的话,脑袋上肯定是要冒出个包包来的。”以前她曾无比荣幸地领教过该杯具。
下楼买泡面时没留神脚下台阶,‘噗啪’一声登时便摔了个鼻青脸肿。第二天吃了消炎药依旧是一副猪头的模样,结果生生毁掉了她之前苦心维持的淑女形象。
黎寒因为难得有机会可以出宫来玩,所以如今倒也分外乖巧听话。忽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拽着她的衣袍,用力点头:
“嗯嗯~~”
两人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很快就入乡随俗的奔入了滚滚人潮之中,眨眼便没了踪影。
沿路到处都是琳琅满目的各色小贩商品,楼上阁层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就连城中百姓也一派欢乐之景。
大街上,广袖水裙婀娜多姿仿佛出门前闪到了腰的八十岁剽悍大嫂,一袭白衣手持折扇满脸麻子的七十岁大叔,以及一群惹是生非唯恐黎寒他老子这天下坐得不甚稳妥,天天叫嚷着要掀动政治革命行军起义的穿开裆裤臭屁孩们…………慕卿裳忍不住伸长脖子,边逛边点评着。一路上被小太子拖着四处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手里就抱满了乱七八糟的一堆小玩意儿。
“阿裳阿裳~~那里就是卖花灯的店铺了,我们也赶快过去吧!”
突然,黎寒停下脚步,一脸兴奋地指着前面一家不抬起眼的小店面嚷嚷道。
许是因为开心的缘故,那张小脸蛋已经变得红扑扑似个大苹果。眼睛也更加清澈透亮,灵动晶莹得宛如一双墨玉嵌在粉雕玉琢的脸上,看得她再一次偷偷在心底暗甩了把口水:
不要再用那媚惑的大眼睛看着偶啦,偶其实素怪蜀黍~~偶素正太控~~
走进去,店主是一位很慈祥的老婆婆。
小裳从袖中取出十文铜板递给她之后,她马上转身从后柜里,麻利地取出了两盏纸糊的漂亮花灯递给她:
“小姑娘,如果你要放花灯的话。老身建议你到离这不远的江畔去,那里现在人不多,花灯可以漂得远一点。”说完,抬手指着转角一处树影稀疏的地方。
“多谢您提点。”
得了她的建议,小裳立即嬉笑着道谢了一声,然后从善如流地领着黎寒走了出去,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挤到江畔。
果然,靠近江岸,整片江水波光粼粼泛着细碎的银浪,一眼望去满目烟波浩渺,流水湛湛,偌大的江流宛如一面水镜平铺在广阔的大地上。
江中星光点点,那些五颜六色的都是在随波逐流的花灯,承载着人们对新一年美好的愿望和祝福。
黎寒欢呼着蹲下身子,将手中的花灯点燃。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对着那只花灯喃喃自语了好一会儿,这才恋恋不舍地将它抛入了江水里,转过头来:
“阿裳姐,你也赶快许愿嘛,这个可是很灵验的!”
