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疑存异的精神。
    〔2〕郭沫若《〈诅楚文〉考释》,收入《沫若文集》第16卷,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年,386页。案:思、学都有明白和糊涂之分,可能通神,可能见鬼。
    当领导要有当领导的样
    2.19哀公问曰:“何为则民服?”孔子对曰:“举直错(措)诸枉,则民服;举枉错(措)诸直,则民不服。”
    “哀公”,鲁哀公是前494年即位,孔子是前484年返鲁,他们的对话是在前484—前479年之间。
    这是讲用人之道,好人不能放在坏人之下。参看《颜渊》12.22:“举直错诸枉,能使枉者直。”“直”是正直的人,“枉”是不正直的人。“诸”,等于“之于”,后面有宾语。这样的例子在《论语》中很多,下面不再说明。
    如今的学校,多以官兼学,以学兼官,大官必为大教授,大教授必为大官。专让没学问的当学术带头驴,带大家学驴,这叫“冠履倒置,斯文扫地”。(用人要用正直的人)
    2.20季康子问:“使民敬忠以劝,如之何?”子曰:“临之以庄则敬,孝慈则忠,举善而教不能则劝。”
    此章似与上一章有关。
    “季康子”,即季孙肥。孔子生活的时代,鲁国贵族,三桓最显赫;三桓之中,季氏最显赫。孔子年轻时,是季平子执政(襄、昭之际);中年,是季桓子执政(昭、定之际);晚年,是季康子执政(定、哀之际)。季康子是前492年执政,孔子是前484年返鲁,他们的对话也是在前484—前479年之间。
    季康子问孔子,怎么才能让老百姓敬上、忠上,为上卖力。孔子说,摆出庄重的样子给他们看,他们就会敬重;提倡父慈子孝,他们就会忠诚;让有本事的教育没本事的,他们就会卖力。“庄”是为上者的仪表、容貌,肯定很严肃,端着股劲儿。“敬”和“忠”,这里都是下级事上的态度。参看《先进》11.21的“色庄者乎”。(当领导要有当领导的样)
    2.21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
    这是孔子还没当官时的事。当时,有人劝他出来做官,孔子说,《书》上都讲了,孝友就是为政,我在推行孝友,这也是为政,何必非得当官,才叫为政。这也是推亲情为政治的想法。朱注说,此章所记是定公初年孔子还没出来做官时的事,有道理。我们估计,其讲话时间大约在前509—前502年之间。
    孔子引《书》,见《书?君陈》。《君陈》作“惟孝友于兄弟,克施有政”。《君陈》属于《古文尚书》,大家不敢信,所以把它称为《逸书》。(孝也是政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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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的预测学(1)
    2.23子张问:“十世可知也?”子曰:“殷因于夏礼,所损益可知也;周因于殷礼,所损益可知也。其或继周者,虽百世可知也。”
    孔子的历史观有两个特点:第一,他生于春秋晚期,正是周道衰落的时期,他的历史观察范围主要是距离这一时段较近的夏、商、周三代,在他看来,唐、虞最理想,但太远,想学也学不来;第二,三代当中,他更看重周,周像三段论的合题,是更近的目标。
    古人研究历史,主要靠因果链,往是因,来是果,鉴往知来。占卜、赌博,靠归纳胜率,也使用类似的方法。孔子看历史,主要看三代损益,即后面的礼比前面的礼,增加了什么,减少了什么,除去增加减少的东西,就是始终不变的东西。他是靠这种加减法预测未来。〔1〕
