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这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儿。然而,也没有人会想到
    傅萦淳就当真敢这么大胆的提出让盛泽帝指婚的事儿。因为这般做,对于傅萦淳而言必然是一场豪赌,
    若是她赢了,那么她从此便是安亲王妃,若是她输了,也便是毁了自己的姻缘,因为没有一个王孙贵族
    愿意娶一个心中藏着皇子龙孙的女人。
    “贤玥是心系于安王?”盛泽帝缓缓的搁了手上精致的酒盏,不明不白的看似随意一问。
    傅萦淳抬头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帝王,试图从他的神色上看出点情绪,然而她却失望了。于是咬了咬
    唇,极其坚定的点头:“是。”复有近乎卑微的深深叩拜下去:“还请陛下成全。”
    殿内静了下来,只余夜风吹动窗扉的沙沙声,盛泽帝没有说话。傅萦淳秀气的眉宇之间笼上了一层
    如同寒霜般的忧虑。
    只有傅萦淳自己知道,她这一场豪赌,赌的不是傅国公府在盛泽帝心目之中的地位,幼时她的爷爷
    便告诉过她,身为世族门阀的贵女,强大的家世只能是她的垫脚石,切不可将得天独厚的背景当做依仗
    。
    因为天家之子,会娶一个家世背景雄厚的女人,会需要一个家世背景雄厚的女人,甚至会依靠与忌
    惮一个家世背景雄厚的女人,然而却永远不会毫不保留的深爱一个家世背景雄厚的女人。以权侍君,无
    异于以色侍君,色衰则爱弛;同样权尽则情无,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九滨之臣,莫非王臣。没有谁的
    权利被允许凌驾于皇权之上。
    所以她不会天真的以帝王赐予的权利与财富去威逼帝王的儿子娶自己。曾经风头一时的于兮然便是
    一个例子。而她依然这样做了,但她赌的是凤清淇一颗恻隐之心。
    她所认识的安亲王,永远是一个君子如玉的翩翩公子,他是那样的善良与宽容,也足够的睿智。定
    然知道如果她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当众被拒,等待她的日子将会是什么。没有一个侯门子弟愿意娶一个
    妄想做帝王妻的女子,也没有一个世族子弟愿意娶一个心里藏着别的男人的女子。她如若不能嫁他,那
    么……
    如果是在两年前,她相信安王一定会答应她,哪怕是怜惜与不忍,他都不会拒绝她。可是现在……
    当那一双清湛的凤眸已经有了其他女人的影子后,当那一刻宽容而又温热的心中已经印下另一个女子的
    名之后,她知道她的胜算很小,很小,小到几乎没有,然而她还是赌了。
    也许是为了那一丝不可能有的最后期望,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彻底的死心……
    她想知道,在她倾尽一切的爱恋和一份他遥不可及的执念,他最终的选择……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殿中,那个几乎卑微乞怜一般匍匐于地的女子,神色各一,看戏有之,鄙视有
    之,怨恨有之,担忧有之。大殿出奇的静,每一个人都在等盛泽帝的回答,在场的贵女们个个将心提到
    嗓子眼上。傅家的地位,傅萦淳的才名搁在哪儿,容不得盛泽帝断然拒绝。
    盛泽帝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后,忽而淡淡一笑:“贤玥先起来吧,今儿原是为了给老七指
    一门亲事,想要做朕的媳妇之人大有人在。朕也不厚此薄彼。既然是给老七选亲,便有着老七自己做主
