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赶来,后边跟着一长须老者,大概是大夫。
    “夫人,大夫来了!”
    “大夫,快给他治,他真的很难受!”妇人像溺水者抓住了浮木。
    “他这是尿道梗阻,得清理肠道。”长须老者慢条斯理地写了张药方,“照此药方配药、煎服,包你药到病除!”
    “大夫,我真的憋不住了!”患者牙关紧咬,一脸痛楚。
    林若昔再看不下去,走上前道:“他憋得如此难受,吃药已来不及!大家帮忙找几根葱来。”
    相逢不识  040  郊外行医
    众人面面相觑:要葱干嘛?长须老者更是一脸愠色,瞪着林若昔道:“你是什么人?小小年纪懂什么!再急也得按部就班,老夫行医多年,在这一带……”
    “现在最重要的是帮病人排尿,余者待会再说。”林若昔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然后蹲身对患者说道,“大叔,你再忍一下,马上就好!”
    说完,她起身吩咐将患者抬进马车里,又发动围观者去找鲜葱和瓢盆。
    不知是折服于她的不俗气质和成竹在胸,还是慑于她身后孔武的石青,众人虽疑惑,却都照她的意思去做。就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大夫——长须老者,也没再说话。
    幸好是在山野乡间,须臾便有了鲜葱和瓦罐。众人好奇而期待地看着林若昔,等着她进一步示下。患者的夫人更是一脸急切:“然后呢?”
    林若昔挑了根葱管,掐去尖头,又用火折略略烧了烧葱管的一头,然后附在患者夫人的耳边说了几句。但见那位夫人脸上染了些许红晕,随即拿着葱管和瓦罐进了马车车厢。
    没多一会,夫妻俩相搀下了马车。众人看向那患者,小腹已明显消了下去,脸色无比轻松,显然已经没事。
    “多谢姑娘!”患者满怀感激。
    围观的百姓也纷纷称赞:“小姑娘年纪轻轻,医术却如此了得!真乃神医再世!”
    学能致用,况且是救人于苦难,林若昔自然也满心欢喜。只是,她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此嘱咐患者平日该如何按摩、如何注意饮食之后,便上马准备离开。
    “姑娘请留步!”一直静立一旁的大夫叫住她,“你会‘导尿术’?你是药王孙真人的什么人?”
    原来,这种救急的导尿术正是林若昔的祖师爷所创。见长须老者居然窥出了她的师承,林若昔略微一惊。
    “这‘导尿术’的确是药王所创。不过,我并非药王的什么人,只凑巧在书中见过。”不等对方说话,林若昔接着道,“医者父母心,理应急患者所急,痛患者所痛。老伯,告辞!”
    若非长须老者给人看病时一副慢吞吞、丝毫不顾及患者痛楚的态度,她也不会插手。
    之前的纵马狂奔,再加上这场意外的行医救人,林若昔心里轻松了不少。
    这几年,她总觉的心里像压着什么。无处宣泄的仇恨,蚀骨噬心的丧考妣之痛!有时,她很迷茫,不知这一辈子该如何走下去!
    报仇?似乎无望。一来,爹(沈望之)和师叔都反对;第二,她连仇家是谁都不知道。如果真与皇室有关,单凭她一个不懂武功的弱女子,根本是蚍蜉撼大树!相反,她还不得不隐藏真实身份、逃避仇家追杀。
    悬壶济世?更不可能。这些年,她虽用心学医,其实不过是打发日子,更准确的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沉浸于林家的血海深仇!至于行医济世,不过是痴人说梦。且不说她一年轻小姐,不可能抛头露面;单这不能见天日的身世,她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替人看病。
    不过,方才的境遇,让她萌生了新的希翼。只要有心,只要有本领,就能救人于水火,就有活下去的意义!况且,此番进宫,福祸难料,不仅要想办法打探林家与皇室的恩怨,更得为将来脱身皇宫做足准备!所以,她得打起精神。
    正思忖着,石青突然驱马靠近,低声说道:“小姐,有人跟踪,我们得快些赶回京城!”
    “啊?”林若昔暗惊,“对方人多吗?”
    难道是林家的仇人?都怪刚才那长须大夫暴露她的身份!
    “只有一人。”
    不及多想,两人打马奔回京城,又特意绕了数圈,这才回到沈府。
    是晚,林若昔开始研究那本《百毒备要》。今天在郊外被人跟踪,让她益发觉得前路凶险!早知道当年该习武的。如今,她虽有内力却不会用,几乎等于没有。而学会用毒,无疑是最快、最妙的防御手段。
    噗通!隐约听到重物倒地的声响,林若昔警惕地站起身,却见眼前银光一闪,身子已悬空!
    (本文每天中午1-2点更新。有特殊情况,会尽快补上。)
    相逢不识  041  入宫前夕
    来人蒙着面,一身银衣。他二话不说点了林若昔的哑穴,然后打横抱起她、迅速往外跃去。
    “放开她!”石青的冷中带怒的声音适时响起,在林若昔听来如春风入耳。
    银衣人毫不迟疑,放下林若昔,一只胳膊钳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拔剑与石青斗在一起。
    银衣人只能单手作战,身手大打折扣;石青则害怕伤到林若昔,也缩手缩脚。因此两人都只使出六、七成的功夫。不过,石青的武功虽不错,却逊于银衣人,没坚持多久便被逼得连连后退。因此,银衣人挟着林若昔离后院的矮墙越来越近!
    石青暗急,手中的剑加速的同时,破绽便显露了出来。但见银衣人利剑一挑,顺势划了个大圈,旋即平直地刺向石青!
