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子不过三十岁,她面容古怪:脸上厚厚的一层白粉,腊底,脸颊两边抹了腮红,嘴上点了点膏红,两眼微闭,眼皮翕着一条狭缝露出眼白。李大爷干这阴阳行道几十年了,尸体对于他来说没啥可怕的,想当年他在村儿里还帮人背过尸,但不知咋地,他总感到眼前的这女尸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死者家属在火葬间见了尸体最后一面,都哭天喊地的,她妈忽然扑在尸体上,可能是因为过度悲伤,人已经失去了理智,她妈抓狂的抱着尸体嚎啕大哭:“女儿啊,你要想妈,就托梦回家啊。你要缺啥,妈给你烧。你房间妈还给你留着,想啥时候回来就啥时候!”
    不妙!
    恍惚间,李大爷见到女尸的手微微的动了一下。
    李大爷撕声大喊:“不要把眼泪滴到尸体上!!不要把眼泪滴到尸体上!!不要把眼泪滴到尸体上!!!”
    死者家属中有几个汉子,忽然想起什么,赶紧上前把女尸的母亲拉走。
    丧葬过程中,有一大禁忌:眼泪绝不可滴在尸体的皮肤上,否则亡魂会“舍不得走”。这个习俗无论是术士行道还是丧葬行,都颇为讲究,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对此无人不晓。殡仪馆的人早已给死者家属叮嘱了这条禁忌,但悲天恸地之时,父母近距离见到死者的遗容,想起她生前的音容笑貌,哪里还控制得住。
    劝走了死者家属后,开始火化,这个过程只可留火葬人员在场,其他任何人都必须离开,家属也须回避。
    火化时,尸体并不是睡在棺材里,而是躺在一张金属板上,然后推进火化炉,炉壁两边各有高温出火孔数个,一个小时后,再开动机器将金属板送出,上面躺着的尸体已变成一副雪白的骸骨,稍一碰就成了灰。
    当时,将尸体送进火化炉,关上铁闸后,李大爷忽然听到里面有喊叫声。他吓得几缕尿流了出来,这辈子还没遇到这种事,有可能那女人还没死。可是已经晚了,火化炉已点火了,这时候绝不能打开铁闸,温度太高,很危险,而且,即使开了闸人也救不活了,早就烧蜷了。
    李大爷猛然想起,乡下经常遇到死去的人忽然活了过来,老中医们说那是假死,其实是深度昏迷,气息和脉搏都很微弱。不对,要是那女人没死,怎么会浑身的僵肉味?
    他几乎崩溃了,瘫坐在地上。
    当时火葬间里就两人,一个李大爷,另一个是老张。
    老张一点都不紧张,不紧不慢的点上支烟,说道:“老李啊,你刚来不久,还不知道行情,这种事你以后就习惯了。火葬好啊,省去了很多死人吓活人的麻烦事,我们湘西山区没火葬,死人入了阴僵,害人不少啊。”
    四十分钟后,李大爷稳了稳神,开动机器带出金属板,尸体早已烧成了脆灰骨骸。他不由自主地走到火化炉跟前,往里一看,顿时倒抽两口凉气,冷汗顺着脊柱淌,只见里面炉壁上道道抓痕,看样子不止一人的爪印,似乎是很多人。那些尸体被火烧时突然惊醒,在这烈火炼狱中痛苦挣扎,抓狂。
    ……
    冷杉听得冷汗渗寒毛,夜风一吹冻得打抖。
    李大爷已哭得嗓子沙哑:“后来,那个湘西的老张,莫名其妙的得了血癌,没过多久就死了。那事儿之后,我也不在火葬场干了。再后来,我找了个沈辽小区看大门的活儿。唉,哪知道,那个女尸生前就住在沈辽路33号。开始我也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刚娃子神情恍惚的对我说:‘火葬场的死尸回来了’,我才发觉不对劲。过不了几天,刚娃子死了。33号的居民就是在那女尸火化之后搬走的。我来这里时,住户们就已经陆陆续续的搬家了。唉,刚娃子死后,我每晚都到鬼楼下烧香蜡钱纸,给那女尸的鬼魂磕头,求她安息,告诉她我也是没有办法,我那么大年纪了,也活不了多久了,欠她的下辈子一定还给她。从那时起,她再也没有回来。可是,可是……今夜,她又回来了,到底是为啥啊……冤孽啊!冤孽啊!!”李大爷捶胸顿足。
    9-5
    更新时间2006-12-25 14:14:00  字数:3524
    第四夜。
    冷杉睡了一下午,醒来时已子夜。
    连日来的探查毫无线索,系列怪异的事件和噩梦,他皱眉不展。
    灯光浑浊,就像老胡同里的公厕,昏然暗淡。
    这晚的风十分凛冽,刮得黑楼里的门窗啪啪地响。窗帘张狂的横飘。
    冷杉打开电脑播放电影,他将声音调至最大,以此掩盖千百鬼哭般的风啸。
    点上支烟,深吸几口,拿起手机联系夏黎暮雪。
    终于打通了。电话响了几声,对方接听了,是夏黎暮雪。
    “暮雪,你现在在哪里?”
