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对方打什么主意,却不得不顺着他的意图去做。曹操何时如此被动过?这一仗以数万人之力,没有办法抓住只有七千多兵士的刘备,反而因为关羽、张飞、赵云等猛将,折损了他军中不少中低级将领,其中不乏重点培养的人才,这怎能叫曹操不气愤。
    “徐庶已经在我军中!”曹操恼怒地在营帐中走来走去,俯视着下首坐着的众人,“现在给刘备出谋划策的是谁?”
    大家知道曹操是因为看到刘备这种落魄之极的人,还有人才跟随,害得他吃了大亏,损兵折将,心里不高兴。各个低眉顺眼,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触了他的霉头,遭了迁怒。
    “……丞相。”蔡瑁本是没有资格在这种时候说话的,但他更怕知而不言,祸及自身,是以小心翼翼地开口了。
    曹操瞪视着坐在末位的蔡瑁:“说!”
    “若说刘备现在的军师,瑁有所耳闻。”蔡瑁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这样低着头,不看曹操的脸,稍稍能缓和下,他的紧张情绪。
    “谁?”曹操停下脚步,冷声问道。冰冷的语气中,饱含杀意。
    蔡瑁感觉脑门上冒出了冷汗,又不敢去擦,战战兢兢地说道:“荆州有一传言。卧龙凤雏,二者得一,可安天下。”
    “卧龙凤雏?这名号不错。”许攸突然出声,“我等众人都没这称呼。饶是奉孝,也不过得了鬼才之称。这卧龙凤雏,竟然比得奉孝?”
    许攸、郭嘉是谁?蔡瑁哪里敢得罪在场的这些大人物,忍不住抬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该死的庞德公,没事乱给这些小辈起什么名号!
    郭嘉知道许攸对那两个不知名的人物的名号很不屑,但又不好直说,所以想要挑拨他说话。毕竟,他郭嘉不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或是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曹操多是一笑而过,不会拿他怎么样。可惜,郭嘉并不在乎这些虚名,从不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倒是他近来因为陆逊的升迁,正专注于教导这个学生指挥大军的要义,所以疏忽了敌方将领谋士的调查,以为刘备手下也就那么几个人,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想了想,郭嘉转向曹操,低俯下身:“嘉一时大意,给了敌方可趁之机,请丞相降罪!”
    戏志才听到郭嘉请罪,瞟了他一眼,好笑地勾起了嘴角。因为忽略了战前的调查,致使孙刘联手,奉孝这次失手,回许昌后,难免要被子扬嘲笑了。不过,以奉孝的个性,绝不会善罢甘休……他摇了摇头,继续盯着曹操身后的大地图发呆。
    “此事非是奉孝之过。这卧龙凤雏之说,吾亦不曾注意过。”曹操素来信任郭嘉,当然不会怪罪他,“蔡瑁你继续说说,这卧龙凤雏是什么样的人物。”
    “前番丞相征召荆州世家子弟中的有才之人入朝为官,其中即有凤雏庞统。此人如今已在许昌。下官猜想,很有可能是刘备得了那个卧龙。”蔡瑁见曹操在郭嘉说话之后,马上缓和了神色,知道接下来只要说得小心些,就不会被迁怒,心中大石放了下来。
    “卧龙诸葛亮自视甚高,一直隐居在隆中一带的山里,前荆州牧刘表请了数次,也没请到人。故此,荆州也有有人说,孔明是沽名钓誉之徒,其实没有多少本事,所以不敢出仕。但……瑁以为能得庞德公与水镜先生盛赞其才的,应该是有几分本事的人。”
    “刘表没请出这卧龙来,怎么到让刘备请了去?难道刘表不比刘备有权势?”曹操皱眉,“原先徐庶在的时候,诸葛亮没有出来。怎么徐庶离开不久,他就请了诸葛亮当军师?”
    蔡瑁抖了抖,曹操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曹操的势力比刘表强,作为前荆州牧的刘表又比刘备这个寄人篱下的强,那诸葛亮怎么就跑去投了刘备,曹操很不高兴。只是蔡瑁也想不通为什么。但诸葛亮的岳父黄承彦与他们蔡家有姻亲关系,这要是真追究起来……
    “丞相,现下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戏志才一直盯着曹操身后挂的地图瞧,装作听得很认真的模样,但就这么盯着看,却让他看出大问题来。
    曹操听到戏志才的话,扭头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转身看向大地图:“嗯,何事?”
    “恐怕诸葛亮选择江陵有其他意图。”戏志才正色道。
    于禁不解地问道:“难道不是与江东联手吗?”
    戏志才摇了摇头,站起身,因为坐久了,脚有些麻痹,不由晃了一下。一直坐在他和郭嘉身后的陆逊连忙起身扶住他。
    这场景看得曹操暗自叹气,望向戏志才的眼神中带了几分关切。志才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这可如何是好!
    收到曹操关切的眼神,戏志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并抬手拍了拍陆逊的手臂,示意他坐下。
    “江陵往南,是江南四郡,往西,则是益州。”戏志才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地图,“若是刘备战败,南下可取长沙、武陵、零陵、桂阳;西逃,可就……”
    在场的人都知道益州易守难攻,若真让刘备进了益州,凭刘璋那个懦弱无用的家伙绝不是刘备的对手。到时候,刘备在益州站稳脚跟,要抓他就难了。
    “主公,刘备枭雄也。其数次败亡,仍旧不忘其志,可见非常!现今刘备手下武有关羽、张飞、赵云这样的猛将,文有诸葛亮。若然令此人逃逸入蜀地,成了气候,就不容易收拾了。”程昱向着曹操欠了欠身,拱手说道,“昱以为当早作准备,万不可再让此人逃入西川!”
