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即传儿子去问话。
    表妹们十分幸灾乐祸,等著看热闹。
    陈老开门见山,问开友:“你仍同这位女士来往?”已经说得很客气。
    开友坦白:“是。”
    “你妈怎麽跟你说?”
    开友微笑,不语。
    “听说她近五十岁了,女儿同你一样大。”
    开友啼笑皆非,“不止了,她告诉我今年七十二。”
    “开友!”
    “父亲,年龄根本不是问题。”
    “与你母亲同龄不是问题?”
    “谣言夸张许多倍——”
    “她是比你大是不是?”
    “父亲,请不要在这个上面做文章,你看见她便知道她非常漂亮,而且年轻。”
    “但结过婚,女儿明年进大学。”
    开友不知道怎麽说才好。
    过一会他说:“她是电脑工程师。”
    陈老非常讽刺的说:“真不知道是怎麽抽出来的时间念到专业文凭!原以为结婚离婚已经够忙。”
    “父亲,这是人身攻击。”
    “开友,我要你中止这段友谊。”
    “不可以,我有jiāo朋友的自由。”
    “好,我也有选媳妇的自由,你们一直做朋友做下去好了。”
    “父亲,你且慢激动。”
    “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前人後你都表示要娶她。”
    开友一怔,他实在没有这样说过,现在却百辞莫辩。
    最要紧的一点是切莫与父亲吵起来,把感qíng弄僵。
    “结婚?人家未必肯嫁给我。”
    陈老蹬足,“世风日下,白相也找一个年轻的白相。”
    老一脱的男人根本看不起女人,对他们来说,女人分两种:结婚一种,玩的又是另外一种。他们可能爱护一个女人一辈子,却不尊重她。
    开友觉得没有什麽可说的了,jiāo通有问题。
    他站起来要走。
    “开友,你就不能答应老父疏远李小姐?”
    “是吕小姐,父亲,你连她姓氏都没搞清楚便对她持有偏见。”
    “开友——”
    “我明天再来看你。”
    开友还是生气了。
    他没想到亲人会用这样的有色眼镜看吕吉。
    找了老同学出来诉苦。
    同学劝开友:“他们有他们的苦衷,试将你自己放在老人家的位置,你也会反对。”
    “我才不会gān涉子女的私事。”
    “开友,这样说太不公平了。”
    开友沉默。
    “我与你认识吕吉,欣赏她,喜欢她,了解她,家里的老人家一时可不能接受她。”
    “我不会勉qiáng他们。”
    同学笑笑,“他们也太紧张了,我清楚吕吉,她有一颗自由魂,才不会放弃自由身。”
    开友惆怅。
    同学说下去:“即使爱,也很温和理智轻松,她不会为任何人舍弃目前的身份。”
    开友说:“爱她的人,也不会要求她改变。”
    “但愿人人如此文明。”
    开友忽然说:“我倒希望她忽然疯狂起来,紧紧拥抱我,叫我透不过气,恳求我,叫我带她走,走.到天涯海角,永远不再回家……”
    同学笑了,“真猥琐,也不想想怎麽安置安琪,还有,我们老板何尝少得了她。”
    开友苦笑,“是,我想疯了。”
    “真的想私奔,应当找一个天真的十七岁,无牵无挂,一走了之,我们这些人,已被千丝万缕的社会关系缚得死死的,走到什么地方去?”
    “你真会扫兴。”
    同学不理他,继续说:“我也想走呀,那日电视上播映加拿大风景片,哗,深秋,公园里全是红色枫叶,天蓝得无边无际,我心向往之,几乎想即时移民,离开本市繁嚣烦恼的生活!但,走得动吗?”
    结果变成开友安慰他。
    “也许,也许十年後可以退休。”
    “人人都这麽说,结果人人做到五十五岁qiángbī退休,到时走也走不动,一生就这样完了。”
    开友笑起来。
    “别笑,就是这麽可怜。”
    晚上,开友同吕志说到这个问题。
    吕诘笑:“你俩还早著呢,怎麽想到退休上去。”
    这是吕灶叩第一次同开友谈到年龄。
    她说:“我倒是从来没相信过人生四十才开始这句话,女xing四十五岁退下,男xing做多五年,也差不多了,总得留些空闲时间,毕竟,我们只活一次,别太nüè待自己。”
    开友说:“可是一些亿万富翁七十多岁还在做。”
    吕吉又笑:“你是亿万富翁吗?”