    。”盛泽帝将所有的问题都抛给凤清淇,凤目落在凤清淇的身上,“老七也二十有三了,往些年朕放着
    你四处游荡,如今也改收收心,男儿立业成家才是正事,今儿满朝千金都在,老七你倒是说说自己的心
    思,朕给你赐婚。”
    指婚之事,盛泽帝早朝后便对他隐晦的提及过。本打算装聋作哑的蒙混过去,然而此时盛泽帝已经
    将事情摆明了,就由不得他不去面对。
    目光下意识的看向坐在凤清澜身边的楚淡墨,复杂的眼神之中,有隐忍,眷念,深情已经几欲喷薄
    而出的悲恸。然而情难自禁也只是一瞬间,心里明白这样会给楚淡墨带来麻烦,于是匆匆的看了楚淡墨
    一眼,便将目光移开。
    凤清淇离座,缓缓的走向到殿中,傅萦淳听着悠远至近的脚步声,那么轻,却好似每一步都踩在她
    的心口之上,让她的心随着他的走近,而悬了起来。直到低首的她,眼角余光瞥到一双锦面长靴,心开
    始了狂跳不止,有期待更多是恐惧。
    站在跪在地上的傅萦淳身边,凤清淇对着盛泽帝抱拳躬身:“回禀父皇,儿臣只怕是要辜负郡主一
    番青睐。”
    他拒绝了。
    没有丝毫的解释,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不愿意娶她。也不愿意为了忠于心中之人而怜惜她。这一场
    赌博,她输了,输得体无完肤,输得一无所有。
    傅萦淳眼中的热泪几乎快要抑制不住的滚落,心中的刺痛让她疼的难以自持。从来没有想到,情之
    所伤,尽然是这样的撕心裂肺。
    “哦?”凤清淇的回答似乎在盛泽帝的意料之中,他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而后又问道,“就连贤
    玥这般的人儿都打动不了老七的心?既然如此,朕当真好奇,老七心中属于的女子是何等模样。今儿满
    朝大臣的到了年龄的内眷都在,老七不妨说说,你到底要何人?”
    “回父皇,儿臣尚无意中人,父皇好意儿臣惶恐。”凤清淇微微低首。
    “呵呵……陛下,您这不是在难为安王爷么?”凤清淇的话音才一落地,坐在盛泽帝身边的君涵韵
    便娇笑起来。
    “爱妃这是何意?”盛泽帝不由得低头看向君涵韵。
    “陛下要安王爷说出心属何人,难道不是难为王爷么?”君涵韵艳丽的唇瓣绽开,目光似有若无的
    扫过楚淡墨,“臣妾记得一年前,也是这殿内,安王爷可是直言过倾心于谁。”说着,眼露惋叹之色,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不想安王爷和睿王爷一样,是个长情之人。”
    君涵韵的话面上丝毫没有提到凤清淇心中藏着的人是楚淡墨,也没有丝毫指出楚淡墨使得凤清澜与
    凤清淇兄弟不和,然而那不言更胜有言,其中深意,是个人都能读懂。
    果然,盛泽帝目光瞥了楚淡墨一眼,语气微沉:“老七,心中当真无人?”
    凤清淇浓密的剑眉一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僵硬与生涩“父皇,儿臣……儿臣对王嫂绝
    无非分之想。”一句话,似乎耗尽了凤清淇所有的力气,他的余音都有些颤抖。而后,略略整理了一下
    情绪,从锦袍袖中,抽出了一卷羊皮纸卷,高举过头顶,递给盛泽帝:“父皇,男儿立业成家是正事儿
    ,可儿臣数年来毫无建树,未曾立业,何以为家,还请父皇明鉴。自我大靖建国以来,平内攘外,天下
    看似以趋以太平,实则近至北原草原,远至西域苍漠,个个狼子野心,如今更是战火连天,儿臣想请旨
    父皇,让儿臣领旨远征西域,开阔大靖疆土,建功立业,为我大靖筑下万世之基,扬我大靖之威,也让
    儿臣为父皇的累世盛名尽一份绵薄之力!”