    战国古书,时髦讲三代损益,这一风气可能与孔子有关。
    我们都知道,王国维和陈梦家讨论过殷周制度的不同。
    过去,大家觉得,商周很不一样,后来发现,还是有继承性。苏东坡说,“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前赤壁赋》)。“自其变者而观之”是强调差异,“自其不变者而观之”是强调连续。孔子认为,只要掌握了历史的加减法,在连续中控制差异,就能做长程预测,不仅300年的事可预测,3000年也行。
    三代加起来,大约有1300年。
    “十世”,每世按古人的说法,一般是30年,十世是300年,“百世”,是3000年。孔子死,到现在,还不到3000年。现在的事,他做梦也想不到。(孔子的预测学)
    注:〔1〕历史,技术变,制度变,但人性未必变,或变化不大,这也许是孔子损益法的一种考虑。他更关心的是不变。
    2.24子曰:“非其鬼而祭之,谄也。见义不为,无勇也。”
    这两句指什么?前人有不少猜测,他们认为,这是孔子在骂当时的事。
    古代祭祀,本来都是祭自己信奉的神祇和祖先,不是,绝对不能祭。他们相信,鬼神对献祭的食物,不是用嘴吃,而是用鼻子闻。如果不是自己的祖先,祖先不接受,连闻都不会闻,这叫“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左传》僖公十年),“鬼神非其族类,不歆其祀”(《左传》僖公三十一年)。但《左传》之所以强调这类原则,正是因为,春秋战国以来,例外的事越来越多。前人举过很多例子,如郑、鲁易田,鲁国替郑国祭泰山,郑国替鲁国祭周公(《左传》隐公八年),等等。还有反映民族同化趋势的禘祫之礼,也是把不同族姓的祖先搁在一块儿祭。这种祭非其鬼的现象,孔子看不惯,认为是拍马屁。“非鬼而祭”,后来是拍马屁的代名词。
    “见义不为”,“义”是宜的意思,即该做的事。该做的做是勇,不该做的做,胆再大,连命都不要,也算不上勇。比如古人说,如果胆大妄为,危害君主,这种人的灵位,不准摆到明堂里。〔1〕
    相反,该挺身而出,不挺身而出,也不对。孔子认为,这是缺乏勇气。他老人家认为,当时的世界太不像话,怎么就没人出来,都死绝了吗?
    溥仪当伪满皇帝时,曾拜日本的天照大神和祭杀害中国人的日本官兵,就是属于“非其鬼而祭之,谄也”。日本首相参拜靖国神社,中国和韩国很愤怒,但日本有日本的解释,军人的天职就是为国捐躯,战死沙场的都是勇士、烈士,你们的冤魂孽鬼,算账算不到军人头上;算到天皇头上吗,美国又不让算。其实,美国又何尝不是如此,韩战、越战,死了的都是勇士、烈士,他们说,freedomisnotfree(自由不是没有代价的),响应国家号召,为保卫自己从不知道的国家和为从不认识的人民打仗,是死得其所,和日本人的烈士观大同小异。我们的观念是,不义而死,就是再勇敢(日本的士兵很勇敢),也不配叫“勇”。
    孔子的预测学(2)
    现在,治安太坏,警力不足,怎么办?有人说,还等什么?见义勇为呀,赶紧。这就像假货太多,没人管,也管不过来,就劝大家多学点商品知识、法律知识,增强自我保护、自我防范的意识,是一个道理。可是执法人员靠群众,群众靠自己,行吗?(见义勇为)
    注:〔1〕《左传》文公二年:“《周志》有之,勇则害上,不登于明堂。死而不义,非勇也。”语出《逸周书?大匡》“勇如害上,则不登于明堂。明堂所以载道,明道惟法”。
    仁者安仁,智者利仁(1)
    4.1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智)?”