    开友有点尴尬。
    吕吉叩说出她的计划,“明年安琪会往加拿大升学,我会与她会合。”
    开友冲口而出,“我也去。”
    “你去gān吗。”吕吉讶异。
    “近着你。”
    吕吉看地一眼,“难怪令尊令堂反对你同我来往,你在本市大有前途,无端端离开,不觉可惜?”
    “慢著慢著,这里有两件事,第一,谁说我父母不喜欢我俩做朋友?”开友焦急。
    吕诘挽一琅嘴,“当然有人告诉我。”
    “这些人的嘴巴真讨厌。”开友梓梓说。
    吕吉只是微笑。
    “第二,”开友说:“稿件无论在什麽地方都可以寄回来。”
    “内容会脱节的,而且跑邮局多琐碎,非必要时,何苦侨居海外。”
    “届时就有必要。”
    “开友,”吕诘感喟的说:“将来你或许会後悔在我身上花这麽多时间jīng力。”
    “或许,但此刻觉得享受已经足够。”
    “你的论调同安琪差不多,我却觉得将来要付的代价太大,现在就得收敛。”
    开友低下头,吕吉已经说得很明白。
    他有点灰心。
    趁父亲在身边,把所有时间用来陪老人家,一连几天没在吕家出现。
    陈老倒是十分讶异,谣言几乎传得开友经已与超龄女友同居,事实并不如此,儿子乖乖的在他身旁。
    他乘机教训儿子,“写作总像吊儿郎当的。”
    开友喃喃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陈老也有点不大好意思,过一会儿他说:“不如来加国开学。”
    开友的心一动,“我写得已经有点出息了,不舍得丢下。”
    “在那里都可以写,你母亲怪寂寞的。”
    也许,开友心里盘算,换一个清静些的环境,人与人之间比较容易沟通……
    “我想一想。”
    陈老叹口气,“你已经长大了。”语气中无限遗憾,“自己作决定吧。”管,还怎么管,弄得不好,父子qíng都完蛋。
    他晚上就乘飞机离去。
    开友送完父亲回家,停车场有部跑车向他响号。
    他转身,是吕吉。
    开友的一颗心几乎自胸膛跳出来,这主动的一小步不知表示多少意思,她不知反覆思考多少次,才作出的决定。
    开友连忙走过去。
    吕诘的表qíng仍然平和,眼神却是炽热的。
    “请上车。”她说。
    开友一点犹疑都没有,便上她的车子。
    引擎咆哮两声,转弯冲出去,速度极高,开友没想到吕吉驾驶技术这么优秀,又一次讶异。
    他俩没有谈话,车子一直向前驶,盘上山去,终於停在山腰一个僻静的避车处。
    开友鼻子有点酸,轻轻问:“这是否表示我们可以迈进一步?”
    吕吉转过身来,开友觉得她一张险队是发出莹光来,他们紧紧拥抱。
    开友听不见别人说什么,他不理,他不关心。
    他与吕吉很公开的在一起。
    安琪最客观,开友最感激她的支持,她说:“百分之九十五甘多岁男xing说话还一团团不知所云,只有陈开友不同,母亲有这样的朋友我替她高兴。”
    开友也想说:许多女xing做了新中年还成日挂看什麽鞋配什麽手袋,什麽人在背後说什么人坏话,吕吉并不。
    他俩特别幸运。
    没有人知道,吕吉为了这个小小决定,曾经失眠数夜,风露中宵。
    也不需要有人知道了。
    她很庆幸及时作了这个决定,历年来没有人知道她有跳跃的灵魂,只有开友看得见,她终於把灵魂释放出来。
    她轻轻同开友说:“我有许多过去。”
    开友诧异地她一眼,“我知道你不止三岁了。”
    “比这个较为复杂点。”吕吉微笑。