    “不要”林若昔闷声惊呼,奋力地推向银衣人提剑的胳膊。只见剑锋一偏,石青顺势躲开。
    不知为何,银衣人不敢置信地看着林若昔。林若昔顾不上胸口血气翻涌,趁银衣人怔滞的瞬间,挣开了他的钳制,并且一口气退开好几丈远!
    “你……你有武功?”银衣人惊愕地说道。她的内力不弱,且带着冰魄之寒,差点震掉了他手中的剑!
    林若昔抚着胸口,心下自思:刚才推银衣人的那一瞬间,的确有一股强大的气息自丹田传到了掌心。或许,方才的危急使她误打误撞地使出了自己的内力。
    石青也是一惊,随即大喊:“小姐,快走!”
    林若昔没法说话,转头就跑。银衣人哪肯罢休,腾空追上前,却被石青拦住!两人又打在了一起。
    林若昔跑了几步,又放心不下石青。依方才的情形,石青肯定打不过那人。怎么办?沈府除了石青,其它家丁护卫都是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帮不上忙!
    就在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脑中一道灵光!虽没把握,但现在只能一试了!她不再犹豫,忙取出暖玉箫放唇边吹了起来,那曲子,正是《涅槃玄经》上的扰心咒。
    但见石青和银衣人同时收手,双手捧头,似乎痛苦异常。见状,林若昔心里一喜,吹的更来劲了!
    “快停下!”银衣人声音急促,气息杂乱,“在下并无恶意,只想请姑娘救人。”
    闻言,林若昔停下箫声。石青和银衣人痛楚解除,同时舒了口气。
    林若昔歉意地看了石青一眼,然后转向银衣人。从刚才的情形来看,银衣人似乎无意伤她。
    “救人?我一闺中女子,有何本事救人?”
    话一出口,林若昔不由地一怔:我不是被他点了哑穴吗?怎么能说话了?难道方才吹扰心咒的时候冲破了穴道?
    银衣人也是一惊,更生了几分敬畏之心,因此单膝跪下,坦诚说道:“在下的……朋友身中剧毒,恳请姑娘屈驾为其解毒。”
    “中午跟踪我的人就是你?”林若昔微微蹙眉。此人大概目睹了她郊外行医的一幕吧!
    “……是。”虽看不到银衣人的表情,但想来有些脸红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姑娘答应!”
    “小姐,不能去!”石青转头看向银衣人,“若真有求于人,又怎会入室劫人?如今失败了,才想到以礼相待,怎知你不是使诈?”
    “……在下也是迫不得已!”银衣人似有难言之隐,“在下可以发誓,一旦解了毒,立即送姑娘回来!”
    答应吧,怕其中有诈;不答应,又于心不忍。林若昔正踌躇不决,听到院门口一阵吵杂。原来,沈望之听到后院的声响,就近调派了巡逻的官兵!
    银衣人脸色暗变,‘嗖’地跃上矮墙,消失在夜慕之中。
    见银衣人如此惧怕官兵,林若昔的内疚少了许多:此人一伙绝非善辈,不救也罢!
    入宫前夕,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插曲,林若昔对未来更添了几分不安。不过,为了不让父亲担忧,她面上仍是云淡风轻。接下来的一整天,她压着心底忐忑不安和离别之伤,陪着父亲闲聊、下棋,享受着最后的天伦之乐。
    相逢不识  042  丢祖宗的脸
    二月十八这日,林若昔别了父亲,带着小蝶随前来接人的宫人去了皇宫。沈望之坚持让小蝶跟去皇宫,倒不是寄希望她能照应林若昔,只想女儿有个说话解闷的人。
    汴京城呈东西短、南北长的方形,分外城、里城和宫城三重。外城的正南门为南薰门,与里城的正南门——朱雀门、宫城的正南门——宣德门构成全城的中轴线,称御街。
    皇宫共六门,东为东华门,西为西华门,北为拱宸门。南面有三门,正中的宣德门正对着御街。
    林若昔所乘的轿沿着御街直奔皇宫,快到宣德门时折转往东,到了十字街。十字街在皇宫以东,市井繁荣,皇宫的必需品多半由这供应。
    林若昔隔着珠帘,感受着街上的热闹,忽闻小蝶兴奋地嚷道:“到了到了!小姐,你看,好气派哦!”
    微微掀帘,视线倏尔被高大的宫墙所阻,城门上方三个大字:东华门。林若昔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惶然: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不知前方等着我的是福是祸?
    轿子在宫门口停了下来,随行的宫人向看门的守卫出示了令牌,复又起轿。再偷偷往外望去,映入眼帘的已是花木掩映、殿抬亭阁林立的大内景致。
    小蝶益发兴奋,圆溜溜的大眼贪婪将一切美景囊尽眼底。不过,她没再大呼小叫,毕竟,这是庄严肃静的皇宫。
    轿子过了迎阳门,便停了下来。随行的宫人打帘说道:“沈姑娘,请。”
    林若昔依言下了轿,见左右古树参天、绿叶成荫,面前青山斜阻。那青石之上苔藓成斑、藤萝掩映,只隐隐露出小径,仅够两人并肩而行。
    难怪要在此处下轿!林若昔边想边四下环顾,见好几顶轿子与她的一同到了。应该都是和她一样、入宫待选的女子吧!她挨个瞅了那几位已下轿、或者正在下轿的女子,皆是上等姿色。其中两人似乎见过。
    林若昔蹙眉思索了一下,这才想起,几日前在大相国寺的偏院歇脚的时候见过。
    心下不禁暗叹:这世界还真小!上回同在大相国寺歇憩,如今又一同入宫候选。不知将来是敌是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