“呃…………可是要许什么愿望呢?”慕卿裳有些怀疑地瞥了一眼手中的灯盏,犹豫不决着。
“随便什么都可以啦,只要是你希望的,就说出来,水神娘娘肯定会保佑你的。”
黎寒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直起身子叉腰道,脸上难得一见出现了名为‘虔诚’的神情,令她不觉有些大跌眼镜。
慕卿裳咽了咽口水,很想告诉他一句,其实这种许愿方式原本就不靠谱,简单来说就是跳大神的另一种形式。
可是看到他满脸期待的样子,盛情难却,只能照着黎寒刚才的做法,用火石点燃了花灯。
她蹲在江边,托着腮帮子,仔细思考了半响。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可许愿的————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求,国师说诛仙剑之前虽因为某些原因不慎遗落民间,但要找出来并不困难。
她这十余年的梦想不过凝汇成‘回家’二字,除此以外,再无任何执念。
依稀记得自己从小在相国府长大,锦衣玉食,少不知愁。一年前外出游玩时,却机缘巧合,偶然获得诛仙剑,不料因此险些被仙界刁难折磨致死。死里逃生救回师兄之后,她就彻底断了对这个世界的全部留恋。
“…………………我曾经也很喜欢这个世界,真的,打从心底里去喜欢。
在这里,有我喜欢的人,可是他到最后要杀了我;在这里,有我信任的人,可是他到最后却欺骗了我;在这里,有我依赖的人,可是他到最后却舍弃了我。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无论我怎么去努力,始终都无法改变自己是一个异类的事实。既然这里容不得我,那么我还是应该回去我原来的地方,只有在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夜色渐渐渲染得更加浓郁,此时,街上一队舞龙的艺人们正在广场中央卖力表演着。那火红色的长龙外套缀染着烈火般绯红的色泽,一团火焰上下翻飞,姿势变幻莫测,时不时引起周围观众们如潮水般的喝彩声。
“阿裳,我们过去看看吧~~那个好像很有趣!”衣袖被轻轻扯了扯,黎寒手里拿着一根糖画棒边吃边催促着,急不可耐的想要一起加入人群中观赏。
慕卿裳见状,微笑着点点头:“好啊,不过你不许乱跑。”
手中的花灯被慢慢放入水中,被水波浮起,随着那冰冷的浪涛逐渐远去,漂移至烟雾弥漫的江心,折射出迷离朦胧的光芒。
直到最后,她依旧是什么愿望也没有说。
因为她想要的,现在已经可以得到,而其他的,她并不需要。
看完舞龙,时候已经不早了。小太子在旁边揉着眼睛一个劲地打呵欠,想来刚才玩得太疯,精力都耗尽了,现在困乏得直想睡觉,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叫胭脂送你回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哨声响起,不消片刻,一位身着黑色夜行服的短发女子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慕卿裳抱起已经开始嘟嘴酣睡的黎寒放入她怀里,嘱咐道:“小太子今天玩得很累,你先送他回寝宫吧。”
“那怀青姑娘呢?”
胭脂是黎昕身边负责君王安全的影卫,也是惟一的女性,跟随他十八年,深得黎昕信任。此番他们二人出宫游玩,黎昕便将胭脂拨给了慕卿裳做贴身护卫,以防中途发生不测。
“我自己一个人慢慢走回轿夫那,”
看着胭脂从容轻柔的将太子抱入怀中,她笑了笑,有些讪讪地摸着鼻子道:“这儿景色挺不错的,我绝对不会走丢了,请放心。”
胭脂闻言便向她微微颔首,然后纵身一跃,足下清风划过宛如一道黑影,在墙头跃动几下,很快就消失了踪迹。
出来时因为赶时间,所以身上的衣服穿得不多。
现在夜深了,独自走在空荡荡的街头,寒风从衣领里钻进去,冷飕飕的。慕卿裳只能下意识地缩起肩膀环臂抱住自己,哆哆嗦嗦沿着原路返回。
“阿嚏~~”走到一半突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她用力抽了抽鼻子,“西夏果然要比北冥冷啊,也不知道爹娘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再看我。”
来到街角的拐弯处,正准备抬脚向左边的岔路口转去,冷不防身后一声低唤:“姑娘请留步。”
大半夜忽然被人叫住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纵然神经粗如慕卿裳,此时也不由得脊背一阵毛骨悚然,连忙战战兢兢地扭过头去:“您叫我?”
只见在距离她不足百尺的一棵柳树下,正摆着一个小方木桌的算命摊,摊主是个面目慈祥的中年男子,在他身边挂着一个横条白帆的挂轴,想来是为了吸引人注意的招牌。
慕卿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慢吞吞地踱步挪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请问,先生方才叫住我,究竟所意为何?”
如果是打劫那就找错人了,她素来都是穷光蛋一只,兜里总是空空如也;劫色更不可能,她这个模样生得虽然清秀标致,但无论怎么看都是纯粹的搓衣板一块,放眼天下,估计没有哪个不长眼的男人,会抛弃软玉温香选她这个火柴棒。
不料那男子只是温和一笑,站起来抬手在她额间轻轻一点:“……………我刚才观姑娘命数奇异,天玄之中隐隐有一根姻缘之丝牵连未断,想必近日便能与有缘之人相逢。”
“姻缘之丝?”
慕卿裳眨巴着眼睛怔了一下,下一秒,顿时感到自己半边脸颊抽搐得义无反顾:“这位先生,您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吧?”