    本篇皆短章,全是道德格言。它们几乎全是孔子的语录,只有4.15是讲给曾子听,4.26是子游的话。这些短章,按主题不同,可以分为若干小组,如4.1—7讲仁,4.8、4.9、4.15讲道,4.10—12、4.16讲君子、小人之分和义、利之辨,4.18—21讲孝道,4.22—24讲言、行。但其他,4.13讲礼让,4.14、4.25讲闻达,4.17讲见贤思齐,4.26讲君、友之道,则相对分散。
    “里仁”,就是“处仁”。里,本来是古代的面积单位,即长宽各300步。古代计里画方,安置居民,很有传统,里是居民组织的基本单位。里的面积大小和人口多少没有一定,但一般比较小。现在有些小地名,仍以里为名。“择”,古书引用或作“宅”,作“宅”更好。
    前人注释此章,一般都是照字面理解,认为孔子强调的是,跟什么人做邻居,一定要慎重,不选仁人,不行。
    我们现在买房子,要看地点、交通、景色,周围的环境怎么样,学校、商店、饭馆、医院怎么分布。如果在美国,还有一条最重要,就是邻居,富人和穷人,什么人和什么人住一块儿,绝对不能忽略。
    孔子卜宅,也很看重邻居。如果旧注不误,他是想跟仁人住一块儿。这种想法很有意思。我也想过,如果能跟自己要好的朋友住一块儿,多好。孔子的理想社区,全是仁人,还是有一两个就够了,不知道,反正为富不仁的人,绝对不接纳。有钱可以,必须捐出来。我们不妨设想一下,他当校长兼教授,周围是莘莘学子,慕名者自远方来,他们买房赁屋,越聚越多,好像大学城,把曲阜阙里搞得和个君子国似的,多好。孔子说,不跟仁人住一块儿,太傻。(与仁为邻)
    4.2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智)者利仁。”
    此章也是讲处仁,但不是择邻,而是自处。
    前两句,是讲不仁者。“约”,孔注训“困”。孔子认为,仁者都很安分,穷也好,富也好,都安之若素。不仁者是穷了不行,富了也不行。
    后两句,是讲仁者和智者。我们要注意,这里的仁者,特点在一个“安”字。安仁是安于仁,强调其静。孔子常以仁、智并举,两者有什么不同?仁是体,智是用;仁主静,智主动。前者像山,后者像水。这是两者的不同。参看《雍也》6.23的“知(智)者乐水,仁者乐山”。
    “仁者安仁”,对比上文可知,其实就是安贫,不但要做好精神准备,长期饿肚子,还要快快乐乐饿肚子。
    “智者利仁”,什么意思?不太清楚,大概是越来越聪明,把仁的伟大意义都发挥出来了。总之,仁者不动如山,安于仁;智者长流似水,利于仁。孔子说的境界,没准是饿着肚子而文思泉涌吧。(仁者安仁,智者利仁)
    4.3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以仁为邻,谁是仁者?
    仁者以仁为标准,好恶以此定。其所好之人是仁人(或近仁之人),所恶之人是不仁之人。(不是仁人,不知好赖人)
    4.4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志于仁”是有心求仁,“无恶”是没有恶可被人恶。(有心求仁,不招人恨)
    4.5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
    富人常以他们的富裕、文明和秩序给穷人做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但他们却一直不明白,穷人爱钱,爱他们拥有的一切,为什么却不爱有钱人。因为除了榜样,他们什么也不给,就连“以其道得之”的“道”,也是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仁者安仁,智者利仁(2)
    孔子说的君子,和小人不一样,小人恨贫贱,不安于贫贱,除了“彼可取而代之”,不知还有什么“道”。孔子说,道就是仁。君子所安,只是仁,要安仁守素。不合于仁,虽富贵不处;合于仁,虽贫贱不去。这个立场叫仁。没有仁,君子就无法成名;有了仁,才有名。
    孙钦善认为,第二次出现的“不以其道得之”,“不”字是衍文。
    “终食”,是一顿饭的工夫,形容时间很短。“造次”,是急急忙忙。“颠沛”,是困顿挫折。
    孔子的意思是,不管怎么忙忙叨叨,怎么焦头烂额,都不可离开仁,哪怕一时一刻。离开仁,君子就没法出名了。(君子弃仁,不能成名)
    4.6子曰:“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好仁者,无以尚之;恶不仁者,其为仁矣,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有能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