    “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侦察进展如何?”
    “查不出任何线索。暮雪,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什么地方做得不对让你生那么大气?”
    “我昨天有生气吗?”
    “暮雪,现在不是闹小姐脾气的时候,我们是军人,又是搭档,不能中了敌特的离间计。”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这三天我也一直在等你的电话。”
    “没生气?那你昨天拿枪指着我又是为什么?”
    “什么?我拿枪……指着你……你,冷杉,你没事吧?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了,侦察毫无进展,请你不要乱开玩笑。”
    冷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满脸狐疑转而神情惊骇,浑身猛地一激灵,手机落在了地上,他两手颤抖,整个面部僵住了就像双目无神张口结舌的雕像,此刻只感周围的空气骤然凝固,温度降到冰点以下,自己的灵魂就像被卷进了无底的寒流漩涡中,意志信仰以及记忆顿时崩溃粉碎。
    “喂?冷杉你说话啊!喂?……”手机里传出夏黎暮雪焦躁不安的声音。但是,冷杉充耳不闻,仍呆立当地。
    他回想起了一个细节:三天前夏黎暮雪的一番话。
    “我们就按原计划分头行事。你以房客的身份潜入33号,我去沈阳军区参谋部,一有情况立即通知我。”这话正是三天前夏黎暮雪和冷杉分手时说的,这也是龙司令的策略:让冷杉潜伏33号,夏黎暮雪在外围待机,一里一外里应外合。
    三天前,夏黎暮雪出门买床垫等,工人们搬来床垫后夏黎暮雪就离开了。这些天夏黎暮雪一直在暗中调查33号的相关人员,同时等待冷杉的电话,为了不引起敌特的注意,她一直没来找过冷杉。
    也就是说,这三个晚上,夏黎暮雪根本就不在这里。
    冷杉身陷异度深寒,心凉至极:“这几晚和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又是谁?”
    就在这时,房门开了。
    夏黎暮雪走了进来,她神情冷漠,眼圈发黑,径直走进卧室关上门。
    冷杉目瞪口呆。这个人绝对不是夏黎暮雪。
    夏黎暮雪从不穿旗袍,她很注重仪表,身上散发着淡淡的体香;而刚才那人穿着白色旗袍,头发干杂凌乱,浑身有股说不出的味道,有些像是冰箱里特有的味儿。
    森肉味!李大爷的话忽然在耳边索绕“有一天,殡仪馆推来了一个女尸,尸体已经过寿妆师的处理,打蜡抹粉喷香等,穿着一件白色的旗袍,着红底高跟鞋。尸体有股森肉味,粉香也盖不住那股子味。啥是森肉味?这就像屠宰场大型冷冻冰柜里的冻尸味;去市面上割两斤生猪肉,然后放在冰箱里三五天,取出来闻,就是那味……”
    冷杉只感一阵晕眩,胃里干呕了几下,浑身寒毛孔顿时扩张,冷汗往外涌。
    他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冷静下来,“管她是人是鬼,老子冲进去收拾了她再说!”