天可怜见,敢情这算命先生肯定不晓得,她命里的桃花究竟凋零成了何种程度?
白白活了这十多年,期间波折无数,笼统也只不过遇上了一朵薄情寡义的破桃花。且这朵桃花他还不是一般的桃花,将将正是那九五之尊上睥睨人间的帝王花。
如果非要在这多桃花上加个修饰性的前缀定语的话,那完全可以打上‘风逐轩’三个字。
而且人家现在已经不是挂在枝头上鲜嫩欲滴,春色无边的花朵了。连皇后都堂堂正正迎娶入了后宫,估计再过个一两年,倘若天道酬勤,比较眷顾帝王家的话,兴许便已能结出个十分圆满的桃子出来。
“姑娘此生甚有仙缘,且命中福报深厚,有夫有子,切莫妄自菲薄。”那算命先生似乎看出了她的衰样,随后又补充了一句。
慕卿裳干笑着勉强抽动嘴角,不觉腹诽道:倘若她此生终究能够遇到一位比较识货的仁兄,连蒙带骗将自己这根万年没人要的废柴给推销出去的话,有夫有子的确不成问题。
但这个不是问题,问题是至今为止,她尚且还未将能如此没品的人才拐骗到手。
“有仙缘,莫非以我这个锅底般的资质,还能去修仙不成?”
她灵光一闪,马上抬起头,眼珠子微微转了一圈,心中不禁暗暗窃喜不已:“或者说,其实我原本便是百年难遇的绝世奇葩,注定化身救世主普渡众生?”
那男子似是猛然被呛了一下,连忙用袖子遮住脸咳嗽几声之后,这才勉强维持住温和的表情:“…………非也非也,是指姑娘此生姻缘与仙家有关,而并非指姑娘本身。”
脖子一个趔趄,慕卿裳迅速双手掐着颈部使劲一掰,这才将错位的关节给生生扭了回来,笑得五官狰狞:“………………按您的说法,莫非,小的这辈子还能上九重天去拐个仙风玉骨的仙人回来?!”这位大叔,拜托撒谎也撒得比较现实一些。
你姑奶奶我虽然不是章鱼级别的,但至少这点常识基础还是具备的吧?人家虽然桃花欠缺但至少审美观还是不会改变的,正太温柔帅哥控是人生第一指标。倘若换成一位冷冰冰面无表情的仙人在身边,诚然不啻于是自我虐待。最重要的是非我族类,万一到时候婚后掐架,怎么算都是自己吃亏,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直接跳窗去shi~~
“大叔,幻想是不切实际的,不如建议你以后改行写科幻小说?”慕卿裳立即忽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认真建议道。
那男子却不说话,定定地凝视着她的眼睛沉默半响,终于轻叹一声:“缘生缘灭,早已三生石上注定,又怎是外力所可强行扭转?
姑娘本就天性清明剔透,生得一颗七窍玲珑之心,无奈却为往昔阴霾蔽目,自欺欺人。纵然当初自己亲手斩断了那情缘,然而若彼方始终执拗不放,这红线将断未断,毕竟有一日还是要再续前缘的。
虽然忘记,纵不相识,始终还是挣脱不掉命中羁绊。”
言毕,自取了书墨挥毫写了张字符给她,抬手指着西北青龙神镇守的四方之一,淡淡道:“这是我批算出的你的命格。明日辰时,你自沿着我指的这条路走去,不出百丈,便能重遇旧人。”
慕卿裳悻悻地从他手中接过宣纸,拿出来扯开一看,只见在雪白的纸上,龙飞凤舞,笔力苍劲地写着两行小楷:
袅袅琴音碧霄落,湛湛黄泉阴阳隔。
流年片片成梦萦,云涯苍苍相见茫。
最怅不识
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一辆金顶吊流苏的马车,静静停在了距离城门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垂在檐下的布帘被人撩起。片刻,一个身影轻巧从车中跳了下来。足尖灵巧落地,裙摆微微流荡出一线斑斓,对着车前那手执缰绳的宫人挥挥手: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接下来我自己走。”
“可是小姐,这里地处京郊之外,地势荒凉空旷,又人烟罕至。”那短襟束腰打扮的男子闻言,当下便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