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被挟持从窗户出去,才看到窗外外守着的侍卫已经被一刀毙命了。然后就被带上了一辆马车,脑袋被个黑袋子套住。两只小手被绑住,弹弓什么的也被搜走了。
    不过,听到了后面有马车追来的声音。
    “那个姓邱的追来了,咱们可不是他的对手。
    “不怕,八辆马车呢,他能追得对?咱们所有人想活命可都在这个长公主身上了。”
    璇玑听着是要拿她威胁父皇的意思,生命安全是可以保障的。
    璇玑的耳力过人,听到有人轻轻的落在了马车顶上。
    马车在行进中,要救人先得控制住马。不然在这林间乱窜也是个大麻烦。
    车顶上的人悄无声息的窜了下来,一记手刀劈在驾车人脖子上,一手拿过缰绳,一手拽住驾车人要跌落的身体,放在一旁。
    “老贺,怎么回事?”
    车里那个人察觉到一点动静,出声问。
    车外无人应声,反而马车在一个宽敞地上停了下来。车里的人立即一手揽住璇玑破窗而出。
    窜到车顶上又解决了老贺的人正是萧颖,她看准是块宽敞平地才下的手。不然,停在陡峭山间,万一马车摔下山去,璇玑就完了。
    这场祸事是她给璇玑招来的。这些人都是明日庄上的漏网之鱼,走投无路之下向挟持长公主赢得皇帝的特赦。
    “我的剑下不杀无名之人,报上名来。”嗯,是掳她的那个人的声音。
    萧颖看她把璇玑放到一边,心下安定了几分。虽然以八匹马车淆乱丘壑的视线,但相应的也降低了他们自己的力量。
    “我恰恰相反。”说罢,并不打话,一剑挥出。
    璇玑被套着黑布,只能听到外头刀来剑往,打得很热闹,却不知道谁是谁。待到重见光明时,才发现地下倒了个女子,而救她,姑且算是救她的人,是个不起身的瘦削男子,一手捂住腹部,像是也受了伤。
    那人把她的手解开,拂开哑穴。
    “你是什么人?”
    “长公主不必知道。”萧颖注目着璇玑,想伸手摸她,结果两只手都染了血。
    璇玑瞪着她,然后说:“你跟本公主回宫去,让父皇封赏你。”
    “我不要封赏。”
    璇玑瞪大眼,“难道你想要本公主以身相许,那可不行,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未婚夫?”萧颖正准备动手包扎,陡然让璇玑吓住,“你才多大,这可不好。”她女儿好像才要满九岁吧。
    “要你管!喂,你快点包扎吧,在流血。你不想当官的话,送你银子也成。”
    萧颖扯了幅衣摆,撒上璇玑给的金创药,然后包扎捆好。
    “你怎么行走江湖,连金创药都不带?幸好我三天两头就要受回伤,小纨阿姨帮我备着。”
    “那个,就行走江湖而言,在下的经验实在是浅。”
    璇玑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菜鸟。”遂解下腰间的小包裹递过来,“既然你什么都不要,那这个给你吧。有金创药、暗器、蒙汗药…………”
    “你带这些在身上做什么?”
    “行走江湖啊。”璇玑看着这只菜鸟,字正腔圆的说,表情很有些教训初出茅庐的晚辈的架势。
    丘壑到底怎么教她女儿的。
    萧颖本想把璇玑带走,但看看自己的伤,只好作罢。耳边听得脚步声叠来,收起璇玑行走江湖的包裹,转身遁入林中。
    看到来的的确是丘壑等人,璇玑跑过去,她这才飞身而走。耳边还听到璇玑抱怨:“师傅,你教的功夫都没有用。”
    丘壑看看地上倒卧的人和血,“救你的人呢?”
    “在那边。”璇玑回首一指,咦,人呢?
    丘壑上前检验伤处,这分明是被紫霞秘籍里的剑式所伤。
    “你们护着公主,在此候着。”来的侍卫层层把璇玑护在中间。这个时候,长公主是万不可出半点差错的,幸好刚才是有惊无险。当下再不敢让她消失在眼前。
    丘壑一路追去,果然在渡口处拦截到了萧颖。
    一看那道身形,他就知道的确是萧颖无疑。
    “你这样不觉得太残忍么?”