    他从桌上抓了把刀,一咬牙,飞脚踹开卧室门。
    眼前的一幕令人窒息,冷杉彻底抓狂了。卧室里空无一人,窗帘飘然如鬼,床架上并没有床垫,夏黎暮雪根本没有住在这里,又怎么会有床垫。
    床架上横着一个竹纸人,死白的脸上涂着两圈腮红,穿白色旗袍。
    冷杉倒抽几口冷气,强烈的耳鸣如幽灵的戏虐和嘲弄在他脑中闷响,他双腿发软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一脚踩在酒瓶上,没站稳,后仰坐倒。
    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
    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
    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
    电脑的荧幕不知何时已变成一片幽蓝。阴郁的报时声正是从电脑中传出。
    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
    冷杉大气不敢多出一口,惊骇的盯着电脑屏幕。
    诡异的森蓝之中,阴森的楼道旁一扇半掩着的房门,好似午夜太平间的入口。
    冷杉汗流如注,电脑画面中的场景,竟然是门外的楼道,那扇门正是住在对户的大学生的房门。
    他凝了凝将要魂飞魄散的心神,蹑手蹑脚的走到门前,猛地拉开门,眼前一片森蓝,对户的门翕开一条缝,里面漆黑。
    咚、咚、咚……
    电脑中传来沉缓的脚步声。
    冷杉立刻抢到电脑前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只见,一个身穿白旗袍的女人,垂着头,两腿僵硬的一步一跳上楼,她的头发垂耷遮面,手里举着把黑色的伞。咚、咚、咚……
    那女人跳到对户房门口,僵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多时,对户房门开了,黑暗之中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那青年学生,他手上的报时表响了两声,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
    那学生弓身站到雨伞之下,白衣女人牵着他,两人一步一跳的下楼了。咚、咚、咚、咚、咚……
    “装神弄鬼!!”冷杉操刀飞步出门。
    楼道空空荡荡,只有阴风寒然。
    对户的门内传出报夜声,“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
    冷杉一掌推开门冲进去,却见那青年吊悬在天花板吊钩上,浑身僵硬,已死了多时,窗外夜风吹来,尸体两只光脚丫子悠荡着,夜色映出他惨白的死脸,长长的舌头耷在嘴角,报时表沙沙作响“铛!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
    冷杉又感一阵头旬目眩,只觉四周无数双阴森的鬼眼冷冷的注视着他,直到他疯掉。
    他掏出手机报警,可是,听筒里却是老妪阴沉沙哑的声音:“嘿,现在是北京时间一点整……”
    他抓狂的扔掉手机,正想夺门而出,刹那间情急生智,他捡起手机,开启了摄像功能,将手机放在玻璃柜里,镜头刚好对着青年的悬尸,手机视频摄像起点时间:01:00am。
    冷杉一路狂奔下楼,抢到收发室,抓起座机就报警。李大爷惊讶的看着他:“咋了?出事了?”
    冷杉点点头。
    不出十分钟,警车和救护车呼啸而至。
    冷杉带路上楼,几个警察跟着他进了青年学生的房间。
    然而,尸体,消失了。
    胖警察暴躁的摁倒冷杉,取出铐子,吼道:“又是你谎报警!”
    冷杉连忙说:“我有证据!”他挣开胖警察,冲到玻璃柜前拿出手机,打开了摄像视频文件。
    “这次我摄了像作证据,你们自己看吧,”冷杉抹了把汗,他早料到敌特会转移尸体,故用手机暗中摄像监视。
    胖警察接过手机,看了半天,骂道:“什么都没有!”
    “不可能!!”冷杉抓狂的抢回手机,将录像视频反复播放了两遍,录像时间:01:00am至01:13am,荧幕上只有一户破窗,一纱飘然的窗帘,哪里有什么上吊的死尸。
    “老子铐了你!”胖警察一把抓起冷杉的衣领。
    “算了……”另外两名警察将那胖警察拉到一边,私下商议一番:“这小子神经兮兮的,他的眼神不太正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随他去吧。”
    冷杉失魂落魄的坐在房里,一直捱到早上。
    次日早,8点35分。
    冷杉到饺子店点了三两水饺,吃着吃着,忽然鼻腔里一股强烈的浓腥味,鼻血流淌不止,随即晕厥倒地。
    店主见势,吓坏了,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
    ……
    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