    曹操赞同地点头,思索片刻,看向武将席上的几人:“张郃、乐进听令!”
    两名将领同时出列。
    “命你二人,分别至公安、夷陵驻守,以防刘备逃逸!”
    “喏!”
    “啊,等等!”郭嘉伸手招了招,补充道,“两位将军,请适当绕远些,别被刘备发现了。到了公安、夷陵记得交好当地蛮夷,以便藏匿山中潜伏,方便行事。”
    乐进低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向郭嘉:“郭军师,交好那些蛮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个时候,不要心疼钱粮。”郭嘉毫不在意地说道。
    张郃闻言,头低了几分。乱花钱,让荀令君知道会气炸的,自己麾下将士的粮饷可要靠他批准呢。且郭军师的“不心疼钱粮”也就一句话而已,等荀令君问起时,郭军师要说推说,自己只是让他们两人自行斟酌,那可怎么办?
    乐进显然也是这个想法,不安地看向荀攸,期望得个准确的说法,日后班师回许昌,也好应对荀令君的怒火。
    “咳咳,蛮人无甚见识。蝇头小利即可,蝇头小利!”收到乐进的视线,荀攸很上道地抛出一句。
    两将这才安下心来,领命归位。
    随后,曹操开始与众人商讨攻打孙刘联军的事。全面部署,以求能一战制胜,攻下江东,灭了孙权、刘备。
    初露锋芒
    开战之初,两军试探性地接触交战。
    江东兵马不多,但长年纵横江上,指挥坐镇的又是武将中素有名望的周瑜,且为了争取首战的胜利,提高己方士气,周瑜率领手下精锐水师,在最前线指挥。
    反观曹军,士兵多为北人,短短数月的操练,不可能让他们在一夕之间获得水军精锐相当的战斗力。正如陆逊之前与曹昂说的那样,玄武池毕竟是人工湖,比不上真正的江河,士兵们一遇上风浪,在战船上站立不稳东倒西歪,不用提作战了。
    陆逊代于禁指挥全军,可毕竟太过年轻,一些年长的将领不大听他调遣。而作为辅助的蔡瑁、张允,那不过是降将,大多数人看不起这样的软骨头,他们的命令更是不会有人照做了。
    这样的军队遇上周瑜的水军,结果可想而知。
    陆逊看着江面上各自为战、被敌军耍得团团转的艨艟斗舰,一张俊脸气得煞白。正如出战前,郭嘉对他交代那样,他清楚即便自己真有才华,在很多老将看来,也不过是他沾了曹昂、郭嘉的光,才得了这指挥权,定是要与他为难的。这些将领会有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可是,他没有料到会严重至此。军令不通,不能令行禁止,会有什么结果,不用想都知道。此战若败,他的前途也将就此断送。前程如何,倒在其次,可恨不能报得大仇,叫他如何甘心!
    深吸了口气,陆逊抬手招来传令兵:“去,速请蔡都督、张将军来此!”
    于禁的亲兵奉命护卫陆逊,侍立在他身后,心有戚戚焉地偷瞄着这个代他家将军坐镇的年轻人。看前方的局势,这战怕是要败了。这年轻人是很不错,他家将军多次称赞这个年轻人的才华,可惜了!这么有前途的年轻人,少不得要被迫尝尝丞相的败军法了。
    陆逊冷着脸,走上高台,凝神望着江上的战局。大前方江东水军战船中,一艘显眼的战舰上,旗帜上的“周”字,看得真切,想也知道是孙策的好兄弟周瑜,自己初次领兵上阵就对上成名已久的智将周瑜……在心底苦笑一声,他面上并不显露任何情绪。不止是谋士,身为将领也需镇定,不可将心中的情绪摆在脸上。郭嘉近来耳提面命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个。智谋什么的,那家伙竟说,要教的早就教了,剩下就看他自己临机应变了。
    陆逊回想自己这几年拜师所学,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两下。虽然学了不少东西,可是,郭嘉的所作所为,那也是为人师者?抿了抿唇,他抬手掠掠被江风吹得凌乱的发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暗道:幸好郭嘉不在这里,不然又要被他讥笑了。
    再看左面,一艘艘嚣张醒目的锦帆,当是周瑜手下先锋大将甘宁甘兴霸。甘宁不愧为水上悍将。曹军就数这一面损伤最大,看过去就像是羊圈的栅栏被推倒,闯进了一群饿狼。不用说,绵羊是曹军,而不是甘宁部的水军。
    右面的船队,据旗帜来看,是程普的水军。程普年岁稍长,作战方式不求快进,极为稳健,一点一点地蚕食着曹军,伤亡亦是不小。
    “校尉大人,蔡都督、张将军到!”
    陆逊回过神,眨了眨眼,看向下方。蔡瑁、张允两人脸色苍白,面带惧意地向他走来。也不知是被江东水军打怕了,还是因为想到战败后的惩罚,所以心生畏惧。
    其实,这两人更怕的是,陆逊会拿他们当挡箭牌,把战败的责任推到他们身上。他们是降将,不会有人为他们求情的。而站在上方的那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是曹大公子的心腹,又是郭军师的爱徒……两人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前途无亮,死期已近。
    陆逊面无表情地看了两人好一会儿,说道:“逊请两位来,不为别的。如今江上局势,不用我说两位也清楚。不知你等可有退敌之策?”
    蔡瑁颤巍巍地抬手擦汗,江上风大,吹得他浑身冰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眼见己方就要溃败,他哪里有什么退敌之策,不过强撑着罢了。
    张允比蔡瑁更不济,他那边对上的是甘宁,要不是他怕死,战船藏在后方,也不悬挂将旗,说不定已经被甘宁拿下,填充他的功劳簿去了。
    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数次,陆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