    凤清淇的一番激昂之词,显然是触动了盛泽帝,因为帝王的眼中迸发了希冀之光,楚淡墨知道那是
    盛泽帝最深得愿望,那就是在有生之年,一统天下四海。盛泽帝接过凤清淇接过来的东西,徐徐的展开
    ,目之所及,凤目闪动,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震撼。
    可是凤清淇的话,却让楚淡墨的心为之一紧,她深刻的知道。凤清淇这一去,少则三年五载,而盛
    泽帝的光景,他们都心知肚明,极有可能是熬不到他回来。既然知道,仍然这样的选择了,这背后意味
    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楚,那就是凤清淇自动的放弃了皇位的角逐,甘愿永为贤王。
    楚淡墨不知道凤清淇为何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她知道,他有把她的话听下去,他终究还是选择
    放下了心中的“仇恨”。她终究还是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选择护着她。
    他递给盛泽帝的是什么,楚淡墨的就算不看,也知道那必然是对攻打西域的详细计划与排兵部署。
    这些绝不是一两日能够拟出来的,也许凤清淇从未有被蒙蔽过,也或许他一直是一个活的明白的人……
    “可……你已经二十三了。”盛泽帝看着凤清淇,目光之中有欣慰,期待与赞赏。
    然而,文武大臣却知道,安王显然不是盛泽帝心中的继承人之选,否则是断不会犹豫的否定凤清淇
    请求。
    “父皇,儿臣身为父皇的儿子,保家卫国,开疆辟土责无旁贷!”凤清淇一字一顿,无比的坚定,
    字字掷地有声,昭示着他的决心。
    盛泽帝起身,离了皇位,一步步的走到凤清淇的身边,凤目幽深的凝望凤清淇好一会,才大喊一声
    好,手臂重重的搭上凤清淇的肩膀,将他扶起,高声赞道:“不愧是朕的儿子,朕便允你所求,朕将西
    营虎符交给你,让你带着我大靖铁骑,踏平西域苍漠,让四海之内的每一寸疆土都插上我大靖旌旗!”
    “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望!”凤清淇猛然单膝跪下,朗声道。
    盛泽帝龙心大悦。西域苍漠与北原草原一直是他的心病,他一早便想出兵攻打,然而却一直没有适
    合的人选,因为这意味着出征的那人会拥有大靖四层的兵力,一个用人不当,必然会伤到大靖的国本。
    其实凤清淇一直是他心中的最好的人选,因为他这个儿子是唯一不结党,不恋权位,一心只想闲云
    野鹤的儿子,也是绝对有能力办到的儿子。只是他不忍,也不愿勉强于他,若他无心,这场持久之战,
    未必能赢。如今凤清淇自己提出,正是说中了他的心事,他不能也不愿拒绝。
    “圣上,臣女恳请圣上恩准臣女随王爷一同远征。”傅萦淳忍着被凤清淇婉拒的心伤,再度向盛泽
    帝请求。
    一再的请求,盛泽帝自然不能一再的拒绝,况且傅萦淳只是请求随同出征,并没有要名分,而盛泽
    帝因为私心对凤清淇有所愧疚,自己的儿子的婚姻大事。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能全然不顾,再加上对
    贤妃之死本就心中有愧,如今……
    一念至此,盛泽帝肃容看向傅萦淳:“贤玥,你可知安王此去是行军打仗,不是游山玩水。你一个
    娇弱女子,如何受得了那些苦?”
    “回禀陛下,臣女听得明白,正因一路劳苦,臣女才更要请陛下允许臣女随同。”傅萦淳微微的抬
    起头,仰视着盛泽帝,目光如同坚韧的丝绸,“殿下行军作战,若无一个知冷热的人随身照顾,又岂能
    无后顾之忧?臣女虽然一介女流,想必大军之中,冲锋陷阵不知凡几,这等事自然轮不到臣女,臣女只
    请陛下允许臣女随侍安王左右。”
    傅萦淳的话,字字句句说道盛泽帝的心口之中,他欣慰的笑了:“好,朕允你与安王同去,若你能
    活着回来,朕便许你安亲王妃之名!”
    傅萦淳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盛泽帝,一种突如其来的意外盈满她的心口,就好似她苦苦收了十年的
    种子终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