    萧颖半张脸被帽子遮住,下巴上粘着胡子,知道丘壑已看穿了她的掩饰,他可不想璇玑那么好糊弄。
    “不是被逼到这个地步,我至于诈死求去么?”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两个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唉,居然真的让小纨说中了。小纨说皇帝早不是当初的七皇子了,但小姐还是以前的小姐,他们长久下去,总是要闹矛盾的,或许连在一起都办不到。
    萧颖苦笑一下,“没有信任,没有尊重,这样走下去只能是个悲剧收场。”
    丘壑无言,他其实也打算送璇玑回家,就一心只做个江湖人的了。和帝王结交,太不容易了。
    “表哥,你能不能答应我,不要告诉他?”
    丘壑听了萧颖三言两语的描述,再想了下好友龙之渊的惨况,“好,我不告诉他,这小子也该受点教训,为所欲为惯了。你的伤要不要紧?”
    萧颖挥挥手里的口袋,“有你的金创药。”
    丘壑点点头,“可是,孩子呢,你也不要了?”
    “我有暗示过箴儿,过段时日我再想法子去看他们。”
    “嗯,这个拿去。你这一身只能瞒小孩子和陌生人。”丘壑把上次出去办事得到的岭南司徒家的易容秘笈给了萧颖。
    “你慢慢领悟。”
    “多谢表哥。”
    “接下来什么打算?”
    “我还是不告诉你为好,快回去吧,怕还有人对璇玑不利。”
    “其它人我收拾了两拨,另外的都让大内侍卫去了。你的功夫还得好好练,解决一个也这么困难。对不住,刚才是我大意了。”他还真没想过要蹲守在茅房外头,看来以后晚上也得睡在小丫头房门外。
    “嗯,以后多加小心就好,有劳你了。”
    “再会,多保重,有什么困难拿这个找朝天门的人。”丘壑知道现在的萧颖是劝不回去的,说多了还会把他算作李阁一伙。让她拿着这个,也多少能掌握她一些行踪。
    萧颖也不客气,接过他的令牌揣入怀中。她一身素服,正是在为萧三通戴孝。这个,丘壑也听说了。
    这件事发生不久,一行人就遇上了另一拨来接璇玑回宫的人。他们是奉皇帝之命,来找寻皇后的。李阁断定萧颖如果没死,一定会在璇玑周围。
    丘壑任他们去找,自己带着璇玑回到宫里。箴儿和长乐扑着迎了上来。他们也是同样的一身素服。
    “你们怎么穿成这样?”璇玑纳闷。
    “姐姐,母后没有了,去天上了。”长乐小手指指天空,对璇玑说。
    “什么?”璇玑大惊一下,眼泪夺眶而出。
    李阁站在一旁,却在察看着箴儿的表情,眼见他也淌眼抹泪的,心头烦躁顿起。难道箴儿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听到清和转述的‘母后会回来看我们的话’,还以为箴儿知道些什么。可惜旁敲侧击都问不出来。
    丘壑倒是觉得李阁不想他意料的颓唐,也许在帝王心中,情爱的确是排在后头。愈发坚定了暂且不告诉他的心。
    “有劳邱兄照看小女。”
    “皇上不要这样说,长公主也是草民的徒弟。”
    李阁知道丘壑还在心底怨他,也不废话,挽留了一番还是放他走了。
    眼见三个孩子抱头痛哭成一团,李阁心头涩极。虽是有小寿的话,尚留有一线希望,可用尽办法都找不到颖颖的下落。嘴上虽然说一定是萧颖,他也只是抱着万一的期望,不愿放弃而已。
    楚灏的责任感终究战胜了胆怯,至少他的妻小不会受连累。他准备在朝上直接进言。
    方进了值房,却见樊清等在里面。
    “樊相?”
    “听说你作夜连夜写就奏疏,本相特来与你联名上奏。”樊清转过身来,把手摊开,问他要奏本。
    楚灏把手一缩,“还是我一个人吧,别都陷进去。”知道是清河公主让人给樊清报讯,意在拦阻他。
    “不联名也行,下朝以后,你我同去乾元殿。”
    “下朝后?”
    “对,难道你要在朝堂上和皇上打擂台。我知楚兄是一心为国,并不为了博得一个好名声。”
    “好,你我同去。”
    下了朝,两人联袂到乾元殿外求见。很快福总管便把他们二人领了进去。
    禀明了来意,李阁出乎他们意料的没有发火,“好,就照仪制改吧,棺椁以千年寒冰封存,暂且不要下葬。”
    二人对视了一眼,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对李阁来说,只要存了万一的期望,也是不愿放弃的。过了最初的悲恸期,他也逐渐冷静下来,死后的荣耀什么也不能带给亡者。就按帝后同陵的仪制办就是。
    而自己与萧颖百年后同眠的处所,更是不容有旁人亵渎,那棺椁里的如果不是颖颖,自然不能让她葬在里面。
    “是,臣领旨。”二人叩头退下。如果说皇帝同意不逾制,他们还能想明白,是他终于意识到了此事不妥。但不急于下葬,用寒冰封存是什么意思?
    樊清会去说给阿黛听,阿黛眨眨眼,“会不会是皇后娘娘可能没死?”
    “那么大的火,怎么可能?”
    “皇后娘娘是大大的好人,老天爷会保佑她。”阿黛固执的说。
    樊清想想,那晚进宫来的明日庄的男女杀手至今没有被找到,会不会烧死的真的不是皇后?不然,皇帝近来,频频让人去找寻那夜进宫的杀手,这个有些说不通。一概灭了就是,何必单单一定要找那个人。
    他起先想着是不是要找来泄愤,可现在按阿黛这个说法推论,似乎是要寻人更说的过去。还有,起先皇帝恨不得让那些人统统给皇后陪葬,还一定要用逾越帝后陵寝的规格修建皇陵,现在,居然这么好说话,轻易就答应了。
    今日,他本来都有和楚灏一起迎接天子的雷霆之怒的打算了。
    好心之报(1)
    樊清疑惑:那萧皇后去哪里了呢?皇上这样的找法,就差掘地三尺了。
    萧颖此刻在北戎,却不是她清醒状态下自己的选择。
    事情是这样的,那日她受伤以后,用了璇玑给的药,感觉好多了。谁料到在路上淋了场雨,伤口发炎又引发了低烧。
    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从小到大让照顾的有多好,稍微咳嗽一声就能惊动小丫鬟老妈子。只好挣扎着到镇上配药,然后到客栈住下,找人熬药。
    这次离开,萧颖事后问自己,有冲动的成分在。只因之前就在后宫里憋的难受,后来又被小阁那样对待。
    这十年伴在他身边,收敛了一切昔时的脾性,当然,他也包容了许多。可是,这样走下去,结局会是什么,她却越来越迷惘。
    回头细想,她爱的,似乎一直就是那个在深宫中孤寂的孩子。而当那个孩子长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日益成为多疑、猜忌的帝王,他们的爱要怎么继续?
    小阁只要她在后宫,生儿育女,可是,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迷失了自己。如果,到那个时候,再失去你,情何以堪。他们想抓住的,都是从前那个对方。
    拱手让人自然是会有不甘,但好过日后相看两相厌。
    她没有办法被小阁改造成他要的女人,也不愿意在没有信任、没有尊重的婚姻里挣扎。
    萧颖烧的糊里糊涂的,但还是听到街上叫嚷怒斥的声音。吵死了,从前她午睡哪会有这些杂音。
    “这个蛮女生得娇啊,倒比我好些炎夏女子娇媚”
    …………
    听到从未关严实的窗口传来的话,萧颖大怒,她生平最痛恨男人恃强欺辱女子。不然,也不会对李阁的举措那么反感。
    这些人光天化日下,当街欺辱外邦女子,简直给炎夏抹黑。
    萧颖拿璇玑的包裹里那个嗅瓶嗅了嗅提神,小丫头的东西应有尽有。打开窗户一看,果然是几个男客在欺负一个落单的北戎女子。回身操了剑在手,萧颖下楼救美去了。
    那几个男客,在她的剑下纷纷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